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只有一根稻草时，你只会拼命拉住它

    赶到医院时，凉风拂面，窗边多了一把椅子。

    穿着病号服的倪岚正站在椅子上，扒着栏杆，将上半身往外送。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喊一声:“不许动！”

    她仿佛没听见的样子，动作更快起来。

    这时我已经几个箭步冲上去扯住她的衣角，用我生平最大的力气往下一拽，她整个人冲我砸来。

    我被压在她身下，内脏差点挤出来，眼冒金星。

    用尽生平第二大力气推开她，然后把窗户上锁，窗帘拉上。

    气急败坏地扇她一巴掌：“你清醒一点！”

    我怒火中烧:“这可是18楼，你跳下去脑袋就成一滩水了！”

    “孩子没了……”

    她张大嘴，脸扭曲在一起，无声地大哭。

    我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怒火啪地熄灭。

    医生说她不能再哭了会影响恢复，我把她扶到床上，叹了口气：“你父母呢？我联系一下他们。”

    “……”她咬紧嘴唇，脸脖子涨的通红，使劲摇头。

    再问什么她便不说话了，我怕她又想不开，便坐在原地一步不敢动。

    叫了医院食堂的馄饨和粥外卖，给她吃了点，她情绪稳定了些。

    直到傍晚她才突然开口：“我可以出院了，别浪费钱了。”

    “出个屁的院啊，”我叹口气：“我有个朋友安排你住在这里的，然后我也把这两天的行程推掉了，你只管好好养身体就行。”

    “……谢谢你……”

    “谢个毛！手术费我给你掏了，这医药费和吃饭钱，都从你工资扣！给我闭嘴吃完！”

    她闭上嘴，想了想，又张口吃起来，

    我又想问她家人在哪，又怕提起她的伤心事，起身去削苹果。

    没想到她主动开口，娓娓道来：“我男朋友之前一直找我爸妈要钱，说是彩礼，不给足就不娶我，所以家里人和我断绝关系了。

    他是离过婚的人，自己和前妻没孩子，会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当亲生骨肉，会对我好。

    但后来感觉他后悔了，经常赌，我一天没有安生日子，我说要命有两条，要钱没有，他就真的打我……

    那天他专门跑来目州找我，主动认错……现在想起来真傻，我应该往人多的地方待着，死也要死在人多的地方，”

    她眼泪滑下来：“他把我捂在被子里，是真的起了杀心，当时我好害怕……

    我倪岚这辈子没怕过谁，但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孩子在拼命挣扎，在向我求助……

    是我没有保护好ta，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骤然放声大哭。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在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你就应该离开他，非要受罪不可？”

    她呆呆地坐着，良久才道：“当人身边只剩下一颗稻草的时候，你只会拼命抓住它。”

    这不是你把自己逼上的绝路吗？当初为什么非要和父母断绝关系、未婚先孕呢？

    一个念头突然涌上来，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是你沈深深，让她上不了高中，让她整个人生轨道改变。

    所以这句话我活生生咽下去了。

    我道：“其实自从初中那件事后，我就患上了抑郁症，症状是梦游，每天晚上一睡着就会起床找利器伤害自己，当时……真像被死神操纵了一样。”

    “但是我当时如果真死了，我永远停留在了14岁那个灰色的世界，那我就看不见20,30,40,80岁是什么样子了。”

    我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未来还有希望。

    从现在开始，你身边多了一个我……”

    她止住抽泣，转头望着我，眼神里是三分疑惑，七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