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对饮
这苍老的声音刚落，楚凡心中就是一惊，被人靠这么近，自己竟然都没有丝毫察觉……
何方神圣？
虽然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恶意，但是楚凡依旧谨慎地拉开了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唤出金莲护身之后，才面色凝重地转过身来。
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形象奇异的银发佝偻老者，他似乎是由一半血魅和一半人类拼合而成一般。左半边身子连同左眼，都是如血魅一般的血红之色，而右半边却是正常的人类模样。
而且自打这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对方不再刻意收敛气息的情况下，楚凡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奇特的威压。
金丹种神通，化婴成法域，这意味着，站在楚凡面的这位半人半血魅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化婴境界的修士！
而血魅城中，如此修为者，仅有楚凡只闻其名，未曾得见过得老城主！
心思电转，楚凡就猜到了眼前这老人的身份，只是他实在有些拿不准，这老人因为什么找上了他。
据他所知，这位不是因为寿元即将枯竭，早就在城主府中闭关休养，不问世事了么？
若非如此，以对方和李层云浴血共战的同袍之情，怎么会让少城主在血魅城中搅风弄雨。
打起了精神警戒着，但面上神色不改地说道：“长者有请，自无不可。”
对于李层云、老城主这等在无数灾劫之中，护佑血魅城数百年的老一辈修士，楚凡心中还是颇有几分尊敬的，故而也不是很排斥对方的邀请。
倒要看看这位老城主有何贵干。
老人似乎颇为满意他的应约，招呼一声，引着他就往城中心的广场去了。这处在立城之初，以巨石铺就的，方圆足有百余丈的圆形广场，数百年后看来，已然有些破旧了。
最初的时候，这广场乃是血魅城集结修士，保护妇孺弱小的最后决战之处，而随着城池的建立与扩张，以及城中血魅们日益繁忙的生产和生活，几乎再没有重现过曾经成败上千人聚集于此，勠力同心，共同战斗的场面了。
城主府建立之后，老人下令稍稍整饬了一下地面，增加了一些石墩子，供那些忙里偷闲的血魅们来这里休憩所用。
此刻，老人沐浴着夕阳的余晖，一屁股坐到了广场上的一处石墩上，荡起的灰尘在阳光下四处飘散开来。
一股充满时光与岁月的灰尘味儿，传到楚凡的鼻中。
他倒也不矫情，挨着老人旁边坐了下去，顺着他的视线，一同遥望似乎凝固在夕阳下的血魅城街巷。
老人的脸上的笑意更深，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只血色小葫芦递给了过来，然后这一老一少就沉默的对饮了起来。
楚凡看的出这葫芦是件品阶不俗的法器，但是内中的酒水却很平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粗劣。
待最后一缕阳光即将湮灭于天地间的时候，老人放下了酒葫芦，指了指自己，笑着开口道：
“魏正元，唤我老魏就行了。”
“哈哈，其实我和老李一样，不过是因着受了徐大哥恩惠，便追随他这个太元剑派弟子，一路从东海跑到了这里，驻守一个几乎被快血海宗屠灭小宗门东海散修罢了。”
老人开口的第二句话，就让楚凡瞳孔一缩，他倒是没有意料到，李将军和这位老城主，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历。
只因为受了徐越一点恩德，就追随他横跨整个太虚天，这实在是让人……
“唔……让我想想，好像叫什么天筹派来着。恩，徐大哥说他们是得了太玄门的劳什子“太乙演天阵”的残缺法门，悟出一门还算过得去的卜算之法，在西陆之上，还算是小有声名。”
“可惜成也太玄，败也太玄，他家山门坐落在太玄门布下的阴阳两仪微尘大阵的一处阵眼之上，被那血河老祖窥破。明面上，他驾驭无边血海，纵横太虚，惹出无穷祸患，把那几家顶尖宗门和圣地像狗一样溜着玩。”
“暗地里，却是派了自己的心腹，想要悄无声息地把这处坐落在七十二道大地祖脉之一上的阵眼据为己有，然后榨取祖脉之力驱动“幽冥胎藏血煞大阵”，直接从那冥界之中引来九幽血海，倒灌太虚！”
七十二道大地祖脉之一？！接引九幽血海倒灌天地？！
这一番话，更是把楚凡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百年前围绕着血域发生的种种大事背后，竟然还有这等惊天秘闻！
那血河老祖，当真是太虚天开辟以来，有数的魔道巨擘，竟然有着这等毁天灭地的可怕谋算。
动摇大地祖脉，接引九幽血海，随便做成一件，都能在太虚天掀起千百倍于血海魔劫的恐怖灾祸！
这厮被几大宗门和圣地联手打回幽冥血海，倒也真的不冤，便是那教义最为激进的净华寺，最多也不过掀起过波及东南两域的“白莲净世劫”罢了，哪像他血河老祖，出手就是要颠覆太虚天的势头。
楚凡的心情尚未平复，那边老城主却是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嘿嘿，不过任他千般谋划，百般算计，最后还不是被徐大哥一剑斩破？”
“可惜啊，这辈子怕是没希望再见识徐哥儿一剑斩落那“忿怒明王”首级的风采了……”
面上带着几丝醉意的老城主，望着彻底被夜色笼罩起来的血魅城，悠然长叹，然后他又猛灌了几口葫芦里的烈酒。
“徐哥儿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或者说简直就是个锯嘴葫芦，甚是无趣。只有别人与他谈及剑法之时，才肯一开金口，日后你要是见了他， 他若总是木着一张脸对你，你也莫要生气。”
“要知道即便是当年太虚天的第一美人，那一代的广寒仙子在他面前软语相求，婉转低眉，最后所得的，也不过得了他的一记“斩道见我”罢了……哈哈哈哈哈”
老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滑稽的场面，笑的差点喘不过气儿来。
他所说的那代广寒仙子楚凡身为西陆之人，当然也有所耳闻，听说那位，真个是谪仙下凡，姑射仙子一般的人物，没想到，竟然在“太上剑”面前丢了这么大个人。
想象一下那画面，楚凡也不由得有些莞尔。
“他真的是个好人，与其他那些顶尖宗门的弟子不一样的。”老人似乎醉的更深了一些，顶着有些骇人的两色面庞，诚恳地向楚凡道。
楚凡也拿起葫芦来喝了几口，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不管在哪个版本的血域传说里的“太上剑”，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元神强者。
拍了拍楚凡的肩膀，老城主有些感慨地说道：
“一个能为了对一群弱者的随口承诺，就算赌上百年岁月，冒着被血河老祖冲出血海搏杀的风险，也要逼迫自家门派与西陆霸主广寒宗与血魅们签下大道之约的修者，不论如何，都是值得尊重的。”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