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了断前尘
顾宁拖着满身疲惫的梁涔，在忘川河边走了一遭。
河畔附近，聚集着不少想忘却前尘的阴魂。他们徘徊在河畔边，放下河灯，一步步看着它们漂进忘川河的中央，灯灭焚尽。
与前尘往事做最后的绝别。
“梁涔，你可明白他们为何要忘却前尘？”
“想来，也是因为往事太痛苦吧。忘了也好。”
梁涔站在高处，望向湍湍而流的忘川河水，隐隐猜出了顾宁此行带他过来的目的。自她在鬼主面前提出让他梁涔来做阴差以来，似乎没有一件事顺利过。
个中缘由，他亦明白。
既然是赎罪，总不能纠结于此。再出差错，必成大祸。
“天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带我去吧。”
“我思来想去，唯有断情这个法子能解决你的问题。反悔也可以——”
“不悔。”梁涔出声打断。“梁某说过，愿带着复尔表妹的那一份赎罪，绝非空话。”
梁涔跟在顾宁身后，一同迈进了鬼医槐琤的府邸。
时辰刚好，槐琤待在府中休憩，摆弄着从民间买来的话本子解闷儿。好不悠闲。
“小顾宁，人带过来了？”
“嗯。我想着这个时辰，你应当还在府上，顺路就过来了。”
槐琤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今夜过来，将摊在手边的话本子随手一扬，摆上了新购置来的书架上。转而将视线投向梁涔的身上。
近日，鬼府里名气最盛的阴差。
“可想好了？想好了，老身便把你对姜复尔的那段情给拔了。”
“劳烦鬼医，梁涔感激不尽。”
梁涔躬身还未起来，槐琤赤足凑到他身前，掌间已覆在他的后背。定住了梁涔的魂身，手指纷飞，抽出了他的情丝。
还有有关他们二人的记忆。
“需要我全部剔除吗？”
“将他们二人因禁术自噬而死的那段记忆留着，仅此，不可忘。”
槐琤的指尖拂过流光，拨过绕于掌心的条条白丝，使出焚寂之力，撵灭了频频波动的情丝。情愫暗生的记忆，瞬间崩碎。
吸食无辜生魂的那段记忆，则被永久的刻在了他的魂印上。
“至少，也该让他记得因何受罚。”
“小顾宁，我都明白的。”
槐琤默默将从梁涔魂体内抽出来的记忆缓缓送回。再以忘川河水做辅，裹在他的魂体之外。直至晕倒在地的小子转醒。
方才煮过的茶，亦是采用忘川河水而成。
“小阴差，来喝一杯老身刚煮好的茶。对你有好处。”
“多谢。”
梁涔捂着刺痛的前额，将茶水一饮而尽。
三杯下肚，一个人先跑回了血池地狱。
“你放心。那段留下来的记忆，姜复尔的脸也是模糊的。”
“槐琤，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是担心那躲在背后的神秘人，我和姜洵追查了这么久，竟然还不曾摸到过他的影子。除了一个修士。”
顾宁在槐琤府上多饮了几杯酒。眉间的愁容还未舒展开，就被姜洵抱回了寝殿。
过了今夜，梁涔泡过血池，姜复尔这个名字也将随之变淡。但愿一切顺利。
“哎，顾天师。这回靠点谱哈。”
“那个神秘人查得如何了？”
“藏得太深了，顾宁。每次刚寻到点门儿，那死鬼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早跑了。”
黑无常气得直杵地。
如若用一个词来形容躲在背后之人，非狡兔三窟莫属。不管梁涔如何追查，得到的也只几缕惨死的冤魂而已。
没有任何追查的价值。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哦对，梁涔那小子还拘了几缕残魂回来，你和少主要不去瞧瞧？”
“也好。”
顾宁问过他们二人关押残魂的位置，绕路去找了姜洵。
残魂的身侧，是梁涔挂在一旁的画像。正是先前，同黎小柒、沈辞他们在溶洞里发现的那一幅。前朝伴于先帝身侧的修士。
线索又在这儿断了。
“既然这是他的残魂，那我们的猜测便错了。还是没能查到他的踪迹。”
“不要太悲观。”
姜洵站在几缕残魂身前，宽慰道。
“背后之人即便不是这名修士，也定然与其脱不掉干系。他藏不了多久了。”
“但愿吧。”
顾宁说罢将那盏从溶洞外带回来的魂灯丢进几缕残魂中间。
收集来的几缕残魂，瞬时间有了反应。绕着那盏魂灯旋转不停，而后没入魂灯之内。再未动过分毫。
“这是——”
“那背后之人，在收集他的魂魄？为的什么？”
既已成残魂，便应晓得再无复生的可能。更遑论碎成如今这般状态的阴魂。
联想到上古流传下来的禁术，顾宁立刻抛下姜洵，匆匆跑进了存放禁术的阁内。想将阁内的禁术阅览无余。
没有一本古籍上有过相关的记载。
“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只是他的一个执念？”
“执念？”
“对。就像他们二人都有的，对禁术的执念一样。在下记得，天师您曾经如此说过。”
梁涔出了血池，见包括顾宁在内的众人愁眉未展，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为什么，执念就不能是人呢？
倘若那藏在背后之人与同样死于禁术反噬的修士真有关系，那么，眼下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你们说，得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人不惜代价给他复仇？”
“亲人、爱人，还是别的情分？”
此事，还无法得知。
不过所幸，经此，顾宁和姜洵的心里已经重新定下了方向。顾宁心知，就如同姜洵所言，他们距离所谓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梁涔，往后再跟着老黑出去，继续寻这名修士的残魂。”
“明白。他的残魂我会留意，一有消息，我就联系你们。”
梁涔应下顾宁的话，私下又将他们带回来的画像暗暗记下，以便追寻。
“我们明日也出发，回人界。”
“再不回去，估计沈少卿和小柒又该急了。说不定——还能得几张寻人告示。”
梁涔同黑无常去人界逗留的时辰毕竟有限。
若想将修士的残魂聚齐，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就是不知，待残魂归位，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