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鸠占鹊巢
沿着这棵菩提老树往前走个十多米,便算是正式进村。
村当口不远处还立着一块贞洁牌坊,据说是前朝留下的。坊宽六米,坊柱四根,大概五米高,左右端坐一方石狮神色肃穆,上顶“节孝流芳”四个大字,做工十分精致比普通人家的房子还要好上几分。
呸!封建糟粕!花的银子用来修路造桥多好,要致富先修路嘛。唐晓心里想着却也知道不能乱说,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行事得万分小心。这可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宗族之间滥用私刑都是被默许的。
唐晓仔细打量着周围感觉新奇的一切,弟弟却习以为常,只领头快步往前走着。
陆陆续续经过一些低矮昏暗的房屋,每过一处唐晓心里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这家,门都关不严实。还好也不是那家,自己173大高个进去都站不直。唐晓还没习惯自己现在只有一米五,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不多会儿,村子最居中的一幢房子便映入眼帘。是一所一进院,也就是“口”字型格局的合院。门口石柱被刷上显眼的黑色,有些掉漆,两方石狮子憨态可掬地蹲着,和牌坊下那两只大不相同,整屋都是用青砖砌的。
虽比不上比王公贵族的气派,但小河西村都是单层的土房,甚至还有茅草屋,这绝对算的上豪宅了。
唐晓心里一阵窃喜,这屋还不错,临了了了还要当回全村首富,嘿嘿。
还没来得及多高兴,结果这房子乃是里长赵太公的家宅,豪宅梦碎!
算了,狗还不嫌家穷呢,唐晓一边惋惜一边安慰自己。
“听说里长家还有叔伯在皇城当大官呢!”唐德兴致勃勃的说道。看来也是个话多的,估计平时家长里短听了不少。
这点倒是和自己很像,想当年即使忙的脚不沾地,但公司谁出轨谁离婚谁辞退谁晋升,自己还不是门清。
里长家隔壁连续挨着三户格局相似的普通院房。
第一户住的是个木匠,叫石大柱,手艺很好据说给县太爷都做过活儿,平时在外做工并不常回家。
石大柱旁边挨着是李婶家,李婶丈夫原是县衙的捕快,年纪轻轻因公牺牲,丧夫之后李婶自己带着独子赵成刚。
李婶隔壁便是唐家,唐家再往右边是个水塘。据说是建村之时得到高人指点的,留的风水眼。唐晓知道不过是为了防火做的储水设施而已,说的玄乎。
这一排房屋在村头最好的位置,住的也都是村里有名有姓的人。前边低矮的房屋可以在战乱的时候挡住流寇,后边的房子围住了山贼,这里算是全村最安全的地方。
可惜唐家面积太小,比里长家少了一半。
此刻门帘上还赫然写着“赵家”二字,是舅母为了宣誓主权特意挂上去的。
进门是一个大概三十几个平方的小院,十分脏乱。鸡鸭都是散养,咯咯哒叽叽喳叫得唐晓心烦。两旁种的瓜菜叶子被鸡鸭啄得坑坑洼洼,只有院角的大树因为长的高幸免于难。
主家一看就不爱干净!唐晓心里有点拔凉了。
正对三间土房,中间堂屋算是客厅,后面搭了个棚子做厨房。左右两边各一间卧室,没有单独的厕所,都是用夜壶。舅舅舅母住在左边,唐晓唐德住在右边。
古代左为尊,想的还美呢,唐晓心里嘀咕。却并不知道舅母选左边,只是因为左边的房间更宽敞一些,她大字不识一个更不知道这些讲究了。
唐晓父亲去世后,小河西村已没有先生,所以舅舅家大儿子赵平在小河东村读书不常回来。舅舅跟着隔壁石大柱在外做木工也不常着家,女儿赵安便与舅母同住。现下是勉强够住,若是赵平娶了媳妇,这屋便是有些窄了。
姐弟二人刚推开竹编的门栏,还没来得及走进堂屋。
一个细眼蒜鼻的女人,扭着肥胖的身段便出来了,头上还盘着一支有些变形的银簪。手里拿着的饼子浸了油,却因为胖女人的吃惊落到了地上。
“还晓得回来?怎么没被狼叼走呢”失望的神情毫不掩饰,再添上一些往日的嚣张得意。“一夜未归好不知检点,果然是没娘教养的东西!”。舅母大声咒骂着,咪咪小眼里的满是遗憾,两人若是死在外面该多好啊。
唐晓是什么人啊,见多了企业推诿扯皮的背时货,立刻明白与这舅母是不对付,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
正准备发飙,却见唐德赶忙朝舅母跑过去。麻溜捡起落到地上的油饼子,双手奉上糯声道“舅母当心别恼,我和姐姐知错了”,俨然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这小子,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憋着坏!
唐晓见弟弟不撕破脸也赶紧福了福礼,冷漠说道“谢舅母关心,只天气太热干活不小心晕倒,现已不打紧了。”三月并不热,但是睁眼说瞎话对唐晓并非什么难事。
顿了顿补充又道:“且母亲去世,舅母便是娘,有无教养也全是舅母教养。”说完眼神凌厉径直射向眼前这个胖女人,言下之意就算没教养不也是你教的啊,和去世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死者为大,骂娘不对。
弟弟被姐姐的语气吓到,自己记事以来,姐姐从来隐忍寡言,几乎没开口说过话,在家一直是挨打挨骂的受气包。
这个舅母也很吃了一惊,以前话都说不出一句的傻子,现在居然敢说话讽刺自己!直勾勾竟然盯得自己有些心虚,还没来得及借机发一通脾气。
唐晓已经迅速拉着弟弟回自己屋了。哼,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拜拜了您~
两人的房屋当西晒,此刻还是初春,就有些燥热。十几个平方的小房间竟然显得有些空。
一张木板钉的板子床,床头系了根麻绳搭到房梁,两人堪堪一套换洗衣服便挂在上面,居然都是男娃的款式。不用想肯定是大哥赵平穿剩下的。
床尾立着个简陋的木架子,放着一张陶盆,应该是洗脸用的。额外就是连张凳子也是没有了。还好从前的唐晓手巧,用碎布缝了一张床幔,把床一分为二。可能是想着弟弟慢慢也大了,如此也算考虑周到。
唐晓还在仔细打量房间的环境,唐德已经勤快的舀一勺水来。“姐姐,快来洗脸”看着唐德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倒是涌起一丝温情,好歹也有个亲人。
见唐晓没动,他又放下水,去关上门,快步来到唐晓身边。
学着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拉着唐晓的手说道:“姐姐一向纯善,我们现还不到及笄,父母留下的房屋土地只能由亲属代管。现下无处可去,还不到和舅母撕破脸皮的时候,得再忍忍。”
看他一本正经一副大人模样,唐晓噗的一声便笑出来了,你明明可以直接说我傻,还绕了那么大一圈,不愧是亲弟弟。
唐德见姐姐不把自己说的话往心里去,大声嘟囔道“我是认真的,先生也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得先避免和舅母正面冲突。”
他很担心自己没在时,姐姐被舅母欺负。姐姐不怎么说话,又呆呆的,连村里调皮的三岁小孩子都敢戏弄她。
“ 知道啦。谢弟弟警醒——”话音拖得老长,说着还假模假样屈了屈身拜谢,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这些谋划,实属聪明了。
唐德看着姐姐轻快的神色,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具体来。便转过去不再说话,自顾自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人的东西总共就几样,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唐晓一点不客气,简单洗漱一下就往木板子床上一躺,双手重叠当枕头垫着,翘起二郎腿一摇一晃。闭着眼感叹,这日子是真特么难!
父母去世时弟弟才一岁多很多事情也和自己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晓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起原身的记忆,再想法子。
电视上恢复记忆的好像主要就是磕头碰脑的,但这个自己可不敢乱试,古代医疗条件这么差,弄个脑震荡岂不是麻烦了。
又或者溺水?可是自己长在江边,长江都能游过去这也溺不了啊。要不就是有什么信物,可这家空空如也,莫不是床下的暗纹勾花夜壶里有什么暗号?
唐晓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梦里原身的记忆竟然流水般融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