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梧桐树上老疯子
《第二卷：心海》
我叫吕归尘。
但是更多人喜欢叫我“老疯子”，或是“疯老头”。
有人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我却如名字一样，马上就要归为尘土。
我是穿越者，今年七十四岁。
不对，穿越前七十四岁，现在应该是七十六岁。
烈日炎炎，晒得树都有些萎蔫了，我躺在树上，任由四肢自由垂落，漫不经心地望着地上斑驳的树荫。
“吕老头，你又躺树上等死呢？”
树底下，一个浓眉大眼、粗布麻衣的壮汉，抬着头跟我说话。
树长在院子里，壮汉是院子的主人。
我不知道壮汉的名字，大家喊他铁强，我也喊他铁强。
院子后面停着一辆越野车。
穿越前，我花了三十多万买的越野车。
我不是一个人穿越，那辆车也跟着穿越了。
以及车的后备箱里，我的全部家当。
此刻，比这棵树更蔫的，是我的心情。
我无力的瞟了眼铁强。
我想，我的眼神已经告诉他了：“一边玩去，别打扰我！”
树荫下，铁强的脸格外炭黑，倒不是天生就长得炭黑，而是他的脸上，真的糊了一层碳灰。
他是本地人，憨厚老实，平日里靠街头卖饼为生，这两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小镇里的人，平时总爱在他身上揩油。
这些我看在眼里，但他却浑然不知。
这大概就是老实人最大的优点，吃亏不自知，还乐在其中。
两年前，医生告诉我，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最多还有两个月可活。
穿越后，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树上等死，反正也没有几天可以活。
这一躺就是两年。
铁强站在树下久久不走，最后叹息了一声，递给我一张饼。
“吕老头，这是俺给你做的最后一张饼。”
话语中，他很决然。
我有些恍惚。
两年里，是铁强每天拿给我一张饼，才让我有力气躺在树上等死。
只是现在，铁强却要先走一步。
莫非，我的癌症会传染？
我不禁问他：“你也得了癌症？”
听到此话，他立刻骂了起来：
“好你个吕老头，俺好吃好喝招呼你，你竟诅咒俺，俺好的很，俺还要娶媳妇呢！”
大概，铁强是这个古世界里，唯一知道癌症是什么的人。
铁强骂着就变得急躁。
吓得在树边啄泥巴的老母鸡，咕哒几声，扑腾着翅膀飞走，扬起了一地鸡毛。
而我的思绪，也随着满地的鸡毛飞远。
穿越后，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癌症上面。
殊不知两年过去，我不仅没有死，而且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是非常好。
不说别的。
就爬树而言，铁强肯定爬不过我。
“吕老头，俺也不是不管你，但俺也要成家立业的对吧，俺照顾了你两年，你吃俺的住俺的。”
说到这儿，铁强有些委屈，他顿了顿，又负气问道：“俺可曾向你收取分文？”
我直截了当的摇头。
这个没有什么可辩解，的确是白嫖了他两年。
其实，当他把话说到这里时，我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要么我走，要么他走。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老好人应该不会赶我走。
我叹息了一声。
孑然一身的我，从来没安慰过谁。
可看他吐了一肚子苦水，还是忍不住安慰道：“你是个好人。”
可是，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我不是一个喜欢叨叨的人，也不喜欢被别人叨叨。
但这一句安慰，让他彻底放飞了自我：
“俺肯定是好人，但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吕老头，你听俺说，黄大仙府上有个护卫，进山后一个多月没有回来，原先看门的顶了他的缺，那就是说，看门的缺挪了出来，俺已经打点好了关系，今晚就去黄大仙府上报道。俺走了以后，你的生活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俺也想过，这饼摊就先借给你用，但是俺没有钱给你，俺的钱都打点黄大仙府上的管事了，屋子里还有半袋子面粉，俺走之后……”
铁强一连叨叨了十几分钟。
我不善于交流，是那种跟人说话都会走神的人。
表面上，我在耐心的听他讲话。
而实际上，已经走神了……
我在思考着这个世界。
这是个可以修真的世界。
所谓修真，就是追求长生，但真正的长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最开始，我对自己抱了很大的期待，毕竟确诊癌症后的两个月后，我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爬树。
或许我是个修真的天才，甚至是位面之子。
然而那些修道者却告诉我，要么生来就能吐纳天地灵气，要么就是凡人。
很显然，我是凡人。
从那一天起，摆烂就是我的日常。
当回过神来，铁强的叨叨已接近尾声。
只记得他最后的那一句：
“吕老头，俺一会收拾东西就走，你先安心住着，照顾好自己，俺有空也会回来看看你的，你放心，等你死了，俺逢年过节都会给你烧柱香。”
说完，铁强去了卧室，开始收拾他的行李。
我叹了口气。
不是在感叹，而是累的，每次听他讲话都会很累。
我目送他收拾衣物，再目送他离开。
铁强走后，小院里分外清净。
夜晚，我独自坐在院子里的板车旁，晒着月光，听着虫鸣。
院子里一片静馨。
但我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掀开衣袖，臂膀上那道暗红血线露了出来。
进入这个世界没多久，我就发现了这条线。
起初，它只是在肩膀上冒了个尖，但两年过去，这条线已经蔓延到了胳膊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癌症没有夺走我的生命，但我有一种预感，当这条线长到某个位置时，我就会死去。
摆烂了两年。
但这一刻，我却很怕死。
忽然心里生出一种冲动：修真。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某种灵丹妙药可以帮助我打开修真的大门。
既然先天不足，那就去挣钱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