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屠龙者
魔法帝国，某一处山林中，生活着一个猎人，和他儿子。
“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我没有。”
猎人还在处理魔兽的皮毛，蒙毅就哭着回来问道。他一定是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孩子的心是善良的，分不清善恶，他们只是觉得蒙毅没有妈妈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并不知道这会给蒙毅小小的心灵带来多大的压力。
猎人笑着说，“你是大山里捡来的孩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然没有妈妈。”
猎人跟想象中的父亲并不一样，他没有用善意的谎言去安慰自己的孩子。告诉了他实话，你其实就是捡来的娃娃。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蒙毅眼眶红了，他不想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等爸爸以后赚钱了，就给你找一个妈妈。”猎人哈哈大笑起来，在衣服上擦擦沾满血腥的手，摸着蒙毅的脑袋。
“那就这么说定了。”蒙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魔兽吸引住了，“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吃肉了。”
“对，给你做红烧肉吃。”
时间一晃而过，小小的孩子慢慢长大，父亲的脸上也充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爸爸，我要成为勇者，最强，最强的勇者。”
老猎人坐在门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他食言了，这些年一直也没能给孩子找个妈妈。
而且很快，他的体能就要下降，再也没有办法到山里面去跟魔兽搏斗。
“你成不了勇者的，只能跟我一样，当一个猎人。”否定孩子梦想的一刻，男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成为勇者！”蒙毅此时正处在人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爸爸没有那么多钱让你去学习魔法和武技。”在很久很久以前，猎人来到这座山里的时候，就承认了自己的平庸。但是这一刻依旧无法呼吸，他只能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凭什么我只能当一个猎人，我要成为勇者。我要去闯荡，走到外面的世界去。”蒙毅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到城市里面去学习魔法，而他只能留在这里当一个猎人。
听了儿子说的话，猎人走进了屋子里。在箱子的最下面，有着一小袋银币。
他把家里所有的钱交到了儿子手上，“如果你真的要闯荡，那就去吧。只是不要忘记，是猎人养活了你。”
是的，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他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的事物。从来不与任何人起争执，包括跟自己的儿子。
“爸爸，对不起。”蒙毅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好像又没有错。
“你没有错，你要去闯荡的话，爸爸支持你。只是真的没有钱供你学习魔法了。嘿嘿。”猎人说。
于是老猎人就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个半大的小子离开了家。
蒙毅呢，带着不多的钱，去了大城市里。那里的新鲜事物几乎塞满了他眼睛，到了很晚很晚，街道上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他要从一无所有开始成为人人尊敬的勇者。不出意外的，他遭受了社会的毒打。
没有人会轻易的给你一分钱，想要从别人的口袋里拿到钱，就要接受人家的各种要求甚至是刁难。
蒙毅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员。
“我能加入你们吗？”蒙毅鼓起勇气。
他现在是酒馆的服务生，一群勇者在完成任务以后，在酒馆里喝酒。高声谈论着一路上冒险的见闻。
气氛是那样的快活，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的人。
蒙毅走上来，唐突的说了这一句话以后。他们不笑了，眼睛都看着蒙毅。
蒙毅此时心中好像有无数头小鹿在乱撞。
随着气氛的突然消失，蒙毅的脸红了起来，自己可能是说了什么傻话。
“哈哈哈哈。”
勇者们哄笑起来。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勇者是跟服务生一样的工作吧？”
“又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猜猜你是今年第几个了？”
这是毫无顾忌的嘲笑。
他的身份，地位，年龄，都被拉出来，放在舞台上嘲笑。
蒙毅的脸红透了，他一下子想不出其他话来。
“上一个打杂的死了，叫什么来着？”勇者队伍里的老大想起自己的队伍确实缺了一个人，“小子，我们少一个打杂干活的。没有工钱，你愿不愿意干。”
“我愿意。”蒙毅点头，哪怕上一个在那个位置的人，连名字也没有留下，就莫名奇妙的死了。
就这样，蒙毅加入到了勇者的队伍里。
这好像是人生的第一步，只要跟着他们，自己一定能学习到一些知识的。
他开始收起自己的脾气，手脚十分勤快，所谓打杂，就是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说白了，低人一等的活计。但是只要能学到一些东西，蒙毅认为就是值得的。
在野外的生活十分的苦。
每天他都要背着比自己体重还要重两倍的东西跟着队伍前进，到了晚上，扎营，生火，做饭。
所有人都吃饱以后，蒙毅开始烧水，给所有人准备洗脚水。用热水泡脚可以缓解旅途的劳累。
一盆盆的端进帐篷里，等凉了，再一盆盆的端出来。
弄完这些，勇者们早已经呼呼大睡，他甚至连自己的床位都没有，只能在帐篷的角落里打地铺。
蒙毅蜷缩在毛毯里，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当个猎人好像也挺好。
他陷入了迷茫，但是很快走了出来，他还是决定坚持下去，一定要成为勇者。
第一个月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第二个月也没有，但是渐渐的大家开始认识他了，他的名字叫做，喂。
只要喊一声喂，蒙毅就会过来。
第三个月，他开始参与到众人的聊天中，给人捶肩捏腿，只为了人家一高兴，能教他两手武技，随口给他讲讲勇者是什么在战斗中通过吟唱，获得魔法加持，提升战斗力的。
但谁不是个人精，压箱底的本事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恍恍惚惚过了半年，蒙毅只是学了一些皮毛罢了。
直到有一天，老大突然把他叫到了帐篷里。所有人都互相看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蒙毅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这么想成为勇者？”老大问。
“我想，我做梦都想。”蒙毅脱口而出。
“你要知道，所有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老大那只长满汗毛的手，抓住了蒙毅，
那种眼神，蒙毅一下子心如死灰。他听到过许多传言，但是没有想到，传言是真的。
上一个打杂的死因，难以用文字描述出来。蒙毅单单是想，就觉得恶心。
蒙毅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将手迅速抽离。
“强扭的瓜不甜，你可以慢慢考虑。”老大笑着说。
蒙毅慌乱的逃出了帐篷。
命运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你真的可以为了梦想放弃一切吗，哪怕是做人的尊严？
变了，都变了，所有人都开始刁难他。
没有人再愿意跟他讲武技，哪怕是皮毛。在大家都聊天的时候，只要他一靠近，就会被驱赶。
因为洗脚水太热，人一顿臭骂，赶出帐篷，让他在帐篷外站到天亮。
所有的一切蒙毅都知道，就是要让他妥协。他妥协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们会教给自己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自己也能成为勇者。
但是一个人真的什么都能放弃吗。
蒙毅站了一夜，想了一夜。
天亮以后，众人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没有人感到缺少了一个伙伴，大家又笑了起来，像是这样白干活的毛头小子有的是。
蒙毅慌慌张张的逃离，又在这大千世界中折腾了几年。他一次一次的奋斗，他想要爬起来，却一次一次的被打落到尘土里。
他要回家了，他想家了。
老猎人还是在门槛上抽着烟，他更老了，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
猎人不悲不喜，只是淡淡的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但是事情远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蒙毅，那个少年，已经被打断了脊梁。他难以直面自己的平庸，他是个懦夫，彻彻底底的懦夫。
相反，他的父亲，是真正的强者。
看着风尘仆仆的孩子，“我到山里给你打点东西回来吧。”
猎人提上了弓弩。
蒙毅坐到了门槛上，双眼无神，拿起了父亲的烟斗。
他抽了一口，品尝出痛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