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鬼麒麟
我跟着烧尸工跑了一路,三人跑到了烧尸间,两台焚尸炉并列,靠着墙有一张满是污迹的旧桌子。
除了一些小玩意儿,上面还放着一盏长明灯。长明灯一般是点在棺材下面,为死去的魂魄指引方向用的,为什么还要在停尸间点灯?
烧尸工急急忙忙地去挑灯芯,发现除了烧得所剩无几的灯油之外,容器内还有其他的凝固物。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让你守个灯都守不好!”烧尸工脸色阴沉,指责小光头。
“师父,我说了您可别生气!中午出了那事儿,我没吃饱,去厨房偷了个鸡腿,想用这火烤一烤……”小光头自知理亏,越说越小声。
烧尸工一听就差点眼前一黑:“那你是鸡油滴灯里了?混账!看我不打死你!”
烧尸工是真的气急了,狠狠揪了几下小光头的耳朵,又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直踢得他扑到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我连忙拉住烧尸工问道:“那火到底有什么神通,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那小光头也嘟囔:“我也不懂,天天就守着这破火,也没看出什么弯弯绕绕。”
烧尸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火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能在烧尸这个行当平安无虞,都是沾了这火的光啊!”
原来烧尸工年轻的时候学的是野路子,虽然拜了个厉害的师傅,奈何天资不行,早早地就离开了师门,而这灯就是师傅给他的饯别礼。
“这火出自火神兽麒麟之口,被我师傅碰见,用这长明灯留下了一簇火苗,制成一盏阴阳灯。不管是怨气多重的尸骨,都会被这火烧得干干净净,正是因为这么一手本事,当时还是楞青头的我才能在这个吃人的行当站稳脚跟。”
烧尸工的眼里全是心痛,没想到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火就快要熄了。
我听得眉头紧锁,突然肩头一沉,扶风一声嗤笑,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
“说得这么言辞凿凿,也就是一只鬼麒麟罢了,哪是什么神兽!”他傲娇地翘起蛇尾,对我说:“也就骗骗你这种没见识的小鬼,要是麒麟火能被鸡油浇灭,那我们上古神兽的脸往哪里放。”
我一看到这条破蛇就满肚子火,每次危急的时候他都不出现,于是嘲道:“少往你脸上贴金了,哪个神兽跟你沾边了,说风凉话的技术倒是一流,你有本事就说说该怎么办呀!”
“……你跟谁说话呢?”懵逼的师徒两人看向我,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个人看不到扶风。
扶风的存在太过特殊,于是我只能尴尬地说是自言自语,一戳就破的谎话非但没有加深烧尸工的怀疑,毕竟我有阴阳眼,看到一些诡异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言说。
扶风也是个不禁斗的,怒道:“就算天上的神君下凡了,本君也是神兽!这鬼麒麟的火有大用,你别不知好歹,赶快去让它复燃。”
想起他同甘共苦的誓言,我便再也不能怀疑他的好心,只能气鼓鼓地应允。
“这鬼麒麟阴得很,鸡油阳气充足,自然是起了反效果,不过火种还在。你去拿点尸油来,倒在油灯里。”
我问烧尸工哪里有尸油,他立马用刮刀从焚尸炉上取材,黏糊糊的黄色胶体就这样从炉壁上掉了下来。
说来也是神奇,胶体一碰到灯芯就立马化成了一摊油,火苗“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有了有了!我何某活了这么多年,除了我那变态师弟,还没佩服过谁,你真神了!”烧尸工高兴地对我说道,连带着小光头都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
“所以这鬼麒麟的火到底有什么用啊?”我偷偷问扶风。
“鬼麒麟是拿夭折麒麟做的蛊胎,这东西很邪气,拿来烧尸体就会反吸阴气,寻常小鬼自然是敌不过。你不是想找孙镜伊?这火跟邪祟相吸,你靠这火找准没错。”
扶风确实靠谱,我困惑道:“你动不动就消失,是对空气过敏吗?”
“本君最近老是觉得累……如果你真的有生命危险,我会出现的。”扶风说完就消失了,我纳闷地想着,现在才秋天,蛇不会就开始冬眠了吧?
就这样,我告诉烧尸工自己的计划,掌着灯直接走向后厨。经过中午打饭的棚子,厨师居然还被绑在柱子上,他的眼睛很亮,好像一直在等着人来似的。
我对他没好气,他对我笑嘻嘻地叫道:“死了,都死了!”
我猛然回头,瞪着他说:“谁死了?”
但是这之后,无论我怎么问,他都跟没听到一样,就是不回话。
没办法,大概要转世成猪的事实给了他太大的打击,我摇摇头,掌着火继续向前走。
“死了,你要死了!”我停在后厨门前,疯癫的话又响彻在空气中,厨师又愿意开口了。我顿住脚步,发现鬼麒麟的火狠狠晃了几下,像是有了感应一般摇曳不止。
我心念一动,又走回到厨师的旁边:“你是不是想提示我什么?”
厨师又变得沉默,身子却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整个人就变得萎靡了下去,原本亮得惊人的眼睛也闭上了。
“师父,这个……是不是回光返照啊?”小光头吞了口唾沫,偷偷问烧尸工。
烧尸工一惊,急忙探出手去试厨师的鼻息,不敢置信地说:“真的死了!”
然而这还没完,厨师本来就胖,身体却突然又涨大了几圈,脸上长出了细细密密的毛发,耳朵也飞速生长,变得像蒲扇一样大。
夜风吹过,我们三人集体陷入沉默,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们面前变成了一头猪!
绳子被猪身撑爆了,软软地滑落到地上,这大变死猪的戏码让我说不出话,报应来得这么快,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就在我们三人的注意力都在猪身上时,后厨却突然传出声音。
我捏紧女鬼给我的符咒,慢慢地走近,声音愈加清晰——竟是碰杯声和喝酒划拳声。
我悄悄把门推开一道门缝,窥视其中的场景,竟然发现消失的众人都在后厨推杯换盏,好像在庆祝什么节日似的,地上全是空的酒瓶子。
众人中有孙镜伊的父母,他们一改之前悲痛欲绝的样子,越喝越有精神,穿梭在人群中敬酒,俨然是东道主的做派。
小光头趴在我头上,低呼了一声“卧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脸色发白。他的胆子坏了事,肩膀竟然碰了一下门,轻微的声音竟然让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脸都齐刷刷地朝向门口,这次轮到我坐不住了,因为我发现所有人的眼眶都是黑咕隆咚的,他们全被挖掉了眼珠子,成了瞎子!
我死命地捂住小光头的嘴,生怕泄露了任何声音,但事与愿违,孙镜伊的母亲慢慢地朝门口走了过来!
她缩起脖子,顺手拿起了插在案板上的菜刀,寒芒闪闪的刀身上还沾着不明液体,“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滴水。
压迫感太强,我拉着小光头想撤退,却对上烧尸工笃定的双眼。
门被打开,后厨的灯光泄了满地,女人用她并不存在的眼睛往门外瞧了一眼,然后欢喜地朝门内喊道:“老公,门外有一头猪,用猪肉宴招待亲戚吧!”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我藏在拐角处,眼睁睁看着死猪被缓缓拉入门内。
听见后厨传来的砍肉声,我的脑袋一片混乱,这群人此时吃的到底是猪肉,还是……?
总之后厨不宜久留,我们三人决定回到灵堂。这次我学乖了,从门缝观察着灵堂里面,发现竟是李溪英在拖地。
他拖得很认真,还哼着小曲,围着灵棺一遍又一遍地走,我看着他的轨迹,禁不住皱起眉头。
“坏了,他把撒的童子尿都拖干净了!”烧尸工低呼道。
“可是我没撒尿啊,这童子尿是从哪里来的?”小光头傻傻地问道。
烧尸工噎了一下,毫不留情地给了小光头一记脑瓜崩:“反正不是你师父我!”
小光头不疑有他,委屈地捂着额头道:“本来是听说这里工资高才来的,老婆都没娶就碰上这事儿,真是拜堂听见乌鸦叫,倒霉了八辈子霉!”
“明明是在办丧事,所有人都变得这么高兴,该不会是集体撞邪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人的对话让我恍然大悟,杀猪喝酒,不就是喜宴干的事情吗?
顾不得再隐藏,我跑到灵棺的面前,鬼麒麟的火竟然噼里啪啦烧起了火星子!
“我的娘嘞,这火像是活的一样,见到这棺材就跟见到了娘一样!”小光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