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闺房验尸

    周凛和谢净都是孤儿，自幼被师傅带上山用心教导。可在他们加冠后下山游历之时，师傅被人所杀。

    后来在狄大人的帮助下，他俩才找到真凶，手刃了仇人。自此以后，便跟在了狄大人的身边，为其尽心尽力。

    狄大人也没辜负他们，不仅善待，还处处提拔、照顾着他们，直至现在。

    那些道理，其实也是狄大人教给他们的。

    曹廉那声嗷叫，吓到了许氏，她没有再扑过来发泄，而是瑟瑟地退去了一旁，看着跟进堂屋来的三个陌生人。

    “曹大人，将你夫人带下去好生安抚。顺便，将这院中的闲杂人等，都招呼出去。”

    谢净拍了一下曹廉的肩膀，折扇在空中划出半个圆。

    曹廉赶紧一迭连声地应是，也顾不上脸上的伤了，上前半扶半抱着许氏就往外走。连回下头的勇气都没有。

    许氏起初还想挣扎。她不想离开女儿，怕女儿的魂魄找不着家，但被曹廉的态度和那位大人的气度所摄，一时也不敢再出声，就被带了出去。

    狄映扫了那二人一眼，便收回视线，打量起了四周。

    这小姐的闺房，布置得端是奢华、富贵，各种摆件、家俱，每一件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和之前曹廉安排给他换装的房间，截然不同。

    甚至比后院曹廉自己所居的正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见曹廉此人，平时也惯会装像，也足见他平时有多么的“清正廉洁”。

    他挂在正堂上的、那块匾额上的这四个字，真真是种无声的嘲讽。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其贪墨之事的时候，狄映只在考虑，要不要将尸首挪去殓房后再验。毕竟，这儿是女子闺房。

    想了想，还是直接进行初检吧，不然尸首挪来挪去的，就会很容易破坏线索。

    此时，谢净已经将医药箱打开，拿出大人验尸时要穿的衣物，抖开。

    狄映换装。

    之后戴上周凛递过来的手套，张嘴含了谢净递来的姜片，进入烛火通明的侧间卧房。

    床上的帐幔打开着，死者曹珍，穿着套崭新的衣裙，头顶金珠玉冠，端端正正地躺在上面，屋里，还摆放着燃烧得正旺的炭炉。

    尸体已隐隐发臭，显然，那位曹夫人是生怕自己的女儿“冷”着了。

    狄映上前两步，就顿住脚。想着死者到底是闺阁女儿家，便示意周凛、谢净二人转身，然后再踱到床前，开始动手进行尸体初检。准确地说，也只能进行初检。

    按照仵作职责规定：非剖不得出确果。也就是没经过剖验的尸体，是不能给出死亡原因等判断的。

    但是，这么多年了，很多时候，狄映也不得不避开这条规定。没办法，太多的人不能接受亲眷的尸体被剖开了。

    虽然现在的曹廉及其夫人也没法反对，但狄映还是想着先尽量从初检出探查到一定的结果，看能否避开剖验。

    于是，他先抬起死者的双手，对着烛火验看。其指甲不短，但显然，许氏在将女儿抬回来后，进行过彻底的清洗，哪哪儿都干干净净。

    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指甲里，什么痕迹都没能留下。

    但是，左、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都有断裂痕。

    是抓凶手时断的，还是抓自己脖颈断的？无论是哪种，说明曹珍在临死前，有用力挣扎过。

    狄映放下那双手，再凑近了尸体的口腔闻了闻，并未闻出任何药物残留的气味。

    拿掉死者脑后的玉枕，抬高其下颏，再打开其口腔，检查内里。死者齿缝间很干净，口腔内亦无异物残留、无破损。

    再用压喉条压住死者舌头，检查喉咙深处。不出意外：小舌断裂。

    从这些方面可以暂时排除药物杀人的可能性。

    继续往下验。

    死者脖颈间，有明显的勒痕。不但勒破了皮肉，勒痕还有点儿深，几乎完全割断了气管，且从左至右，由窄变宽。

    看到这儿，狄映就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能造成这种伤痕的，只有一种可能：行凶之人，当时所处的位置，应该在死者的身后。

    将人勒死之后，还大力抽走了行凶器具。动作很快。也因此，那块车垫褥上，会有飞溅状血迹残留。

    但那些被拆散了的木板上，却没有发现血迹。是光线不足，自己没有发现、还是根本就没有？

    如果是后者，那么，血迹是溅到凶手身上了吗？

    车垫上的那几点血迹，方向是朝一侧的。照这样推算的话，曹珍遇害时所穿衣物的右侧肩膀上，应该也有残留的血迹。

    这是因为凶器被抽离的时候速度很快。只不过，曹珍现在的衣服，也是被换过了的，所以，没什么发现。

    狄映直起腰，在自己的脖子上反复比划着，脑海中试着将案发当时的情景还原。

    问题来了，当时车厢里到底有几人？车垫紧挨着车壁，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死者的背后？

    如果什么人都没有，那么，就一定是有某种介质在的。会是什么呢？

    另外，在他将曹珍的尸体侧翻、查看其后颈部位的时候，又发现了问题。

    脖颈两边的后侧及背面，没有任何伤痕。

    这就怪了。

    整体来看，凶器只到达了其脖颈的五分之三，也就比平行的弧度要稍大一些，这样要怎么勒死人？

    力度又是如何达到的？

    狄映再将烛火挪近了些，细细观察那道勒痕的正下方。

    有发现。

    因为曹珍年纪还小，平时显然也有精心护理，故而，肌肤十分娇嫩。勒痕的下方，有一片类似推送的痕迹。由下、至上。

    狄映再看那道勒痕，其所在的位置，似乎较寻常勒痕，有些高了。

    这说明凶手比曹珍的个子要高。

    狄映双手比动，脑中推演：甩出一根细索，套住曹珍的脖子，再猛地一拉。这样，那片推送痕就解释得通了。

    只是：疑问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平行索，是如何做到能把人给勒死了的呢？除非，勒得够深！而事实上，曹珍脖子上的那道勒痕，也的确显示了凶手的力道不小。气管都几乎给她勒断。但是，这种方式勒人，可并不容易使出足够的力气。

    而勒痕附近的皮肤还有数道被抓破的痕迹，证实，曹珍指甲的断裂，是她在临死前抓自己造成的。伤痕不浅，证明力度不小，从这方面可以再次确定，那时候的曹珍，并没有服食什么致昏迷、无力的药物。

    狄映再把尸体从头到脚、一寸寸地仔细验看、并在摸过其周身骨骼后，陷入了沉思。

    死者背后，肩胛骨处，有不明显的伤痕，像是撞击痕，成片状，应该是撞到了车板上造成的；两臀中间位置，也有不明显的摩擦痕，像是猛然受力后、腰往前挺、用力摩擦造成的。

    准确点说，是着力点突然向前造成的短距摩擦。

    证明，曹珍遇害时，人是坐着的。而且，其背后当时并没有人。

    狄映模拟了一下。

    颈部突然受到重创，坐着的曹珍被拉得整个人向后。腰部就前挺。

    从这一点更可以说明，凶手行凶之时，力道不小，速度还快，且是突然袭击。

    死者脚后跟有蹬动的痕迹，但因为冬季靴子是皮质，袜子也厚实，以致造成的痕迹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