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乐享奇城的妖魔鬼怪普遍认为,人类是最温和无害的存在。
幽荟楼工作人员的样貌,结合凡界人类的普遍特征,不出众也不奇葩,毫无特色却又本身即是特色。
但这明明是人类的外形,却偏偏不像人类,尤其是他们的没有表情,当他们好像在注视你的时候,你会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
因此,幽荟楼的工作人员,成为了乐享奇城的最恐怖物之一,连鬼都自叹不如。
后来,他们找到了原因,这些工作人员没有自我,没有人性,如何成人?
工作人员只会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不会与顾客有一点交流,不仅是语言上,确切来说,不过是一种人形工具。
印瑄抱紧了通讯器,缩在窗户边。
那几个工作人员的视线落定在他身上,一眨不眨,像是被锁定住了似的,他们没有丝毫动作。
印瑄捂着脸,不敢看他们,心里又实在好奇,便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只见一个工作人员突然朝他这边凶猛地冲了过来。
他微张了张嘴,忘记了尖叫,立刻催动法力,就要设立防护屏障。
凭空而现的无数条藤蔓,倏地挤满四面八方,工具人的身体瞬间被穿碎,全部化为了污浊的灰烬。
藤蔓缠住了印瑄的身体到处乱甩,惹得他头晕眼花,差点吐出来。
“蓝……蓝遮,能不能……”呜,合理怀疑蓝遮借机欺负他。
“咋了咋了?我看不见。”蓝遮理直气壮地说。
说罢,终于把印瑄拉进了自己所在的空间。
坐靠在地上的蓝遮淡淡松了口气,看见他之后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呼吸浅淡而缓慢,似是累得不能再累了,连喘息都是一种负担。
“蓝遮,谢谢你。”印瑄凑到她面前恭敬地说,“辛苦了,给你添麻烦了。”
印瑄默默垂眸,发丝遮住了他的心疼与歉疚,他的指尖微微点在蓝遮的指甲上,给她传输灵力,减轻她身体上的疼痛。
“蓝遮,你很累了吗?”印瑄的声音极轻,生怕惊扰到了对方,“欸?……蓝遮,我们换个地方睡觉啦。”
他无声地说道:“不好意思,冒犯了,蓝遮。”
说完,他用手背接住蓝遮往旁边歪的脑袋,慢慢地摆正了,便立刻收回了手,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似的。
印瑄认真地望着女子熟睡的模样,神情柔和至极,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似乎曾许多次这样看着蓝遮睡觉。
观姮常与人约战,蓝遮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蓝遮是里面最懒最无赖的那一个,总是怨气冲天地被迫应战。
每每累得死去活来,就要霸占宫里最舒服的床,观姮为此特意给她布置了一个房间。
直到有次,观姮邀请蓝遮来参加他的生辰宴,蓝遮讨厌这种宴会,在不可拒绝的威逼利诱之下,她才勉为其难地硬着头皮来了。
观姮和蓝遮上来就喝了个大醉。
观姮揽着她跟他介绍:“瑄崽,这是我流落人间的女儿,叫她姐姐就行。”
蓝遮一把推开她:“我是她祖宗,小孙子。”
夜里,印瑄在房间看书。
听到不远处的吵闹,是他的母帝和蓝遮。
“我孩子都住这,女儿,你快进去。”
“孙女,少给自己抬辈分!”
印瑄正要关窗,便听见门被撞了下。
他打开门后,门外的女人便直接忽略他走了进来,扑在了床上,嘴里还说着:“好奇怪哦,谁把我门锁了?”
印瑄当晚就将这个房子遗弃了。
后来证明他的举动是正确的,有一就有二,蓝遮醉酒后去过一次他的房屋之后,每次醉酒来的都是这个地方。
为此,印瑄向母帝建议,两人半夜在外还是少喝点酒吧,总是醉得不省人事。
然后被批评了。
观姮说,她就算醉死在大街上,有意识的蚂蚁都不能爬她身上过。
印瑄认为母帝是对的,但大环境做不到如此。
母帝没理他,因为她又喝了点酒,正困着呢。
年幼的印瑄默默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母帝,蓝遮,以及无数的生命,都不应该因大环境的混乱而遭受限制,无论何时何地。
总要有人出来改变,而他可以是那个维护者。
“咚咚咚……”
床上的墨绿怪物皱起眉头,伸在被子外的枯木之手寻了寻,抓住一人的衣袖,低声说着:“妙妙,别开门。”
印瑄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这个妙妙究竟指的是谁,但没有得到结果,自他认识蓝遮起,就没有在她身边听说过这个人。
他握住女人冰冷的指尖,轻声哄道:“没事的,蓝遮。”
确实有人在敲门,不过是印瑄招来的。
乐享奇城有一批拿钱办事的无名妖怪,他请了一只帮他买了一些东西——布料和草药。
他的自身会携带许多这两件东西,但乐享奇城的事物与外界不同,可以算是闻所未闻,故而他想收集起来。
近来,印瑄再次查阅了许多关于物种、变异、怪物等方面的资料,其中确实有个别例子,能与蓝遮的情况提供一点理论上的帮助。
每隔一段时间,印瑄就会去检查一下蓝遮的身体状况,不厌其烦地将丝毫变化记录下来。
他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这一次不知受到什么因素的影响,蓝遮的精神情绪极其冰冷僵硬,处于极度消极的状态。
印瑄可以确定,这绝非蓝遮本身或者异变时带来的结果,而出于外界,比如城内现在的空气。
在降落幽荟楼大厅的时候,他就查明过了,乐享奇城将城内生物的精神抓在了手中,肆意控制着他们的兴奋与否。
空气与声音便是影响最大的因素。
主持说现在的失乐时间,因此他们的精神状态随这个时间而变化。
印瑄本身百毒不侵,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事实上,修为高深点的,自身会免疫。
蓝遮便是如此,但她眼下身为怪物,失去了本身的力量,无法自动防备。
由于这特殊气体在源源不断地流动,印瑄无法完全清除。
他尝试给她输送力量,以抵挡这空气给她带来的影响,但被无情地排斥了,无奈,他只好尽所能不让情况变得更差。
蓝遮变异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出生前,根据上次看到的蓝遮的生日与籍贯,印瑄准备去了解了一下那个时间段那个地方的历史。
“小花茶,我想喝水。”蓝遮迷迷糊糊地说。
又听到一个陌生的称呼,印瑄微抿了抿唇角,一时间分辨不出来情绪,依旧乖乖照做。
印瑄扶着蓝遮坐起来,她满脸写着嫌弃,又不想喝水了。
似是看破了蓝遮心中所想,印瑄道:“杯子没用过。”
“我没那么金贵挑剔。”蓝遮绕过印瑄,坐在床边。
“蓝遮,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吗?”虽然有一部分失乐时间的作用,但现在对她的影响应该微乎其微了。
没得到回应,印瑄继续说下去:“不能为你分担难过,我很抱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蓝遮忍着脾气说。
“我很好奇嘛,蓝遮。”印瑄一脸天真无邪地说。
“好奇个……”算了,不在小朋友面前说脏话,“毛线,你是好奇宝宝吗?”
“是啊。”印瑄坦然接受。
蓝遮没好气地说:“姐天生臭脸,不服憋着!”
真受不了印瑄这么说话,他小子绝对故意的。
印瑄忍俊不禁:“蓝遮姐明明很好看啊,或许好看的人都跟蓝遮姐一样谦虚吧?”
蓝遮拽起被子,往他身上一掀:“别说了,我快吐了。”
印瑄捂嘴:“唔……蓝遮前辈,你好不禁夸。”
“滚!”蓝遮重重捶了下床。
她在屋子里到处看了看,打开门,发现这里不就是云澜庭吗?最近一段时间不在这住,一时半会的都没发现。
“你怎么离开幽荟楼的?”她没记错,睡之前还在第七楼吧?
“主持送我们过来的。”印瑄说。
“我年纪大了,你别骗我。”那狗玩意儿,怎么可能嘛?
“没有没有。”印瑄摇头。
“咚咚咚……”
蓝遮转头看过去:“印瑄,你敲个鬼的门?”
“不是我敲的。”印瑄满脸无辜。
“咚咚咚……”
印瑄想起蓝遮在梦里说的话,正准备上前跟蓝遮说他去看看,没想到梦里梦外她是两个人,这会儿已经一脚踹开门,怒气冲冲的。
“谁啊?装神弄鬼吓你祖宗呢?”
门外站着一个短发少女,棕发粉瞳,后面留了一缕特长的发丝,用粉红的发带扎了个蝴蝶结,脸色苍白阴沉,披着淡粉的桃花披肩,手袖宽大且长,穿着浅绿白渐变的短灯笼裤,怀里抱着一个木头样的棕色枕头,手腕脚腕上缠着粉色枝叶,脚踩树叶,藤萝绕脚。
“你、是蓝、蓝遮姐、吗?”女子一顿一顿地说。
“妙妙?”蓝遮的火气骤然消失,“你怎么来了?”
“萧弟弟说、蓝遮姐、受伤了。”女子担忧地说。
提到那厮,蓝遮的火气又上来了:“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一直嘴欠得很,最近跟我吵架,还到处造我谣。”
“喂,到底谁在造谣?”一个黑发黑瞳黄衣的俊美青年突然出现,“女人,背后说我坏话,被我逮着了吧?”
“狗东西?你怎么也来了?”蓝遮丝毫不惊讶,她只觉得这只狗叫得很烦。
“担心你不行嘛?女人,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偏要来。”苏茉萧手中转着一只墨色的箫,大摇大摆地跨入门槛,“不仅如此,我还赖着不走了。”
“不要脸!”蓝遮踹了一脚苏茉萧的后背。
苏茉萧早有预料,成功避开,看见门旁边的白衣少年,他丝毫不心虚,还大大方方地招了招手:“小兄弟,多谢你帮我忙。”
印瑄笑道:“不用客气,萧师兄没事就好。”
姜妙成越过门槛,看清少年的容貌,惊叹道:“哇,蓝、蓝遮姐,妙妙、觉得、他好、漂亮。”
印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姐姐夸奖。”
姜妙成微微摇了摇头:“可、以、不要叫我、姐姐吗?我比你、年长、好多、好多岁。”
蓝遮说:“印瑄,喊她姜姥就行,别喊姐姐,她不喜欢。”
“好。”印瑄点点头,“抱歉,姜姥前辈。”
“啊……你不要、跟我、道歉,是我太、奇怪了。”姜妙成失落地说。
“姜姥,你哪里奇怪啦,明明我更……”
印瑄还没说完,就被听不下去的蓝遮打断了:“奇怪个毛线头头,都别给自己瞎贴标签。”
苏茉萧在一边哈哈大笑:“我第一次见到印瑄,就觉得他跟姜姥很像,素质人,讲究人。”
蓝遮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狗叫啊,吵死了。”
苏茉萧冷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印瑄弱弱地说:“好押韵。”
苏茉萧厚颜无耻地作一揖:“过奖过奖。”
蓝遮:“……”
“印瑄兄弟,我们三加上那只鸟,曾是山海四霸,今天在乐享奇城齐聚,带上你,奇城五霸。”
印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