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饲画杀人
顾宁将目光放在了最后赶到浮云楼的几名贵客身上。
趁赓焕近日忙于招待买家的空挡,悄声跟在已动身离开浮云楼的几人身上。大多都是住在浮云楼山脚下的富商。
他们都在同一家客栈下榻。
“天师为何在此?”
翻身上墙前,沈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显然,同她的目的一样。
既然从楼内无法入手,大理寺少卿沈辞也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了赴约而来的各方宾客身上。若那些古画当真古怪,定能有所收获。
“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顾宁抓住沈辞的一只脚,低声提醒。
还未落脚的地方,有一堆碎片。很难不弄出响动。
常年在外走动的这些富商,他们的敏感性极高。如若不慎,很容易铩羽而归。浮云楼想隐藏的秘密,也会就此没于漫漫黑夜之中……
“看见他们身上的红线了吗?”
“这个不就是挂在赓少楼主身上的东西?所有买下那些画的买主都有?”
沈辞隔着窗,从红线的一端直接跃到线头的另一端。道出了心底的疑问。
“是这样没错。”
交谈之间,门内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二人立刻翻上房顶。
有人走出门外,四处打量了一遍。随后才折回屋内,展开今夜花重金拍下的名贵古画,斟酒赏画。四间上房,四幅美人图。
亥时三刻,顾宁掀开脚下的瓦片,视线向下探去。
红线渐渐收紧,崩成一股绳儿,横亘在富商与古画之间。自他胸前穿过,没入画中。
“他快死了。”
“凶器呢?”沈辞扯下悬于半空的古画,“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恐怕要等下一个买主出现才行。”
背后之人既能将摄魂术引入画中,又岂会轻易将凶器露于人前?
叮——
熟悉的银铃声赶在子夜,准时响起。尸体之内,阴魂与画中飘出的一缕红丝线融为一体,化作红烟缓缓飞入。
卷起画卷,背面的字才终于显现出来。是一个殺字,字迹很浅。
“赓焕还接杀人的单子?”
“以画杀人的法子,确实适合他。若非今夜一见,我亦不能堪破其中玄机。”
说罢,立即画下一道符咒,将掉在地上的这卷画封印。人已死,只需传回到赓焕手里便可,至于凶器……
送回鬼府交由鬼主定夺。
心念刚动,黑白无常的鬼影蓦地出现在客栈之内。
“回去复命吧。”
顾宁反手将画砸在了黑无常的帽子上。
“天下太平”四个字,砸瘪了两个。黑无常不满的正了正脑袋上顶的黑帽子,消失在原地。留下抻着长舌的白无常同他们对视。
“要带话不?”
“不用,你忙你的。”
“唉,又白跑一趟。”
顾宁这才反应过来,白无常此行是代姜洵跑的这一趟。
“顾天师,你说赓焕没能如期将画收回,会如何做?”
“这些画对他的意义不大。之所以收回来,应是为了纪念,沈少卿可还记得设在赓楼主房内的书房?挂了锁的。”
回去的路上,沈辞同她闲聊。顾宁提及了从未进过的书房。
据她推测,那些经由赓焕之手而死的那些阴魂,多半就藏在书房之内,平日,招待接下请帖的买主,从未见他开过锁。
以画养魂,同样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
“不如让在下寻个机会摸进去查探查探?”
“寻不到这个机会的。”
顾宁未加思索,就驳回了他的计划。
“赓焕的书房,纵然是我也溜不进去。”
除去他的亲信之外,几乎无人能够安然无恙的靠近那道密门。挂在门上的那把锁,亦是幻象所化。想来,也是出自躲在他身后之人的手笔。
只能伺机寻找开门的法子。
“我带你们过去。”
赓其韵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刚推着轮椅进门,就趴在桌上写下一句话。
顾宁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赓焕的儿子不假,但那也不是推他这个重病缠身的孩子去犯险的理由。
赓其韵这孩子,自己都不晓得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却总想着帮他们去对付自己的亲爹。
“他有一份名单,很长。他还会继续杀人的。”
“你见过那份名单?”
顾宁看向那只握笔的手,抖得厉害。
那份名单,赓焕曾经给他看过。目的是要他记住,他的血是多少人的养料。赓其韵的生死,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少楼主可否将那份名单的藏匿之处告知在下?”
“在他腹中。”
赓焕每次用那些诡异的画杀完人,都会将整理的名单吞入腹中。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将画挂回至书房的原因。
尤其是近两年。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记性大不如前,杀过的人也忘却了大半。
那位先生需要的生魂越多,赓焕的病就愈重。
“少楼主,此事还是交予沈某来办。”
沈辞压下赓其韵推向门外的轮椅,将他困在门旁。
赓其韵最后还是去了他父亲的房内。血玉扳指在夜里熠熠生光,落于沈辞掌心。沈辞醒来时,只剩下一张空轮椅。
“天师,人不见了。”
沈辞飞至顾宁门外叩门,焦急道。
“定是去了赓焕那儿。我去追。”
顾宁跃上房顶,朝着赓焕的住处飞去。还未赶到,却见的浮云楼内闪起了火光。前几日拍卖古画的那座高塔,火势冲顶,噼啪声连绵不绝。
“走水了!走水了!”
楼里的丫鬟冲到人前,将提过来的水递给飞身而上的护卫,跑的满头是汗。
赓焕却不甚在意。高塔之上的火势也没能将他逼出来,依旧稳坐在房内喝茶。直至看见推着轮椅进来的赓其韵,神情才有了变化。
高塔楼上的这把火,是他燃着那些废画燃着的。
“你烧了老子的画?!”
赓其韵没否认。对上赓焕那张目眦尽裂的脸,满意的挂上了笑意。
啪,赓其韵挨了一掌。五个指印清晰的印在他的脸颊,没一会儿便肿了。赓焕的那些画,是要献给那位先生的。
如今烧了,那些被他困在画中的魂魄,也解脱了。
浮云楼的少楼主如此想到。
与其困在里面受折磨,还不如死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