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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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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的搜查还没有到谢诘身边,紧闭的宫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刀剑声。接着便是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最起码能有上百号人同时出现,迅速逼近,将建章宫整个围住。

    左平江威严洪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臣护驾来迟,望陛下赎罪。”

    有官员缓了一口气,欣喜道:“这便好了,大将军来了。”他摆手,就打算让护卫赶快打开宫门,让大将军进来。

    但虞经海的脸色并不轻松,宫外左平江说完这一句后便安静了下来,连刀剑声都消失了。

    虞经海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他不下令,建章宫里的护卫并不动作,一些官员只能干着急,等了半刻就催促道:“丞相,大将军已经在外面了,快打开宫门让他进来,这样耗着算什么事”

    沈岭拢着官袖,不紧不慢道:“大人不要着急,不妨仔细想想,沁阳使臣行刺一事事发突然,至今还未有一柱香时间,大将军是从哪里知晓竟能如此迅速带兵赶来救驾。”

    孔万山难得与沈岭没有唱反调,接话道:“反正陛下现在也不在这里,大不了出去直接问问。”

    罗怀孺艰难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向虞经海试探道:“不若我出去问问左大人。”

    虞经海冷眉深凝,并不搭理罗怀孺,而是转头看向瑟缩在殿内柱子后面的阴影里发抖的一个小内侍,抬了抬下巴下令道:“你,出去问问。”

    小内侍从柱子后面连滚带爬爬出来,脸色惨白一片,拖着发软的腿一点一点移到门口,护卫帮他打开宫门,他慢慢一步三缓的探出门缝。

    门外的交谈声很小,谢诘并没有听清说了什么,小内侍脚下一绊就又跌了进来,磕磕绊绊的回话,“左大将军说,今日城门列行搜查的士兵抓到了几个沁阳人。他接到报告觉得此事并不寻常,不得已才……擅做决定带兵进宫。”小内侍声音抖得厉害,缓了缓接着道,“左大将军还说,只要看到陛下平安,他愿意接受责罚。”

    这一套说辞,并不足以说服宫内的所有官员,他们压低了声音争论。

    但宫外的人似乎并没有耐心和他们耗下去,只听毫不迟疑的一声低喝:“砸!”建章宫厚可一掌的朱漆大门在巨大的撞击下,显出了一丝缝隙,而且这个缝隙还在一点一点增大。

    连建章宫内的地板都被撞击带得震晃,官员不可置信的看着宫门,满脸惊惧,“疯了!疯了!这是反了天,不要脑袋了。”

    终于朱漆大门,在万众瞩目下,轰然倒塌,砸起了一地尘埃。左平江也在朱门倒塌后,显出了整个身影,他一身黑铁铠甲,右手提着一把巨大的黑铁重刀,刀刃上鲜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顺着刀身上并不流畅的古老刻纹,蜿蜒往下。

    大将军跨进门槛,往前走一步,众人本能的往后倒退一步,他的视线在宫内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风悯臣的身影,眸色暗了暗,回头向跟在他身边的副将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副将心领神会,拱手迅速离开。

    众人不明所以,左平江转头,脸上的恭敬之色已经完全消失,被杀伐之气取代,他突然一脚便踹向了离他最近的护卫腿弯,咔嚓一声,腿骨断裂,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宫中护卫瞬间握紧了手中武器,虞经海脸色骤青,厉声问:“左平江,你这是做什么”

    左平江把脚从护卫的小腿上缓慢的收回,直面迎上了虞经海发怒的视线道:“臣今日为护君而来,满殿朝臣却将老夫阻在宫外,老夫还没有问丞相,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这是……奉了陛下的命!”

    护卫扑趴在地上,他脸下压着的地板上刚好有一摊血迹,染红了他整个面目,护卫如今却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低的□□着,声音回荡在宫内,听得人头皮发麻,虞经海咬着唇齿,一个字一个字得喝问:“你今日此为,到底是来护驾还是来造反”

    左平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了一声,倏忽间就变了脸,目光穿透虞经海,看向他身后的所有的官员,一字一字像是控诉,“老夫一辈子为大雍为风氏抛头颅洒热血,左氏子孙枯骨埋于边疆战场者不计其数,我自问从未有一刻想过取风氏代之。可自平戎兵败,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丧子之痛,朝堂内就是铺天盖地的怀疑,所有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骂我教子无方,左行云与沁阳勾结,叛国谋逆,我作为臣子父亲,就失败到了这种地步!”

    左平江四周的杀气与怨气极重,虞经海被气势所迫,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这件事确实是朝廷对你不起,可并非无一人信你。”

    “你告诉老夫,在这些流言暴起之时,他在哪里边疆十万将士,吾儿枉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左平江声声质问,“既然国之不国,君之不君,为何不换一个更适合得来坐这个皇位。”

    虞经海震惊的几乎失声,“荒唐!”

    罗怀孺见虞经海听到此话,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差点厥过去,快步上前几步,连忙扶住虞经海,向左平江劝道:“平江,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左平江咬牙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满眼的讽刺与不管不顾的疯狂,“罗氏回头了你有岸吗?罗大将军活着吗你妻活着吗”

    罗怀孺瞬间怔住,虞经海怒声呵止,“放肆!”

    “蠢货,一堂的蠢货与禽兽。”左平江喃喃骂完这么一句,狠厉之色溢满瞳孔,横刀向上,直往虞经海站的方向砍了过去,“今日大雍的君王换还是不换,不由你们说了算,由老夫手中的刀说了算。”

    刀刃在落到虞经海脸面一寸处,突然从侧面出现一掌,拍在了刀背上,黑铁重刀在这一掌的力道之下,竟然愣生生转了方向,左平江后退半步稳住步子,满脸不可置信与恼怒的看向出招之人,“罗怀孺,连你也要阻我!”

    左平江从进入建章宫开始,就是狼入羊群,所有人都是他案板上的鱼肉,官员中出言冤枉过他的,没有冤枉的全部都噤了声。抬头几乎都能看到自己的死期,但万万没有想到罗怀孺竟然能赤手挡下左平江的黑铁重刀,罗怀孺出生武将世家,不可能没有武艺,众人知道他肯定是会一些的,但没有想到能强悍到如此地步,震惊程度不亚于,螳臂真的挡住了车,还是以压倒性的优势挡住了车,局势瞬间逆转。

    罗怀孺挡在了虞经海的身前,已经收回了动作,他还是和平日里一样,对于背后倒抽凉气的震惊并未注意,只恳声劝解道:“平江,你不能再错下去了,我知道你有怨有恨,平戎军是你与父亲几十年心血,行云也是你最骄傲最喜爱的孩子,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与陛下无关。”

    “真的无关吗?若他不优柔寡断,忠奸不分,如何使贪官猖獗,贤将良兵惨死于战场。”宫门之外突然传进一声质问,众人巡声望去,门口出现一月白长衫的男子,一把玉剑隐在他宽大的衣袖里,男子眉目清隽,如日如月。

    有官员努力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太……敬……敬王……殿下”

    风承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谢诘短短半日震惊了太多次,如今猛然看见风承泽,虽然仍是惊讶,但已经能联系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冷静思考。今日沁阳使臣突然在建章宫刺杀风悯臣,如果刺杀成功,陛下身死,膝下又无子嗣,自然只能敬王继位。如果刺杀不成功,左平江以救驾之名领兵包围皇宫,以刚才的言语和动作,定是有心想杀掉不服的臣子和风悯臣再栽赃给沁阳,风承泽仍可名正言顺继位。但是他们遇到了最差的结果,风悯臣不但没有死,还逃走了,如今不知所踪,才逼迫风承泽不得已现身。

    风悯臣怎么就刚刚好被高怀远护着离开了呢是巧合吗?谢诘转头看向阮青河,阮青河摆弄着右手心绑的蝴蝶结,从始至终他的情绪波动都不大,一直淡淡的,唇角压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感觉到谢诘的视线,阮青河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了谢诘掩在衣袖里的右手掌心,轻轻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师弟现在是越来越心思重了,你盯了我这么久,我竟一点也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手心里细微的痒意一直传到四肢百骸,阮青河捏着谢诘右手的手掌并不安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力揉了一下,谢诘的耳根瞬间红了,完全没有半分招架之力继续思考下去。

    “各位大人今日能不能从建章宫平安走出去,皆在大人们的一念之间。”风承泽缓步走到了左平江身侧,停下来,温言道。

    有官员气的涨红了脸,“你……你大逆不道,陛下呢你把陛下弄到了哪里了”

    “陛下”风承泽停顿半刻,寒声道:“他今日死是死,生亦是死,大人不关心关心自己的性命,何必在乎他的死活。”

    话音刚落,就有怕死的官员面如死灰的跪了下来,“陛下万岁万岁。”

    旁侧同僚恨铁不成钢的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起来!”

    官员眼泪鼻涕已经满脸,明显从沁阳使臣刺杀开始神经就紧绷着,这会儿突然一栽倒,全身都软成了一摊泥,嚎得不成样子,“都是风氏的江山,谁做皇帝不是皇帝,我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几十载,全家就看着我一个光耀门媚,我不能死在这里。”

    有第一个跪,扑通几声,接连好几个官员都跟着跪了下来。

    风承泽手里握着玉剑,剑锋露出,垂在身侧,看向沉默不语的虞经海,“虞大人呢?本殿为君,你认还是不认”

    虞经海抬眼直直的望着风承泽,声音掷地有声,“臣宁死不屈!”

    眼看着风承泽已经举起了玉剑,罗怀孺屈腿就想下跪替虞经海求情,“求……”话未出口,虞经海提着罗怀孺的衣领,一把就将人从地上揪了起来,“滚!不要在我眼前丢人现眼。”

    罗怀孺还没有从发懵的状态中缓过来,宫外突然传来了新一轮的刀剑厮杀声,快速逼近,已经到了建章宫周围,一声极为清晰威严的声音响起,“兄长,就真的以为朕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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