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雨
许尚思提着热气腾腾的猪脚粉走在回家的路上。
风力变得急促起来，揉碎的灯光落了一地，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许尚思一手挡着头顶的雨，小跑起来。起初雨声沙沙，如春蝉吐丝，突然雨势疯涨，路边的稻谷被这场大雨压弯了腰。回眸一看，空荡无人的田间小路拥抱一片朦胧。
风赶着雨水，一浪未平，一浪又涨，荡出阵阵涟漪。一会儿，许尚思一身的衣裳都被淋湿了。湿了水的衣服牢牢地扒在身上，露出她完美的腰线。一阵刺骨的凉涌上心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热腾腾的猪脚粉没一会儿就凉了下来。突然“扑通”一声，许尚思感觉到手轻了许多。低头一看，一碗猪脚粉洒在了地上，汤汁与雨水混为一体。手上拿的，只有一个破了洞的白色塑料袋。
她蹲了下来，这一刻，所有的不幸突然被归结为一体。她的心如被搅碎般揪疼。她再也绷不住那根伪装坚强的弦，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
或许平时的她洒了一碗粉并不会矫情到哭，可她今天失去的又何止一碗粉。
她埋怨天为什么下雨，埋怨老板为什么给这么薄的袋子，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奶奶还在的日子，埋怨为什么自己不小心点，让袋子破掉。
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一下子，手机屏幕上便满是水珠，费了好大的劲都点不开微信。
打开了微信后，在姜凌浩的聊天页面里，她努力敲击着文字，擦了无数遍打在屏幕上的雨水，“小姜同学，我奶奶不在了。”
此时车流甚少，唯她一人，被大雨笼罩。
雨水顺着眉骨滑落，洗刷着酸楚的泪。唯有一点点暖黄的灯光，披盖在她湿漉漉的身上。
她在哭，也在等。等在这场无人问津的大雨里姜凌浩的一点点关心。
她用身体护着手机，可雨势太大，但依旧无济于事，雨水堆满在屏幕上。
此时的她，淡去了伪装，那些牵绊的思绪只有在这时候才敢表现出来。
忽然屏幕亮起，姜凌浩回道：“那你别太伤心，我要睡觉了，明天数学连堂。”
那些冰冷的文字远比这场大雨还要冷漠。或许她早该认清，在乎她的人，已经离开了。
时间走得很远了，她还久久地愣在原地，失去了方向。
这场大雨杀死了月亮，也杀死了她勇敢追求姜凌浩的心。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逆着风，两手空空，颓丧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家，全身都在滴着水。许尚思的家是自建房，父亲情绪不好，吃了饭便上了楼就没有再下来过。
家里没有热水器，父亲依旧像平常那样煮了热水放在厨房的锅里留着她洗澡。
许尚思把锅里的水倒进了桶里提进了厕所。厕所很窄，刚好能放下两个水桶。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上挂着几条毛巾，脏蚊乱窜。
家里没有洗衣机，洗好澡后，许尚思又得洗衣服。
她将衣服放在桶里，转身提起角落的洗衣液，装着洗衣液的瓶子轻飘飘的，她也没太注意，只是觉得兴许是快用光了。
当她将洗衣液往桶里倒时，倒出来的却是混着泡泡的水。
她无力地长叹一口气，她叹的是这越发艰苦的日子，连用到空瓶的洗衣液都不舍得丢，还要充水继续用。
她将衣服干搓了几下，再冲两三遍水便拿出去凉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水揉碎了玻璃，模糊了影子。夜里，那盏独留给奶奶的灯仍亮着，它是这空荡的客厅里唯一闪烁的金光。
她将这金光收拢在眼里，等待明日的朝阳。
第二天清晨，雨已经晴了，天空一碧如洗。
父亲给我煎了两个鸡蛋，吃了早饭，便匆匆赶回了学校。
期末考试将近，即便心情处于低谷，但依旧得把学习搞好。
到学校时，许尚思先回宿舍放好行李，再去教室上课。那天赶回家，许尚思走得太匆忙，没拿有书本和作业。
赶到教室时，正在上物理课。她走到了前门，弱弱地说了一声，“报告。”
课堂被打断的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许尚思。迎着几十人的目光，许尚思尴尬地低下了头。
“进来吧。”老师洪亮的声音在了教室里回响。
得到了准许的许尚思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当人们的思绪再次投入到课堂时，陈嘉与的目光却始终追逐着许尚思。
课堂上，许尚思努力凝神让自己去想那些满目疮痍的现实。
下课时，黄悦澄问许尚思为什么请假，可她想到姜凌浩那样冷冰冰的回复，便也没有告诉黄悦澄缘由。她在学校没有多少个朋友，所以她更不希望，对那几个仅有的朋友失望。
但即便她不说旁人也能看出来她情绪不好，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虽然她还没抬起头看是谁在碰她，但她心里已经知道是陈嘉与了。
当她抬起头时，看到陈嘉与正在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往常那般美好的笑容。而是苦着脸，眉头拧成一团。
虽然许尚思自己心情也极差，但她仍然关心道：“你怎么了？”
谁知陈嘉与竟反问道：“那你怎么了？”
许尚思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陈嘉与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温声说：“没事，不说也没关系的。不过如果你想找人倾诉的话你也可以来找我。”接着他俯低了身子，往许尚思凑近了些，轻声说：“好吗？”
此时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陈嘉与额间的头发就快要碰到许尚思。许尚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眼睛，心却砰砰地跳个不停。下一秒，陈嘉与好像意识到靠得太近了，便站直了身子，俊美地脸扑腾一下红到了耳根子。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许尚思躲过了他的眼神，慌张地说：“我…我口渴了。”
她胡乱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
这时，手紧张得情不自禁哦地抖了一下，矿泉水便猛地往鼻子里灌。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水又从鼻子里出来。
一旁的陈嘉与急忙递来纸巾，许尚思难受得皱着眉头，接过了纸巾，捂住嘴巴和鼻子。
纸巾中淡淡的玫瑰香扑鼻而来，极好闻。
许尚思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本来她是想喝点水缓解尴尬，谁知道这让她自己更尴尬了。
她忐忑地抬起眼帘，本以为陈嘉与会无情地嘲笑她，可她看到的，仍然是愁眉苦脸的他，七分忧郁三分心疼。
但许尚思依旧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伤心，也不敢问。她想，或许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便让他独守他的秘密，等到云开见月明。
虽然她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见到陈嘉与如此阴郁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如果你也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要太难过，总会过去的。”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感觉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情绪还去安慰别人，想想就特别荒唐。
然后又补了句，“其实我也不太懂情绪这种东西，但还是希望你能开心。”
刚说完，她又更后悔了，觉得自己说的话只会让自己越发尴尬。
“什么？”陈嘉与歪着脑袋，有些诧异地看着许尚思。
许尚思耐心地又重复一遍，“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难过，希望你开心起来，像之前那样，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总会过去的。”
陈嘉与莞尔一笑，那张苦瓜脸再次出现了阳光，“你这是…关心我？”他的声音由强至弱，以至于许尚思只听到了前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