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魂入梦
农历七月十三。
浮云楼楼主赓（gēng）焕递来帖子，邀顾宁姜洵同去楼中小叙。姜洵未能如约而至。
用殁梧吸收阴魂，对姜洵而言，并无好处。在顾宁因卸下伪装破阵而倒下后，姜洵也败在了自己的法器之下。
擅自离开鬼府，本就导致他气息不稳。经此一战，还须再休养些时日。
“天师，就我们两个去？”
周瑛不在，姜洵也不在。黎小柒靠在右侧坐着，一边打量一边问。
“周瑛有公务在身，不便前来。”
“客观去哪儿啊？”
赶车的车夫拾掇好马车，坐在前头招呼道。
“浮云楼，会友。”
“好嘞。二位坐稳啊，后天夜里就能到。”
说罢扬起马鞭，在车旁对着空气抽了三下。马车开的飞快。
顾宁在集市托人找了个马术极好的车夫，他的马最快，也最稳。原本需要四五天的路程，雇他来赶车，两日便可抵达。
当然，价钱也是最贵的。
途经戍州边境，有人拦下了她们的马车。
“何人拦路？”
“在下沈辞，想蹭个车。”
“动作快些，我们还要赶路。”
沈辞的手里，也有一张请帖。本是在戍州办事，正好顺道过去瞧瞧那楼主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拦下顾宁的车，实属意外之喜。
还带着个小糊涂蛋，甚好。
“江湖传闻，浮云楼的楼主赓焕干得是杀人的生意。天师如何看？”
“原来沈少卿是来查案的？”顾宁抬眸，“是不是杀人，要看过才好定论。”
顾宁没有说实话。
此次赴约在她看来，本就来的反常。特地将姜洵的名字写进帖子，其中深意，有待深究。这赓焕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好似卯足了劲儿要拉着姜洵入网。
“顾天师，久仰久仰。快请进。”
“赓楼主客气了。姜洵前夜受了风寒，未能赴约，还望楼主见谅。”
消息一出，赓焕的神色立刻变了。
果不其然，这狗东西此番邀她前来，是奔着姜洵来的。把主意打到鬼府的人身上，这凡人的胆子倒是挺大。
看来这浮云楼里，还真说不准能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无妨无妨，姜公子身子要紧。下次再约也是可以的。”
“沈少卿，请。”
赓焕派人将随行来的车夫请进楼内，同样也安排了住处。
今夜正值七月十五，走夜路不安全。乱坟岗的哭声每逢此夜都闹腾的厉害，胆子再大，也能吓得他肝儿颤。
“那个院子是——”
“是我那小儿子的小院，自小身体就不大好。好在不吵人，天师尽可放心。”
顾宁匆匆扫过那座小院，抬脚迈进厢房。黎小柒歇在外室与那些野鬼谈心多有不便，在那些伺候的丫鬟退下后，跑进内室来躲闲。
在这儿晃悠多年的小鬼说要同她讲讲浮云楼里的那些事儿。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我也听听。”
“赓焕正值壮年，你说他不举？”
顾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坐在榻上的一人一鬼，诧异道。
方才赓焕的那番谈吐，看起来不太像。不举之症换做任何一个人，多少都会流露出旁的情绪。可赓焕没有。
“小心画——”
“什么？”
小鬼的声音还没传进顾宁的耳朵，眼皮一松，她就睡了过去。
梦里的山川河流，枯败、干涸。每一寸草地都染上了枯黄的颜色，是一方褪色的世界。没有任何生气。
“天师——天师——”
顾宁听见有人在喊。声音断断续续，不知从何处而来。
“谁在那儿？”
“出来。”
顾宁循着声，从河的岸边一路追到对岸。而后停在快要流干的瀑布旁，寻到一处山洞。跃上一棵枯树。
山洞内传来悉悉萃萃的脚步声。不似活人。
有四名年轻女子从中走出来，站在枯树之下朝她望。皆为阴魂。
“天师恕罪，救小妹一命。”
率先走出来的黄衫女子跪在地上叩首，悲痛至极。
她的妹妹近日也被掳进浮云楼，不知去向。偶然听得名动京城的女天师来赴约，这才冒险施法入梦。
“若此事当真同赓焕有干系，本天师自会出面。你们的肉身呢？”
“烧掉了。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您救一救还困在此处的姐妹——还有弟弟。”
怪不得，这浮云楼一到入夜，阴气如此重。
沈辞在路上说与她听的那些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那赓焕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将冤魂藏匿的如此隐蔽？以至于她这个名满京城的女天师都寻不到半点踪迹。
“好，此事我应下了。”
顾宁看向跪在树下的四名女子，算是承诺。
“你们且再等些时日，待我寻到你们的魂魄，自有人接你们出来。”
“多谢天师。”
黎小柒带着小鬼凑到床前，不过唤了三声，人已转醒。
顾宁的前额噙满了细汗。方才被阴魂拉着入梦，多少有些疲惫。推开窗向外望，已是深夜。
速来浮云楼一叙。
顾宁抽出一支朱砂笔，画了一张追踪符送信。邀无常鬼来此商议。
“何事？我等还要急着回去复命。”
“先别盯着那小鬼。我得了消息，说这浮云楼里藏着不少冤魂，你们受点累，能找到不？”
黑白无常提着手中的锁链，钻入地下。
不到半刻，两兄弟骂骂咧咧的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臭着张脸。
“娘的，老子都闻到味儿了，什么都没找到。”
“谁说不是呢，我也就飞了能有八圈吧。把后山的小鬼儿都给吓晕了，啥鬼都没找到。”
今夜的无常，异常的暴躁。
“此事我还会继续查探，你们二位回去禀报鬼主。姜洵那儿，也知会一声罢。”
“有事传信。我们哥俩随叫随到。”
“无聊就给公子也写几封，等的挺着急的。”
顾宁银鞭一甩，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分散而逃，溜得飞快。老白舌头那么长，也没管住他嘴碎。
黎小柒提着灯，一个箭步冲向外室。
“天师，我觉得白大哥说得对啊。是得写几封信。”
“闭嘴，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