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两个人的目光在安静的教室里相撞，撞出了一堆你不情我不愿的细碎回忆。
江然忽然笑了一下，像藏在窗外大树冠里的一片嫩叶，在阳光的阴影里无声舒展。
楚克眉头皱了皱，要不他也笑一下？还没等他摆好表情，江然就垂下眼皮，手里捏着一支笔，刷刷刷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看到江然的这种反应，楚克对自己想要给对方一个回应的自作多情有些羞耻，喉咙里轻轻的咳了一声。
教室里说是安静，其实也就是比刚才的一片“嗡嗡嗡”好了一些，还是有人在下面埋头跟同桌嘀嘀咕咕的，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转校生长得还挺帅，就是鼻子大了点
米老师走出讲桌，扒着楚克的肩膀，抬起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往下按了按，“好了好了，安静安静，能不能给咱们的新同学留个好印象，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放一个暑假又把你们都放回去了是吧？”
下面的嘀咕声停了。
米老师对自己的教师威信颇为自得，看了楚克一眼，“来，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好。”楚克扬起手冲满屋子的同学们挥了挥，“大家好，我叫楚克，惟楚有才的楚，克勤于邦，克俭于家的克。很高兴跟大家做同学，我的学习还行”
话音未落，教室里响起“哇”的一声，紧接着又有人开始鼓掌，各种声音渐渐起，“我艹”“牛b啊楚哥”“这是来砸然哥场子的吗？”“我看像”
江然也停下了手中的笔，“咔”的一声套上笔盖，把笔放到书桌上，往后仰了仰，背贴在椅背上，然后再一次抬头，隔着六排座位的距离看向楚克。
“学习还行”这四个字是江然的专属，不过老师同学们都知道他这是自谦。这四个字一出，班上其他同学只能说自己“学习不行”了，毕竟经常拿全市第一的人都只说还行，谁还好意思说自己还行。
这位转校生要么是真厉害，要么就是真莽。
但不管怎么说，能把这个话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口就已经相当有勇气了，大家喜闻乐见。
楚克被下面如此热烈的反应搞懵了。
他学习确实还行啊，他说还行都算是谦虚了，他是外高的前10名，按他的成绩能申请到国外排名前三十的大学，当然很行了。
“哎！！”米老师一巴掌拍在了讲桌边沿，“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看你们这个纪律啊是需要整顿整顿了，知不知道尊重同学？听楚克把话说完。”
“啊？”楚克歪了一下脑袋，之前想好的词儿被打断，已经接不起来了，他脑瓜子一转，马上开口，“我还开了一家宠物店，可以帮大家的宠物看病，美容也行，去我那儿撸猫撸狗都行，我的店离学校很近，欢迎大家去玩。”
同学们：“哇——”教室上空开始飘起了拍桌子跺脚的声音。
“同班同学有优惠吗？”好多声音从教室的各个方向响起。
楚克咧着嘴笑，扯到了受伤的鼻梁，有点疼，他赶紧把笑的幅度减小了一些，“不要钱，报我的名字，我们班同学免费。”
“哇——嗷——”教室里像煮开了一锅水。
楚克双手一握，抱了个拳，“谢谢谢谢。”
米老师叉起了腰，一瞬间对自己的带班能力产生了怀疑：这个班不能要了。
“行了行了，安静。”米老师又拍了一下桌沿，“楚克你挑个座位，赶紧坐好，我们马上开始自习，今天是语文早读。”
关于坐在哪里这件事，楚克是有自己的坚持的，他喜欢靠窗的位子，特别喜欢。
于是没多想，脱口而出，“我想坐窗户旁边。”
一班的教室偏正方形，两个门，四个窗户，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窗户两两相对，两个对着走廊，另两个对着操场。
“窗户旁边啊”米老师眯着眼睛，目光从前三个窗户边滑过，那里没有空位，然后停在了教室最后后面对着操场的那个窗户，停了一下，“江然？”
“嗯。”江然站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米老师朝自己的得意门生扬了扬下巴。
江然平静地看向讲台，“可以。”
教室前面的同学纷纷回头，看向江然的目光里飘着好多问号。
同学们的这种反应楚克看不懂，但他更搞不懂的是自己想坐窗户边怎么还得江然点头同意。
“我可以跟楚克同桌。”江然加了一句，然后坐了回去。
“那就好。”米老师点点头，转向楚克，指了指后门，“你去把那个空桌子搬过去，你以后就跟江然同桌。”
“哦。”楚克轻轻一跳，下了讲台，穿过很窄的过道，朝后门走。
教室里又响起了蜜蜂飞过一样的嗡嗡声。
楚克悲哀地摇了摇头，这就是米老师刚才说的把班上的学生都管服帖了？这也不怎么服帖嘛。
“好了好了啊，”米老师的声音在楚克身后响起，“同学搬个桌子你们也看，有那么稀奇啊？看楚克搬桌子你们能多考两分？”
有的同学扭了回去，有的还继续探究着教室最后一排正在发生的事儿。
“行，想看是吧？”米老师提高声音，“来，所有的人一起，向后转。”
同学们这会儿都听话了，椅子腿桌子腿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响成一片，大家齐刷刷地换了个方向坐着。
楚克刚低头搬桌子，无意间一抬头，对着四十多双眼睛，桌子差点从手里掉下来，他赶紧把桌子往上掂了掂。
多亏他楚少爷见惯了大场面，被人盯着搬桌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还冲大家笑了起来。
米老师不是真的让学生看楚克的，他拍了三下巴掌，“来，大家看黑板报上的字，一起，大声念出来。”
“哎——没劲——”
“快点，大点声，读三遍，不苦不累，读！！！”
“不苦不累高中无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震耳欲聋，桌子真的从手里掉到了地上，楚克回头看，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了一行描粗的大字。
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楚克有意无意地再往窗边看去，窗边岁月静好。
再大的声音都跟江然无关，他安静地坐在那儿，低头刷题。
“不苦不累高中无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不苦不累高中无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齐声喊完三遍之后，米老师让他们转了回去，楚克也把桌子搬到了江然旁边，他弯着腰把桌子缝整整齐齐地对好，再把椅子摆正，坐上去，把肩上的双肩包拿下来放在腿上，把常用的书本子文具盒拿出来堆在桌面上，再把半空的书包揉把揉把，塞进了桌肚里。
最后拿起了语文书，随便翻到一页开始早读。
20分钟后，楚克累了，打算休息两分钟。他把书倒扣在桌面上，胳膊垫在书桌上，伸直了上半身，头往左边歪，“哎？你没搞语文啊？”
“嘘——”江然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米老师正在过道里走来走去的背影。
“你怕他呀？”楚克更压低了声音。
江然摇摇头，又点点头。
楚克眼睛眯了眯，更往江然耳朵边凑了凑，“问你一个问题。”
“下课再问。”江然合上卷子，放在桌角，又抽出一本卷子摊在面前，“咔哒”一声按下笔尖，没有跟楚克继续聊下去的想法。
楚克：
算了，不问就不问吧。楚克把屁股下面的椅子往过道那边移了一点，双手撑着下巴，还要多休息一会儿。
眼角余光扫到楚克肿起来的鼻梁，江然思忖两秒，笔尖只在卷子上点了一个黑点，他提起笔，小声对楚克说，“问吧。”
“？？”楚克扭过头，江然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垂着眼睛，重复一遍，“你问，我听着。”
“为什么我跟你同桌，他们的眼神都那个样子？”楚克问。
江然很淡地笑了一下，“因为他们觉得你帅，不是因为你跟我同桌。”
楚克：“哦，那就可以理解了。”
江然脸上的笑意加重。
“哎，告诉你啊，”楚克脑袋往江然这边歪的更厉害了，“其实我想靠窗坐。”
江然瞥他一眼。
“我想坐你这个位子，我喜欢吹窗户外面的风。我以前都是这么坐的。”楚克勾着脑袋，向往地看着窗外。
江然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楚克以为江然不会理他了，放弃聊天，把倒扣在桌子上的英语书翻过来，在书上的第行字都还没看完的时候，耳边传来江然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下课了跟你换。”
楚克：“好呀好呀。”
整个早自习江然都在刷题，楚克背一会儿文言文歇一会儿。
45分钟过的很快，下课铃响了。
操场、走廊、楼梯口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很多人影，还有很多声音，整座校园像一个巨大的鸟笼，笼子里有好多好多小鸟。
铃声未落，坐在江然前面的男生就很快地转过身，趴在他的桌子上，冲江然眨了一下眼睛，“然哥，吃早饭去？”
“好，”江然把卷子放好，“等一会儿，我换个座位。”
“你还换什么座位？”男生不解。
“跟他换。”江然朝楚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男生的嘴巴和眼睛都变成了o型，对着楚克伸出了右手，楚克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握了握。
“你好，我叫赵春来。”
“你好，我是楚克。”
“我知道，你刚自我介绍了，”赵春来脸上的表情很生动，眉毛一扬一扬的像在跳舞，“你吃早饭吗？一起？”
楚克摆摆手，“不用，我吃过了。”
“哦，要不要加一点？我们给你带回来。”赵春来又问。
“不用不用，谢谢了。”正摇着头，楚克的桌面响了两声，然后是江然的声音，“赶紧换。”
“啊？好嘞。”楚克先是瞪大眼睛，然后立马明白了，笑呵呵地站起来，搬起自己的课桌，跟江然的课桌调了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