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往事（二）
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露出一抹笑容，“以前我不是你娘，但以后就是了。”
“明白吗？”
墨行孤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眼底明明是厌恶的，却做出喜欢的样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周边的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明明是鄙夷的，可当他回望的时候又变得毕恭毕敬。
但他明白一件事，自己以后要在这个偌大的，陌生的宅院里生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在墨府生活的还算顺利，除了有人照顾吃穿之外，最重要的是有人教他习武，而他的天赋亦让所有人惊艳。
他的爷爷，墨家家主墨廪对他喜爱至极，亦让他在墨府感受到了少有的温情，而他的奶奶却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
他不爱与任何人说话，对墨庭夫人韩氏更是敬而远之。
在他回到墨府两年之后，韩氏诞下一子，取名墨行慎。
墨府摆了三日流水席庆祝嫡子出生，也就在那时墨行孤从下人口中得知为何自己能回到墨府。
原来韩氏嫁进墨家五年未曾生育便时常去庙里求子。
之后经大师解签，大师断定墨庭已有一子，只有将那名孩子找回来，才能为韩氏带来子女运。
韩氏回府后逼问墨庭，他果然有一段露水情缘，之后他们辗转带回了墨行孤。
彼时的墨行孤觉得这样也好，韩氏有了孩子之后便不会再有人逼着自己喊她娘亲。
即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刚出生的小小婴儿身上。
即使原本对他还算恭敬的下人们见到他时开始冷言冷语。
即使原本对母亲有几分愧疚，对自己还有几分关注的墨庭亦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里鲜少提及自己。
可他本就不在乎这些，至少他不再缺衣少食，至少自己有了父亲而不再是一个野孩子，更何况还有疼爱自己的爷爷。
他日复一日的沉浸在修习中，时间转眼又过去五年，墨行慎五岁，正是当初墨行孤凝出武元的年纪。
身为墨府嫡子，韩氏怎么会让儿子落后一个私生子，于是她请了名师为墨行慎启蒙。
只可惜一年时间过去，墨行慎仍旧没有凝出武元。
从那个时候开始，韩氏不再无视墨行孤，她看着墨行孤的时候，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当然在墨肃和墨庭面前她仍旧是那个贤惠的母亲。
随着墨行慎展现出的天赋越来越差，她看着墨行孤的眼神也越来越厌恶，言语间时常冷嘲热讽。
既然当家夫人如此厌恶，下人们又怎会不见风使舵。
墨行孤的饭食从少油少盐变成了发霉发馊。
他每次都默默咽下，因为他明白自己于武道上的表现是在往韩氏心上扎刀。
他知道如果自己藏拙，变得不如墨行慎，自己的待遇也许会恢复，可他不愿意做一个弱者。
直到有一天，墨庭到演武场上查看自己进度。
他很珍惜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很自然的将自己所学一一展现出来，父亲说自己才像他的儿子。
这件事之后，韩氏对他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就连墨行慎都知道他是墨府最容易欺负的人。
最关键的是只要欺负他，让他出丑，韩氏就会开心高兴从而暂时不那么逼迫他习武。
于是墨行孤再一次沦为孩童的玩具，那时候他已经十三岁，相对幼时来说，只是更大号了一些。
墨行慎虽已能跑会跳，却时常要将他当狗骑，甚至还会故意尿在他身上。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韩氏的院子里，外人无从得知，墨行孤亦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
因为韩氏说她知道母亲被埋在了何处，如果自己敢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半个字，母亲便再无安身之地。
墨行孤明白她有这个能力，在墨府的时间里，他已然清楚墨府虽号称是顶级世家，这顶级二字却掺了不少水分。
墨府已有三代未出过八品中境之上的武者，实力早已削弱不少，快要被挤出一流世家。。
所幸墨庭生了一副好皮囊被雄踞在天启北部的韩家嫡女看中，韩家家主彼时已经是八品中境，同为老牌世家，墨家已开始走下坡路，韩家却风头正盛。
背靠韩家，韩氏在墨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墨行孤一直默默忍耐，直到无意中撞见墨庭与韩氏说话。
“你最近是不是苛待行孤了？”墨庭面色难看。
韩氏一顿，目光中露出一抹狠意，转瞬又消失不见，“夫君怎会如此说？”
“难道是行孤告诉你的？”
“自然不是，他怎么敢？”墨庭冷哼一声，“是我见他最近消瘦许多，不得不有所怀疑。”
“他瘦了想必是最近天热吃不下饭吧，这你也能怪到我头上来？”韩氏故作不满，倒打一耙。
“我在他身上看到不少伤，不像是练武练出来的。”墨庭沉声道。
躲在房顶的墨行孤将自己的袖子往下拽了拽掩住道道伤疤，他不知道墨庭是什么时候看到的这些。
听到墨庭笃定的语气，韩氏也懒得再周旋：“我是打过他，那又怎么样？”
“我是他的母亲，他犯了错，难道我还打不得了？”
“行孤虽不善言辞，行事却颇稳重，更何况他日日苦修，能犯什么错？”墨庭高声道。
“你在质问我？”韩氏目光凌厉。
“行孤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能过问半句吗？”
“那我告诉你，他错就错在比行慎出色，错就错在不该是你的长子，错就错在不该出生，更不该回来！”韩氏语气刻薄。
“你难道忘了行慎是行孤带过来的？若是行孤没有回来，也许到现在你还没有生下行慎。”
“谁说行慎是因为墨行孤带来的？有可能是因为他克我，所以我才一直未能诞下嫡子。”
“也许把他给杀了，我便就能儿女成群。”
“你忘了大师所说吗？”墨庭知道韩氏狠毒，却没想到她居然对墨行孤起了杀心。
“出家人过于仁善，现在想来他所说的未必是实情。”
“他一个贱民所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比得过行慎，他一定是来克我们娘俩的，他把行慎的才华天赋给占尽了。”
“若是他死了，行慎的天赋一定会变好，以后修炼起来必定事半功倍。”韩氏道。
她绝不承认自己生下的儿子不如一个贱人的种！
“强词夺理！”墨庭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