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只是想活着而已，有什么错？
“大道之约？”楚凡瞬间被这个词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凡俗之间，有“契约”一物，来作为彼此约定之事的载体，其上一般约定了要履行的义务，收取的价值，以及违背约定要付出的代价。
根本而言，凡人彼此之间，并没有特别巨大的实力差距，而且又有凡人国度的法度，规矩作为契约双方的约束，这才是契约能够成立主要原因。
但是对修者而言，彼此之间的修为和背后依靠的势力都可能有云泥之别，而宗门与宗门之外也并无一个更大的组织来作为约束。
那么不同宗门或者势力的修者，想要结成“契约”，达成某种合作，彼此信赖，就成了一大个问题。
于是，上古时期的太上天魔和九曜神君联手创制出了“大道之约”的炼制之法，用来充作修者之间的“契约”。
其以大道为凭，共证所约定之事，但有违背，盟约者必遭所修大道的反噬。故而订立大道之约的行为，须慎之又慎。
因为盟约之人须得交感大道共鸣，所以与盟者的修为，最低都要有元神境界。
太虚天的修者们，后来又在此基础上演变出了诸多走偏门的，针对低阶修士的类似手段。
不过“大道之约”，依旧是修者们最为信赖的“契约”。
那位“太上剑”，竟然逼着太元剑派和广寒宗，与血魅城签下了“大道之约”……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在得知《凝血诀》与血元丹的真相之后，他本来就有些奇怪，为何广寒宗和太元剑派明明有实力彻底将血魅们“豢养”，却偏偏给了他们两条出路……
与这些顶尖宗门、圣地，虽然与四大魔门对立，但是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什么良善之辈！
血元丹这种能几乎惠及元神之下每个境界弟子的丹药，没道理他们不想“持续产出”！
现在看来，若是这位老城主所言非虚，那广寒宗和太元剑派两相矛盾的行为，倒是可以理解了。
“你来城里之后，一直和老李、小周他们在一起，又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在丹房照了面……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
楚凡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但是你为何会支持……或者说纵容你那个儿子呢？毕竟按照你说的这些，我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你会认同那条向广寒宗卑躬屈膝的道路。”
能为报恩就随着当时一个不受宗门重视的化婴修士，自东向西横贯太虚天的修士，至少于豪情和义气上，远超绝大多数修士。
“大抵，也是因为“不忍心”吧？”
似乎随着醉意渐深，老城主说话也变得很是随意起来，说完“不忍心”之后，他不禁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就像他当初嘲笑李层云的所言一般。
“老李他们当然没错，长历他们……虽然手段有时候过了些，但是终究也不过是想活着罢了。”
拍了拍屁股下的石墩，他由衷叹息道：“其实但凡有其他人可以选，我都不想坐到这个位置上，”
“一边是我共事百年，出生入死的同袍战友，一边是我于此世间最后的血脉，若换做你，你要怎么选？”
“哈哈，不过我看的出来，你与徐哥儿一般，都是道心坚定之辈，一旦自己认定了道路，即便是劫数加身，天地翻覆，都不动不移，永不改易。”
“可我不是……说到底，我骨子里，还是那个在东海之滨，艰难求存的破落散修罢了。”
“青天宗虽然不是什么大宗门，但是你的起点，至少要比我们当年强太多了……对于没有宗门庇护的修者来说，单单是生存，就足够消磨他们绝大部分精力了。”
“血魅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缺少强大的庇护者，同样挣扎求生，所以，我理解他们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想要活着，有什么错呢？”
随手把酒葫芦一丢，老城主站在了楚凡面前，一身酒意尽去，属于化婴修士的强大气势展露无疑。
不过这足以让寻常筑基修士甚至是丹成下品的金丹修者感受到巨大压力的法域，于楚凡而言，不过是微风拂面罢了。
他望着这个半人半血魅的老人，也放下了酒葫芦，从石墩上站了起来。
斟酌了一下言辞，最后开口道：
“想要活着，自然是没有错的，此乃生灵本性，无须讳言。”
“但血魅们的对于如何活下去的道路选择，本就无关对错，只关乎本心。”
“有些人只要能苟活下去便满足了，有些人，却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觉得自己真正地活着。”
“这非是什么对错之分，而是“道之抉择”！”
“前辈，我辈修者，大道歧途之时，又何须分什么对错？”
“得道者，生，歧路者，死，仅此而已！”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自己恍惚间如浸入了冷水之中，一股清凉之意自未可知处散发而出，让他的神魂变得更加清明。
楚凡的话，将对面的老城主说的一愣，他似乎没有料到能从这个年轻人嘴里，听到这番话。
“还真是很像啊……”
低低自语一声，老人似是又望见了那个心中的高大身影，缓缓收敛了自己的一身气势，有些意兴阑珊地往城主府方向归去了。
楚凡目送着这位老人有些佝偻的身影隐没在城主府在血月投射下形成的巨大阴影之中，耳边才传来老人最后的声音：“那就看看他们最后，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道”吧……”
在这依旧寂静无人的广场上矗立了一会，消化了一番今夜的所闻，楚凡才迈步朝着自己的小院方向走了回去。
“果然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经常在典籍之中听闻有修者历世炼心，而我不过是在这血魅城中走了一遭，许多事情仅是耳闻，未曾亲历，却都感觉道心被隐隐触动。”
“不只是血魅们，纵便是其他修士，在他们踏上修行之路后的每时每刻，都可能在面临道心抉择和历练吧，若是一步行差踏，岂非就要在道心之上留下了裂隙？”
“无怪乎那些分神大能们，对道心劫数，畏之如虎。”
“还需时时警醒，叩问本心，不要偏移自己的道路才是。”
带着心中的无尽感慨，楚凡回到了已经被修整过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