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湖游医
石室里的光，只余烛火还在轻轻摇曳。
突如其来的黑暗，苏言实在难以适应。才被按倒在地，就因呼吸不畅栽了过去。
“阿言！”
沈辞惊呼，若没有顾宁拉着，此刻早已如先前那般冲上前去。
“沈辞，你救不了她。”
“对不住，是在下莽撞了。忘了您的嘱咐。”
“你若再犯，”顾宁斜睨着看向他，“我们势必会困在此地，与你家阿言的魂体一道消亡。”
听了她这番话，沈辞才总算克制住在此地肆意乱蹿的冲动。
苏言刚阖眼，二人脚下便是一震，视线里瞧着的人转而变成了宋嗣钺。一个断袖公子，此刻正为一女子寻医。
苏家虽然举家搬迁出了上京城，大理寺奉命追寻苏言的捕快却并未散去。京中随处可见她的画像。
“公子不如先把诊金付了。”
背着药箱的郎中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认出他是从司府出来的宋公子，改口道。
宋公子兜里能有几钱，这还真不好说。
“你这郎中，何时开始先问诊金了？”
“此时。”
“老东西，活腻了吗？”
宋嗣钺将人堵在角落，薅了他的白胡子，想逼他一起走。
“宋公子。没有诊金，老朽恕难从命。”
门外的药摊子被掀了个底儿朝天。宋嗣钺负气而去，盯上一个游医。似是刚进京的毛小子。
“黎先生，可算找着您了。”
那人背着医箱子，被人拦在城门口。细细听来，是为谢他多年以前的相救之恩。
“小友不必挂怀。”黎先生一手托着医箱的底部，腾出手来将递至眼前的物件儿给推了回去。“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哎呀，您就收下吧——”
“黎先生。鄙姓宋，想请先生为我家夫人看病。”宋嗣钺打断二人的对话，上前相邀。
那黎姓游医听言，同他身侧的男子相视刹那，收回视线。
“这位兄台，尊夫人是何症状？”
“喘得厉害。总之——不太好。”
宋嗣钺仔细回忆苏言倒地前的神态，皱着眉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黎先生将肩上的药箱向上提了提，“在下还要去问诊，先走一步。告辞。”
黎先生被请进了他们藏身的石室里。苏言醒了。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愈发明显。
“宋公子这是何意？”
“闭嘴。”宋嗣钺难得收了脾气。“让先生给你看看。”
石室里的风口开了。一茬一茬的冷风直往里倒灌，黎先生的胡子也给吹掉了好几撮。黎先生原是名女子。
“兄台莫怪。”
扯下仅剩的几丝胡须，开口解释。
“男装行医，便宜行事嘛。”女先生扶着苏言坐下。“在下黎小柒。”
“我夫人可是得了什么急症？”
“恕在下直言。夫人的病，若是继续同你待在这石室里，怕是不合时宜。”
黎小柒侧身挡在苏言身前，意有所指。视线四处打量。
石室里的光又暗了几分。宋嗣钺其人也再未见过，只留下一个稚儿时不时送些吃食下来。
“沈少卿可有不适？”
顾宁见他脚步虚浮，随口问道。
“脚已经冻僵了。”
“此乃阴气。”顾宁指尖一动，恢复了他脚下的知觉。“出去以后，我再为你诊治。此地实在不太方便。”
沈辞颔首，没再多言。
眺望远处那方石室，宋嗣钺人还没回来，此刻却弄出来不小的动静。
自称行医济世的黎小柒不知如何诓来的法子，钻出了那间乌漆漆的石室。顺带也将苏言给捞了出去。
只剩下送饭的稚儿待在那张石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醒醒。”宋嗣钺掐着两张地契回来，摇醒了缩在床脚的小滑头。“那个女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他拐走了。”
稚儿揉揉眼，瞥见堵在眼前的黑脸，吓得直往后缩。没等他开口，撇撇嘴，倒是先嚎了一通。
“呜呜呜，姐姐是大骗子！”
宋嗣钺捏碎了放在石桌上的瓷杯，阖眼坐在床榻的正前方。
“滚出去。”
“好嘞。”
那稚儿听见他发话，整个骨碌着下了床。
跌跌撞撞摔了几个跟头，也不甚在意。直至离开宋嗣钺的视线，才想起来拍掉滚了满身的灰。
……
“沈大人，我们该走了。”
顾宁隔空挥扇，朝着伏在石案上的家伙身上扑去。踩在脚下的空间却是丝毫未动。
“站着别动，我去别处看看。”
顾宁塞了一道符递给沈辞，瞬间遁走。苏言的魂体也隐隐有了要消逝的迹象。
顾宁四处穿梭，却始终都未能跳开这几段回忆的桎梏。
“有人强行将宋嗣钺的魂也拘了进来。”
二人的脚下，开始频频颤动。
“可有……别的法子出去？”
沈辞的额上噙着冷汗，手心褪去温热，半倚在她的身侧。摇摇欲坠。浓重的阴气，不停侵袭着他的躯体。
“闭眼。”
阴风嘶号，刺耳的尖叫倒灌着涌进沈辞的脑海。顾宁拽着困住自己的两道阴魂，冲向鬼府。却意外跌入禁地——鬼狱。
封印之外，有条暗河。河底骸骨遍野，沈辞阳寿未尽，引得河水不停翻涌，搅来了多日未见的姜洵。
“阿宁莫急，我现在就助你出来。”
姜洵默念法诀，裹住定在封印之内重合的魂体。
沈辞挨了一脚，直接摔进姜洵的怀里。
“无常鬼。”
“属下在。”
姜洵抓着他的后背，推向刚刚现身的无常二鬼。
“带他去疗伤。若此人偷跑出来，本少主就踢你们去找孟婆。”
“少主放心。”
白无常的舌头吓得又长了半寸，拽着老黑抬去鬼医的府上。守在床前。
苏言的那抹残魂，没能撑到顾宁脱困就朝着那条白骨铺就的暗河里飘去。随风而散。
“宋嗣钺？”
顾宁四下环顾，拘来的那道魂竟在瞬息之间匿的无影无踪。
“应是回栖吟楼了。不必忧心。”
姜洵指尖绕了一条细丝线，试图穿过封印。却见顾宁刚踏碎那片黑雾，竟也没了影子。只余下个长发遮脸的恶鬼悬于半空。
“天师大人，您这是——”
花魁清月以扇遮面，纤手指着窝在榻上的顾宁，诧异道。
“沈少卿相邀，叨扰了。”
“天师。”清月叫住迈出门外的顾宁，“奴家已备好酒菜，二位大人不如就在此处商谈？”
“送去停尸房便可。”
清月记起当日那坨肥肉在眼前乱晃，开始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