第25章 狄胖之神
马县丞用力地踢打着曹廉,发泄着积蓄已久的不满、痛苦和委屈。脸上,已在不知不觉间,布满了泪水。
许明亮也扑过来打曹廉了。他想过自保,所以眼看马县丞要孤注一掷,他便赶紧跳了出来,首告有功,他不能让马县丞抢先。可是,他没想到,他姐夫连他一块儿都想杀。论狠,还真的要数他这个姐夫最狠啊。
县尉和典史也冲过来加入了踢打曹廉的行列。鞍前马后、跑腿出力多年,却不料,就要被曹廉卸磨杀驴,他俩也无比地愤恨。
曹廉被打得抱头“嗷嗷”直叫,狂喊:“你们吃里扒外、你们过河拆桥、你们弃车保卒,我就要你们死,要你们统统都死!”
曹廉的确将第二种毒粉下在了每一盘菜肴里。当他做了决定毒杀狄相之后,先是将第一种毒粉交给仆役,让他们抖进烛盏里,说是增加香气。
然后看着他们操作完,就把他们打发去给牢狱里的看守们送饭。之后他自己就守在了饭堂门外的过道里。每一道菜端过来,他就借着检查为由,掀开保温的盖子,将指甲里的毒粉给挑了进去。
因为他不确定,狄相会吃哪一盘,索性就全下了。反正这一次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除掉的知情人越多,他自己就越安全。
同时,也因为紧张,而没有注意到那些饭菜究竟是些什么。根本无心关注。
至于那些仆役们,等参宴的人都死了,他有的是机会处理。现在,还不能因为杀人灭口惊动了狄相。
可一切都安排好了,却偏偏被狄相给揭破了,自己还被这样打着,曹廉就破罐子破摔,喊了出来。
狄映看着这一幕幕,放下了手里的菜盘。
之前他倒是想用力掷下的,又怕里面的汤汤水水溅污了衣摆。毕竟他也没带有仆从,一应小事都得劳烦两位四品护卫。
能爱干净,就爱惜着点吧。
此时,最开始的愤怒已过去,便也不想扔了,就给轻轻地放了回去。
多好的鱼啊,多美味的一桌饭菜啊,可惜了了。
就听谢净自耳后悄声问道:“大人,您是怎么发现饭菜内有毒的?”
大人之前在桌下递给他俩一枚药丸,他俩就趁那些人不备之际,偷偷丢进了嘴里。
那时他们就知道,这些饭菜内有名堂。大人分明给他们的,就是解药。
可大人并未动筷,且也没有像以往似的深嗅,又是如何得知那些饭菜中被人加了料的呢?
还有烛盏中的烛火散发出来的烟气,他俩也并未闻出有丝毫不妥,怎么也让大人给发现的了呢?
狄映闻问,双手抱腹。
“听说过伴生吗?有一种草,长得颇不起眼,无论食之亦或是焚之,皆对人体无害。而且,伴着它生长的一种菌菇,亦如是。长相不起眼、吃了还有益身心健康。
但是,别把它俩凑一块儿。若将草汁、菌汁榨出,前者加热、后者食用,便会产生强烈毒素。轻则全身麻痹、僵硬如石;重则昏迷不醒、一命呜呼。
我自踏入这饭厅以来,见到那许许多多不该添加的烛盏数量之时,便心生了疑窦。细闻之下,便闻出了那种草汁被加热后、微微含有的特殊苦味。
再到上了座后,曹廉一直死盯着我的双手,仿佛是在催促我赶紧用餐时的眼神,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人真乃神人是也!”谢净恍然大悟,忍不住再次给大人竖起了拇指。指腹向外。
听到他俩窃窃私语的周凛,也嘣出俩字。“神奇。”
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奇能力,每每见之,仍令他们深深叹服。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难住他们大人那颗聪慧的脑袋。
他俩自诩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却仍然抵不过大人那极为灵敏的五感六识、以及抽丝剥茧、循迹推理的能力。
不得不服啊。
想想如果不是大人发现了饭厅烛盏的不对劲,且闻出了其中散发的异味,真的要是一口吃下了饭菜,那……
即使之后他俩屠尽天下鼠狗之辈,最终也只能含恨自刎。
可就算如此,他俩的命,又如何能抵得过大人性命于万分之一?粉身碎骨,亦会死不瞑目。
狄映侧头看看这个、再回头看看那个。笑着摇头。
“你俩,不必如此后怕。你们的狄大人我啊,还离那阎罗王远着呢。倒是你们,要仔细保护好自己,切莫自轻自贱。咱们谁的命哪,都贵重着呢。”
说着,就示意谢净去把那团人给拉开。
没见曹廉的那个大舅子——姓许的主簿,已经抬起桌上的大汤碗,要往下砸了吗?
还有那县尉和典史,业已抄起大盘、和筷子,一副想弄死曹廉的样子了吗?
那架势,分明就是要杀人灭口啊。
谢净接令,脚下闪动,手上的折扇已经如风般掠出,划过那三人的手腕,并顺势一脚,将曹廉给踢出了包围圈,再拎着马县丞,跃回了大人身边。
他可不是傻子,不用大人指示,这一屋子的猫猫狗狗,也早辨了个分明。
“嘁哩喀喳”一顿响,几人腕部出血、手上的家伙什也都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周凛横跨一步,正正挡在大人身前。
随后,狄映询问了马县丞几个问题,听完对方的回答后,便令马县丞接管县中一切事务,让他自己去挑合用的衙役,将许主簿、县尉和典史,押入了大牢。并且,封锁整个县衙,不许任何人进出。
之后,狄映则让谢净拎着鼻青脸肿、人模样儿都已经看不出来了的曹廉,去往正堂。
路上,谢净没忍住,再问向大人:“大人,既然我们不会吃那些饭食,您为什么还要给我们解药?您自己吃解药了吗?”
大人身上常备的有解毒药丸,这个他们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之前好像并没有看到大人自己服用。大人不会有事吧?
狄映闻问,笑呵呵地回道:“进我口的东西,我有分寸,而你俩不一样,谁知道你俩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就算刚才没动筷、那烟气便无害,但之前呢?你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呢?有备无患嘛。”
“大人……”谢净的喉头有些哽咽,喊了一声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折扇将自己的鼻子挡了挡。
周凛则将头偏向一边,眼睛眨得快了一些。
他们的大人啊,就是这样,于细微之处、点滴之处,让他们感受着那无比浓厚的温暖。
“行啦,别瞎感动了。你们还年轻,如我子侄一般,且还受累照顾着我这么个胖子,我多注意点你们,也是应该的。”狄映就见不得他俩这样,出声解释道。
谁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两人都用东西遮住了眼睛。狄映无奈,只得转换话题。
“密闭的空间内,任何一点线索,都会非常重要,且直击重心。曹珍的案子,目前线索已经相当明显。我说出来,你们想一想。
曹珍的背后是车壁,而从她身上的勒痕来看,凶手只有可能在她的后面。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或者说:凶手是什么?”
此话一出,谢、周二人果然就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谢净沉吟了几息后回答:“如果是周凛,他可能会坠在后车壁的外面,用内力将琴弦甩出,穿过车板,再回旋穿出,勒死她。
如果是我,我可能会附身在车厢内的车顶上,头朝着后车壁。待曹珍坐下之后,直接将其勒死,然后趁车内丫环慌乱之际,穿过车帘,飞身向街旁的屋顶,逃之夭夭。”
周凛在一旁听得点头。以他俩的身法、武功,要做到这些,并不难。但随即他又摇了下头,难得的说了个长句子。
“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人的眼睛,没有完全不被发现的可能。”
“对,即使武功如你二人这般高强,也不可能做得到完全不被人看见。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问问当时在场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毕竟,传言可能有很大的误差。”狄映说道。
而另一边的黑暗中,有二人屏息凝神,假装自己就是树上的一片叶子。生怕稍有动静,便会被目标察觉。
至于再动手?趁乱袭杀?
算了吧……再找机会吧。他俩现在已经头皮发麻、底气全失。
老头已经不想再亲自动手了,脑子里就去想是不是以后得再训条毒的、短的、细的小蛇做护身的“宝贝”;黑衣人则想着,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亲自出手的计划。
他们,没了直面的勇气。
但八角阁,接了任务,就必须完成。他们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等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伺机行事。
而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夜风中,随风带去的一些气味,已经被嗅觉敏锐的狄映闻到了。
狄映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看来,曹廉的突然发难、和那些毒物的由来,都不是偶然的。幕后,还有潜伏之人。因为,从他辨识出那两种毒物开始,他的心里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那可是南方才会生长的东西,因其容易毒性不可控,故药店根本不会有售。最主要的,认识它们的人并不多。身处大都西北方向的曹廉,又是怎么认识的?从哪里弄来的?
还有,从见到曹廉至目前为止,可以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多有心计的人,而且胆子也不大。要对朝廷一品大员的自己下手,相信他没那个胆量。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有人来了。来人不仅给曹廉提供了毒物,还壮了他的胆子。
会是谁呢?就是现在潜伏在黑夜中的人吧?狄映思索着。
不过,他没有让谢、周二人去惊动对方。
因为,在这片他并不熟悉的地方,还不知道黑暗中究竟埋伏了多少杀手。贸然让谢、周二人去捉拿,不但会逼得对方拼死反击、没准还会掉入对方的陷阱。
否则,对方身上的腥气、汗气等味道,怎么会明显有些浓重了呢?还恰好随风就送进了自己的鼻息之内?
杀手,能有如此大意?
他狄映,可不是什么三脚猫的角色就能害了去的。
何况,抓小鱼有什么用?只要他能揪出那些人幕后的真凶,这些个烂鱼臭虾之流,就根本不足为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