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阿徵的后手
说着，谢夫人越发觉得气不过。
——既然元安公主有那个本事，又怎么偏偏对非亲非故的长宁侯府如此拉拔呢！反倒是日后正经的亲家没得半点儿好处！
这几日的风言风语传出去了，原本受人嘲讽的长宁侯府如今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借着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儿子顺顺利利地送入仕途，甚至一来便高举五品官位。
要知道现在就算是谢家三郎谢临江如今在军营之中摸爬打滚了快四年了，眼下也才不过升任为六品官阶的副将，毕竟还未曾上过战场，没有实际的功勋，就算是谢氏门路再广，资源再多，也无法像是以前的昭靖侯那般一步登天。
但是谢夫人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去战场那般危险的地方，在她看来小儿子就是天生的富贵命，生在他们谢氏最繁荣鼎盛的时候，未来又是要尚公主的人，自然理应平安顺遂，受人捧着敬着。
哪儿还需要为了锦绣前程而到外头用自己的性命拼杀呢？
一旁的二房媳妇邢氏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姻缘际会，那长宁侯府如今是什么破落户？连那家中的嫡长孙都投效无门，打算外出做那下九流的行商出去贴补家用了，偏偏眼下却就是叫元安公主看上了，这不就是一飞冲天了不是？”
其实大家心下对这事都是明白的，只是这上京城能站得住脚，没人敢说不必靠着人情往来，眼下都是笑贫不笑娼，能够巴结上元安公主，为自己挣上一份前程，即便是有人知道是媚主献上得来的又能如何？
男子而已，日后若是真的功成名就了，最多也就算是一段儿风流往事罢了，况且不一定有人敢提及。
谢夫人听罢，面上没有分毫的缓和，就是知道这个缘故，她才觉得越发难受。
这些日子长宁侯府虽然也被背后许多人笑话，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的，但是谢氏呢？
如今倒也跟着长宁侯府一道被拉下水，竟然还有人在私底下求着她替对方给元安公主引荐，活像是把他们谢氏当做老鸨子似的！
邢氏在一旁看着谢夫人的脸色，呷了一口茶水，在一旁旁敲侧击：“听说这几日有好些人都求告到嫂子面前，可真有此事？”
谢夫人沉着脸：“没有的事，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儿能有这种本事。”
要说起来，元安公主也不过是个公主罢了，偏偏却要插手朝堂管这些事，这多少也有些逆行倒施。
谢夫人心下如此思忖，但是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只是心下还是极不痛快。
若说起来，二公主殿下也是今上的女儿，虽然是不比元安公主这个原配嫡公主要身份贵重，但是好歹母亲也是实实在在的贵妃，更有兄弟傍身，日后若是大皇子殿下能够被立为储君，甚至是登基上位怕是不一定比不过元安公主。
只是偏偏明雅温顺可心，但是也太过循规蹈矩了，若是能像元安公主那般对谢氏的子弟加以拉拔，到底谢氏日后也是她的婆家，这不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事情吗！
一旁的邢氏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也开口：“嫂嫂勿怪，我这也是替谢氏上上下下着想，元安公主到底是和我们谢氏是隔了一层的，你瞧瞧能不能去求求二公主或者是大皇子殿下，替我们家玉郎求一个差事，不要什么高官之位，就一个六七品的小官儿能约束着些他便是了。”
邢氏看着谢夫人的脸上微微动容，又连忙笑着讨好：“您是二公主殿下未来的婆母，你要是能说上一句话，定然是能够起效用的。”
谢夫人心神一动，却想的是自己小儿子日后的前程。
到底她是不敢明着让二公主拉拔谢临江的，毕竟如今还未曾成亲，就靠着旁人上位，这岂不是比吃软饭还叫人觉得没脸，但是拿着旁系的子侄先试探一二倒也没什么问题。
若到时候大皇子殿下那边儿真的能出些力，将旁系的人都拉拔起来，为了他自己的亲妹妹，还能拉下二公主原本的夫婿么？
谢夫人一面思忖着，抬手抚了抚鬓角：“这事容我去想想再说吧！”
她得去邀请二公主前来探探口风，毕竟在谢夫人的心中，明雅一向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性子，想来只要多多的说些软话，多哄上一哄，她这未来儿媳应当不忍拒绝。
谢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尤其是听着外间有人接二连三地求到元安公主的面前，却还真是接连如愿，便更是半分都舍不得拖延，转头便给明雅下了帖子，来商议此事。
只是前脚谢夫人打上了主意，后脚消息就被龙影卫传到了如今的龙影卫统领卫流音的面前。
正巧明凰才招了人去了温泉庄上游玩儿。
这些日子倒春寒，外头还是略微有些寒凉，索性明凰最近忙着挑选“合适”的青年才俊，直接同瑞帝禀报了要去庄子上住一阵子，收拾了行囊之后当日便乘着车马，带着仆随往温泉庄子上去了。
眼下正巧卫流音来访，就被留在这儿同她一道对弈谈笑。
瞧着卫流音看了一份谍报之后，隐约变了脸色，明凰执起一枚棋子落入棋盘。
“怎么了？难不成又是有什么急差不成？”
卫流音无所谓的笑了笑，也没隐瞒：“谢氏夫人邀请二公主殿下前去做客，想要二公主殿下帮着谢家人安排官职，结果被拒了，如今在府中发了好一阵火。”
明凰挑了挑眉：“谢氏？他们如今的门楣，又何须再求到明雅面前？”
卫流音将白子落下，淡淡开口：“穷者欲达，达者自然是想要更进一步了，谢氏虽然如今还算是繁盛，但是到底旁支子弟也不少，若真只是一人得道又有什么意思，自然是希望人人都能得了好处。”
明凰垂眸：“就算是朝廷要用人，那也得是可用之人，若只是些浑水摸鱼的蠢物，放在高位上也只会尸位素餐，还不如就去当一个纨绔子弟，不去祸害百姓，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卫流音笑了笑：“这倒也是殿下这几日青睐的才俊太多了，有些人自然是要眼红的！说起来，您如今的身子也尚未将养回来，又何必如此大费力气？反倒招了旁人的眼红妒忌。”
明凰笑了笑，并无所谓：“妒忌了又能如何？本宫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招了几个人说说话解解闷儿罢了。”
至少明面儿上元安公主并未行使什么特权，只是将人送给旁人引荐，她最多就是帮着递了一两句话，可什么事儿都没干！就算是要算账，又怎么能算到她的头上呢！
况且如今就算是她的父皇瑞帝都一直未曾追究，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将这些罪责强加在她的脑袋上呢？
卫流音忍不住莞尔一笑：“自然如此。”
他的妹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虽然这几日确实是略微有些许激进了，但是却也并未真的触及那人的底线，既然那人都未曾追究，谁敢说凰儿的不是？
“不过殿下最近兴致倒是不错。”卫流音又道，“接下来殿下打算日后如何安排？”
明凰勾了勾唇：“不着急，既然这些人能戴稳那一顶乌纱帽，那日后总能发挥自己的作用，来日方长么。”
卫流音手中动作一顿，轻轻抬眸看了明凰一眼，心下有些莫名的心疼。
他知道明凰这些日子为何会如此张扬行事，龙影卫握在他的手中，暗地里卫流音还有另外一支暗兵潜伏在暗处，可以说如今京城上上下下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的，包括宫内之事。
自从察觉到明凰的人似乎和太医院院判家中子弟有隐晦的牵连，再加上他探查到太医院院判送到瑞帝面前的奏折，和平日里频繁出入麟德殿，向瑞帝禀报元安公主的脉案是消息，卫流音便隐约猜测这是明凰放下的一个局。
果然，那个人也老老实实地入了这个局。
毕竟虽然瑞帝眼下最为愧疚的就是明凰这个女儿，便是再疑心深重，对于一个活不了多久，还叫他欠下了许多的女儿，他也总是会心软纵容。
所以之前对江氏和江贵妃的惩处是他所谓的补偿，对宁妃、淑妃的处罚，对那些朝臣的打杀也是因为愧疚使然。
就像是鳄鱼的眼泪，悲悯得虚伪又无耻。
好在凰儿并未被动摇，反倒越发能看清那人的虚伪做派。
只是思忖起当初正是因为瑞帝暗地里下令，让人故意在明凰调理治病的关键时刻，传出那样的消息，刺激得凰儿反而坏了身子，卫流音如何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殿下说得对，来日方长，所以即便是如今身子有恙，也大可慢慢调理，您若真的有想做的事情，再如何阿徵都愿意为殿下达成所愿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您自己才是。”卫流音如是劝阻。
他查探过明凰的脉象，确实紊乱难定，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救治的可能，若真是寻不到奇药良方，他这一身血肉也总是能起些效用的，原本他与凰儿就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了妹妹即便是舍去这条命也值得。
况且那人如今早就在当初北苑假装中毒诱敌之时，被他动了手脚，如今也活不了多久，如何能让凰儿这般耗神费心？
明凰垂眸：“阿徵有心自然叫人动容，但是有些事，就是要本宫亲自动手才行，假手于人本宫也会怕不好交代。说起来，本宫也确实有话要问问阿徵。”
卫流音：“殿下尽管说便是，我自然会知无不言。”
明凰抬眸，清润乌黑的凤眸直直地对上卫流音的眼眸：“皇祖父，那晚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这一件事，直到现在明凰都没有追根究底，她不是没有那个本事，也不是不敢去查，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位一手开创大启的天经地纬一般伟岸雄心的帝王，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眼下问出这一句话，明凰心下却已经能够波澜不惊了。
她本就不该沉湎与此，而是应当认清现实，毕竟她本来就不是只能靠着皇祖父庇佑而活的小姑娘，而是皇祖父亲封公主。
应该掌握足够的权力，拥有强大的野心，能够搅弄风云的公主才对。
卫流音身形一顿，到底还是说出来：“高祖陛下当日明面儿上是荣王母子下的药，实则从头到尾，连着一开始陛下和高祖陛下中毒，还有荣王造反，都是他亲自安排下去的。”
将这样皇室辛秘直接脱口而出，两个人都默然了好一会儿。
卫流音看着明凰眸色微黯，心下多了几分心疼，犹豫了一瞬，想要开口说什么。
后者却淡淡开口：“好，是他动的手就好。”
说着，又若无其事地抬手取子落下，仿佛将方才的话都抛诸于脑后了一般，反倒专注于棋盘厮杀，没过多久，明凰声势凌厉，略胜一筹，将一切定格在最后一子之上。
卫流音再三言道：“若是殿下需要阿徵助力，只需要寻人传一声话便是，如今我在御前行走，总是能有些作用的。”
明凰一笑，看向卫流音：“本宫不会客气。”
既然有可信可用之人，她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一路目送着明凰离去，卫流音心下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应该欣慰还是应该心疼。
妹妹比她想象之中要更加坚强，但是也比想象之中更柔软重情。
还好
还好当初他隐约有了预料。
“主子。”烛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卫流音的身边儿，“那位已经醒过来了。”
卫流音凤眸微扬，随后笑了笑：“倒是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快一些。”
——这是什么缘故，难不成真是血脉亲缘的影响么？
卫流音沉吟道：“先好生叫人调理着身子吧！余毒方才清理，眼下想必也做不得旁的。”
等到了时候，再将人给放到那位的眼前，想必会让他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