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长辈就和我妈吵了起来
马屎男给我发来短信:既然你不想和我见面,那就让他本人和你谈谈吧。
八点准时下班,我兴奋地全力往河边奔跑,在紫色的夕阳下,远远地看见河堤的大石上坐着一个戴帽子的人。
仿佛有所感应,他回头站起来朝我招手。
我带他去曲市的烧烤小吃一条街,买了铁板豆腐、红豆汤、鸭血粉丝,还有烤肉串,在路上边走边吃。
“曲市四面环山,又有河水绕城而过,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啊,读书、度假、养老,都很不错。”
他的谈吐每个字仿佛都从书本里跳出来,让人感到像一股在心间潺潺流淌的小溪,忍不住想要不停地和他聊下去。
“嘿嘿,可惜在四面环山的入口,便是焚口,夏天热死人,鸡蛋打到河堤上立马就熟了。”
我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道:“这里就是曲市的终点啦,那边通向隔壁省,是不是很小。”
“俗话说的好,越大的地方,人心反而会越觉得渺小,所以在曲市创作的话,会更能在意到自我的感受。”
“哈哈哈哈,大神不愧是大神。”我边说边往回走:“拜读你的小说时,我总感觉特别奇妙,明明是不相干的情节,却能窜在一起。”
“会画大纲罢了……小心!!”他突然揽住我的腰往里拉,我的额头碰到他的肩膀。
一辆车就在我身旁一公分左右快速驶过。
这时他并没有马上松手,宽阔温热的手掌不经意间按揉了一下,随后轻轻放开。
我虽然没有多少经验,但也不是十岁小孩了,一个男人的有意无意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抬头看他,他还是保持那个温柔的笑脸,看来是老手了。
一瞬间他高大的形象在我心中崩塌了。
“我看过你的小说,武侠和科幻的组合,真奇妙,我还不知道科幻能有如此荡气回肠的写法,再见到真人,竟是一副仙女模样。”
“过奖。”
“此次前来,也是想和你聊聊合作的事情,我一向喜欢偏硬科幻的风格,但是很多时候转折过于生硬,说不定能和你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火花二字让我觉得异常恶心。
一路聊到他居住的酒店,我的家还要走一段路。
“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周大你早点休息。”
“我觉得和你十分投缘,可否请你上去喝杯茶?”
“谢谢,明早六点就要营业,我必须起早。”
“没关系,我还要在曲市住两天,我们再聊细节不迟。”
“嗯嗯好。”
匆匆告别后,我打个摩托出租飞也似地逃回了家。
这是怎么回事,感觉他的目的不纯,这事马屎男知道吗,不过是我拒绝他在先,再去找他感觉拉不下脸。
哎,沈深深!你都是成年人了,这种简单的问题都不会解决吗?直接拒绝和他见面不就行了。
第二天心怀忐忑地上班,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仍然不见周演的身影。
他应该感觉到我的抗拒,知难而退了吧。
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前,愁眉苦脸:“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比往日的人少了这么多。”
“都是这样的,热度总是会过去的。”我习惯了,心里感到无比轻松。
她回头冲我开玩笑:“咱们小深深不必蹭什么大深深的热度,长得这么讨喜,整个曲市都得抢着娶你进门。”
店里的客人都被逗笑了,有个客人说:“你们没刷微博吗?沈深深热度可火了,被爆出来她以前杀了两个人,大家都在吃瓜。”
“啊?原文在哪,快推给我看看!”
顿时我的脑袋像千万根针扎了进来,嗡的一声。
轻飘飘地走到门外,颤抖着拿出了手机。
40度的炎炎夏日,我的手脚冰凉。
微博热搜头条no1:沈深深过去
no2:沈深深说猪妖
no3:沈深深密谋杀人
no4:沈深深 苏凯 同,居
no5:沈深深是小太妹
no6:沈深深 爸凌
……
点进热搜的一瞬间,我赤身裸体跳进了一滩有着食人鱼的粪水池,极度恶心的同时浑身剧痛。
发博的是一个知名的娱乐博主,把匿名投稿的截图发了上来,那人投稿说我ch中的时候是个傍黑帮背景学长的小太妹,趋炎附势,哪边势力大就和哪边的人交往,并且在前男友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情况下,密谋在雪校后山将其推下山崖,最终被警方判定是意外身亡。
还有贴吧里讨论的内容、我的企鹅里面的说说和日志部分话语截图,什么“猪妖”、“哈哈哈他死了吧”、“我是最无辜的人”、“我才不交往,你去和他交往吧”……都是年少轻狂时的语气。
我颤抖着手指戳了好半天,把企鹅设定为自己可见,但肯定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之前签约的娱乐公司,甚至苏凯公司都出来做官方声明——【我们在两个月前已和沈深深解约,原因暂不奉告。】【旗下艺人苏凯一直是单身状态,我方否认与沈深深有恋爱关系,更否认童居关系。】
然后我的各种黑历史被扒出来,比如综艺的时候很心机,女团综艺时只顾着自己抢风头,还有装受伤,让苏凯来救我;
小说的最差的评分的截图被发出来,说我只会抄袭别人的文风,自以为加一点未来元素就是科幻,情节前后矛盾,主角设定太弱鸡,根本就是被资本捧红的烂书,不知睡了多少大佬才得以出书,号召大家去书评下给差评,退掉实体书等等。
我许久没登上的社交账号满满都是新的私聊记录,超过999条,全是花式骂人。
所有不好的文字不断在我脑海中冲来冲去,我感到脖子被无数双陌生人的手掐住,随后胸闷气短,大口呼吸也吸不到氧气,眼前的炎热化为火焰,在我脚边灼烧。
想要大喊大叫,但周围全是路人,想给谁打电话,但是谁都不合适。
妍儿,妍儿救我……
我的双手已抖到退出键都无法执行,下一秒两眼一黑往前栽去。
隐约听见老板娘的尖叫,随后意识像被什么击中,我猛地清醒过来。
店里一群人围着我,老板儿子汗如雨下,手正用力掐着我的人中。
“快快,吃块巧克力,喝点水!”老板娘摸着我的额头:“哎哟我的妈呀,都是冷汗,你一定是中暑了。”
我吃了巧克力喝了水,感到恢复过来了。
大家扶我到店里坐着。
这时刚才那些客人还在讨论着细节。
“沈深深是哪的人?怎么风气这么乱,要身为她的老乡可能想跳河。”
“这个不知道,她从没公布过自己私人的事情,怪不得哈哈哈。”
“以后她都不要想在娱乐圈混了,写小说估计也没人看,太可怜了。”
“杀人犯都可怜,那全人类都可怜,我们也可怜,工资只够天天吃这破面。”
我眉头一皱,把围腰解下来,艰难地撑起来:“老板娘,抱歉,我今天想回去了。”
“是是是,别勉强自己,今天人少,我们应付得了。”
老板儿子扶着我:“妈,我开小电驴把她送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心急道:“看你脸色苍白,要不要送你医院?”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就好。”
“好吧……那……那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挤出一丝笑容:“好,谢谢你。”
开门时我发现门缝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去打麻将了,今天再转一万元。
我差点又两眼一黑想晕过去,不过靠我坚强的意志挺住了。
手中握着这张纸条,眼中没了焦距。
仿佛鬼魂驱使,我没有开门,而是转身朝着大马路上走。
烈日不断烤着我的头顶,我却异常冷静,和路人保持一样的神情,一样自然的走姿。
走着走着我来到昨晚路过的酒店。
关掉热水,我赤果着走出淋浴间,姣好的身材是为了做偶像,还有微微打湿的发梢,使得整张脸曲线更柔和,眼唇更动人。
但此刻我十分厌恶镜子里的自己,她美得像个當妇。
我裹着浴巾走出来,斜靠在床上的周演和平时不一样,他的文人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油腻和兴致勃勃。
“我就喜欢你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过来。”
我躺到他身旁,心脏怦怦直跳:“你要答应我,新小说让我参与,不用署名,利润分我四成就行。”
“都依你。”
除了苏凯,还没有人碰过我。
现在满鼻满眼都是陌生,我不免开始害怕。
他一把扯过毛巾,呼哧呼哧地喘气。
正要直捣黄龙,我突然羞愧到极点,吓得一下子坐起来。
谁知当头迎来一个响亮的巴掌。
“真扫兴!不要动!”他重,新把我死死按住。
这一巴掌让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哪怕一丁点勇气,撕,心裂肺地尖叫:“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他连忙捂住,我的嘴:“剑人,你叫什么,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呜呜呜,救命!救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你就是个杀人犯,一个卖申的剑货,我在网上都看到了,被我应该感到荣幸!”
他死死捂住我的口鼻,一瞬间我感到他想杀了我。
我哭喊着扯他头发,打他眼睛,似乎白天的求救本能在这一刻全被激发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冲了进来,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到地上。
我迅速拉起浴巾躲到男人身后。
“哎哟,我他妈!”周演吃痛,定睛一看,愤怒瞬间凋零:“漠哥?”
欸?马屎男?!
“滚!”他对周演低吼。
他没好气地指着我:“漠哥,她就是个卖身的贱货,今天也是她主动来找我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动她!现在给我滚!”
“不是漠哥,我从来也不知道你还玩三……”
“滚!!”
“行行,算我倒霉,我现在就走!祝你们百年好合!”他骂骂咧咧地穿衣服离开了。
马屎男蹲下来用外套裹住我:“没事吧?”
我大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拽住他的肩膀:“我错了我太傻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撩起我落在脸上的碎发:“还见不见我了?”
“不,不见了……”
“嗯?”
“见,见……”
我穿戴好,他送我回了家,我还没从恐惧中恢复清醒,便半躺在沙发上,他在厨房给我倒了杯热茶。
他一靠过来我就躲开一段距离。
“我,我先声明,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刚才说我是你的……”
“那是情急之举,”他皱了皱眉:“还有,我只是让他来和你谈项目,没想到他竟然禽兽不如,这事也是我的责任,很抱歉。”
我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
“所以……”他回头和我对视了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嗯……”
好巧不巧,门开了,爸妈回来了。
我妈拖鞋没穿,怒气冲冲过来:“喊你打钱打钱,电话也不接,你是死了还是怎么……”
进客厅一看,马上转笑脸,定睛一看是帅哥笑得更灿烂了:“哎哟,这,和男朋友在一起呢?”
“您们好。”
“他不是!”
“你个死丫头,不早和我们说,我们在外面买点菜回来!”我妈向我:“怎么称呼啊介绍一下啊。”
“叫我小文就好。”
“哎哟小文可真是一表人才啊,你住在哪,干什么工作啊?”
我无比烦躁:“妈你够了!”
马屎男说:“深深妈,她今天受了一点惊吓,先让她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我妈开启嘚吧嘚模式:“她受惊吓?她又给我们惹什么事了,告诉你怕丢我们脸哟,她上雪的时候同学家长天天砸我们家门,她净会给我们惹祸,养个女儿就是个惩罚,赔钱货!今天她没给我们打钱,害得我们麻将都打不成,你说说,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长大,福也没享过,受惊吓,我怕我们受惊吓还不够多哦?”
只见马屎男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我正想回嘴,没想到他率先站了起来,挡在我面前:“住口!”
他语气非常不友好:“我说了,你们一点不关心她今天发生了什么,老一辈教育下一代要以孝为先,但前提是要看老一辈自己是什么德行!
就算你们在外面赌得倾家荡产,她也可以一分钱不拿给你!像你们这种人就不配有女儿!”
我们三人三脸震惊,其实这么久我习惯家里念经了,但没想到一个外人却动了真格。
我扯扯他的衣角让他别说了,然而一点效果都没有:“你不提雪校的事还好,一提这个,我还真有话说,那些黑帮找来家里的时候,你们不但不护着她,反而让她自己去和谈,那些亡命之徒一刀砍下来,她人就没了!你们生的是仇人吗!她从小感受过一丁点温暖吗!”
我爸妈可能第一次被陌生人这样凶,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下一秒我妈提前反应了过来,指着他鼻子骂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小辈教训长辈,你不怕屁眼长疮!我不配有女儿,你配吗?!”
“我比你配!”
“你呸呸呸!我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的,血口喷人,我们不关心她照顾她,她能长这么大,她身上那一块地方不是花的我们的钱……”
“我们走。”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向大门走去。
“诶!等等……”我尴尬得都快忘了我今天有多受伤。
我妈追在后面骂:“你休想带她走,你要带我姑娘出这个门,至少20万,你拿的出来嘛你……”
走到一半马屎男转头回来,飞快从内兜掏出一张银行卡,朝我妈胸前摔去,我妈以为他丢了什么凶器,吓得面目狰狞蹲到地上,卡片啪地正中她的左脸。
“50万,不用找。”马屎男拉着我:“走!”
“诶诶诶!沈深深你有种了,你别想再回来!!!!!啊气死我了!”
马屎男砰地把门砸上,大力拉着我往前走,手腕上的力度足以证明他此刻有多愤怒。
“喂喂!文风漠,文风漠你等等……”
“文风漠!你干嘛管我们家的事啊……这样搞得我多尴尬……喂!”
“文风漠!你聋了吗!”
“啊你拽疼我了!”
他突然松手,我因惯性一屁股跌到地上。
“没事吧。”
“有事!你为什么和我妈吵架啊,你这人好奇怪啊……”
他不甘地说:“这架,我憋了十五年了。”
“……”
“一个人没办法选择原生家庭,但有能力的时候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了,没必要被道德束缚。”
“我之前都没感觉到,就是觉得,我爸妈就是如此而已。”
“问题就在这儿,如果没有一个人来提醒你,你可能都不知道,你应该被关心,被宠爱。”
三秒后,我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是苦笑……没想到这么多年,最关心我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现实真讽刺……”
“我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哈哈哈哈替天行道,文风漠,看不出来你还像以前一样,是个爱说教的傻瓜。”
他也忍不住笑出来:
“你现在叫我文风漠,之前叫我什么?马屎男?”
我后背一凉: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没有的事吧……”
他笑着看着我,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神像在看rose :“随你怎么叫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