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肉身尽毁
溶洞壁上，突然钻出一幅画像。
此人头束发冠，深蓝色道袍轻裹于身。端的是清贵儒雅的气派。身后，是一座座朱墙金色殿宇，更显华贵。
身后不远处的几道背影，身穿铠甲手握钢枪，枪头的红缨分外惹眼。
奋勇杀敌的将军和清雅绝尘的修士一同入画，倒是罕见。
“这就是那位修士的画像？”
黎小柒将手附于其上，指尖在画纸上轻轻搓了搓。不由感慨。
“这纸在寻常店铺很难买到，价钱不低啊。”
“你还研究过这个？”
沈辞顺着她指尖掠过之处摩挲，垂眸而望。
一个江湖小骗子，没想到会的倒挺多。除了武功弱了点儿，还真挑不出半点错处。沈辞压下眼底的暗芒，转道绕去了别处。
“那是，你以为本姑娘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白混的吗？！”
“沈少卿，我敢同你打赌，此画必定出自宫廷画师之手。”
画像哗啦啦发出了脆响。
黎小柒见状，面上愈发得意起来。这溶洞内阴魂众多，说不定这画也渡了灵性，听见她说的话，以此作为回应。
“何以见得啊？”
“自先帝爷薨逝算起，到当今圣上当政也不过十年左右。以造纸为业的商贾之家，一共五户。给皇室特供的，唯有江南的戚家和大理的南家纸质最好。小柒不才，骗过这两家的货。“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
原来在江湖上行走，这些事儿不管到哪儿都是大吹特吹。如今在顾宁的手底下做事，倒叫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臊得慌。
“小柒，那依你看，这是哪家做出来的纸？”
“江南戚家。”
沈辞出声回道。
“大理路途遥远，多有不便。戚家是最好的选择。“
“啊，他说的对。“
姜洵跃到洞外，提了一盏灯。
灯芯泛空，不知原来是作何用。直至姜洵将它的伪装褪去，才认出它本来的面目。是一盏魂灯。底座上，印有皇室独有的印记。
“他的魂灯为何会刻着此类印记？”
“恐怕是与那些皇子有关。具体，尚未可知。”
“也罢。”顾宁收了魂灯的，朝着洞外走去。“十三王爷传信了，先走吧。”
溶洞之外，一棵高树之上，银黑色的飞镖斜着插进树干。永安王云景疏派人寻到了常伴先帝左右的修士墓。
地处偏僻，毒气环绕。可谓凶险异常。
顾宁不想他们犯险。黎小柒、沈辞虽有自保的能力，说到底也还是个凡人。
“天师，我们何时动身？”
“再过两日吧。永安王着人查探的消息不会有错，此地毒气弥漫，需得好好筹备。”
“那——我就先同沈少卿去准备准备，买些东西。”
顾宁未应声，点了点头。
趁着夜色，起身翻出窗外，策马离开了城内。走得太急，丝毫未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还跟了一条尾巴。拖着副孱弱的身子，跟踪她进到一间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墓室。
修士墓里的凶险程度，不比先前遇到过的那些地方差。
“阿宁小心，这墓中的气息不太对。”
“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宁诧异的看向来到身侧的男子，开口问。
出来前，她明明去确认过他们的房间，怎么这会儿却是在这个鬼地方遇见了？顾宁疑惑的继续前行。
“知道你要来，我就先过来了。”
“先别动，里面好像有人。你来之前，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顾宁摇头，不是很笃定。
若真如此，极有可能是梁府的那位小公子。姜复尔因禁术惨死，始终都是堵在他心口的一道死结。以他的性情，做的出来。
“梁涔？”
顾宁壮着胆子穿过埋在此地的机关，朝着墓室深处走去。
呻吟声跃入二人耳中，就在墓门之内。
“梁涔，有没有受伤？”
“没有——”
梁涔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顾宁就亲眼看见他的肉身爬上了浓疮。腐臭的味道遍布全身，最后糜烂。只在腐尸身上才会出现的尸虫，也自梁涔的头皮爬出。
阴气、邪气同时钻进他的体内，即将撑破他的肚皮。
“天师，姜公子。杀了我。”
一柄利刃钻进顾宁的手心，断断续续地自梁涔口中迸出。
“你不该来这儿。”
“可我不甘心啊，顾天师。”
噗嗤，顾宁施法运力，一刀插进了他的前胸。
梁涔未曾合眸，眼底溢满了笑意。这位受尽禁术困扰的小公子，没有死于禁术反噬，死在了阴冷逼仄的墓中。
保全了他体内的那抹阴魂。
“多谢天师成全。”
看着肉身之内插着的那柄匕首，梁涔开口说道。
“不必言谢。你这副肉身，打算怎么办？”
“这副鬼样不能恢复吗？还是……”
“一直如此。”
姜洵不喜废话，直接将结果告诉了他。
一并说与他听的，还有解决此事的法子——焚烧肉身。
墓中的机关和阴邪之气，常人便已无法承受。梁涔因为禁术滞留在体内的怨气，遇到此类，便更无法招架。
他这副肉身如今的惨状，亦是因这三者混淆而至。
“那便烧了吧。若是叫父亲瞧见这副样子，他又该操心了。”
“好，到时你离远些。”
顾宁、姜洵将他的肉身搬至墓室之外。子夜一到，燃起的火把直接抛向聚在草垛中央的尸身，燎起了冲天大火。
梁涔看上去很平静。
问及他今后的打算，唯有回鬼府受罚这一个诉求。
“以往我们接触过的阴魂，没有一个是想着受罚的。梁小公子倒好，直接将那些游魂野鬼给比了下去。”
“顾天师高看我了。”
梁涔摇头否认。
“我与复尔所做之事，就算趟过十八层地狱，也不见得能还清。复尔表妹不再，梁涔想连同她的那份，也一同清算了吧。”
“此事我们还做不了这个主。要等你随我们去殿中见过鬼主，才能定你的罪。”
“劳烦天师带路。”
姜洵打开结界，抢先一步带着他迈进门内。
这条黄泉路上，只一个人走，看着确实有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