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真不喜欢韩大人,我对他只有敬重
韩白苏与言瑾夕双双受伤,他们在各自府上调养身子。
韩白苏不想让娘担心,命方青悄悄给自己熬药、敷药。韩白苏趴在床上,双手交叉拥在胸前撑着床,咬着牙,忍着疼。
方青问道。
“大人,您看您这是何苦呢?旧伤连纱布还未摘下,新伤又来了,您让小官吏停鞭便是,为何要替瑾夕姑娘挡鞭啊?”
韩白苏不愿分享自己矛盾的内心,便说道。
“我命大,死不了。”
他确实可以叫停,可他也在赌,赌言瑾夕会向她妥协,所以,没有到达最后一刻,他便不会阻止。奈何言瑾夕太倔了,当时鞭子已经挥下,来不及阻止,只能替她挡下。
至于第二鞭,不过是他发泄的方式而已,顺带吓唬吓唬她罢了。
回想起言瑾夕充满祈求的眼神,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总感觉她认识自己。
…………
言瑾夕回到屋里,从柜子里翻出纱布。她脱下自己的衣服,她咬着帕子,忍着疼,自己为自己上药包扎。
包扎好后,她坐在床上,哽咽着对着枕头说道。
“你也很疼对吧?”
…………
言瑾夕的屋檐下有一个小方桌,四个竹编凳子,她随便选了一个方位坐下。
不一会,言瑾烁端着药来了,他把药放到桌上,并坐下,问道。
“已经包扎好了?”
言瑾夕点点头,言瑾烁又说道。
“那你快把药喝了。”
言瑾夕双手捧起药,一饮而尽,言瑾烁说道。
“瑾夕,平时你乐观向上,乖巧懂事,今日怎如此莽撞?你要记住,韩大人他吃软不吃硬,倘若你顺着他,他撒撒气便过去了,倘若你与他对着干,他会很疯狂。”
言瑾夕虚弱地笑笑,回道。
“大哥,我没有那么逆来顺受,只是很多事我不在乎,自然也懒得去争去反抗,如果遇到我在意的事情,我绝不退让。”
言瑾烁好奇地问道。
“那今日你在意的是什么?”
言瑾夕回道。
“我在意家人,也在意自己能不能留下。今天激怒他,看似吃了大亏。但他最终答应让我留下,被我这么一闹,他以后便不会轻易赶我走了。”
听言瑾夕说她在意家人,言瑾烁心里满满的感动,虽说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比亲妹妹更亲。
那一年,他犯了错,言太医罚他跪在烈阳下思过,言瑾夕给他送水,举伞为他挡太阳,陪他罚站。也是因为这样,当言瑾夕被欺负时,言瑾烁总会挺身而出保护她。
言瑾烁问道。
“小时候,你为什么跑来跟我罚站?”
言瑾夕思考一下,问道。
“帮你遮太阳那次?”
言瑾烁点头,言瑾夕说道。
“那时候,刚来言府,大姐她们嘲笑我是哑巴,见到我也是避而远之。你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还对我笑的人。”
说着说着,两人都红了眼眶,言瑾烁说道。
“你来言府两年,没说过一句话,由于是心病,爹也治不了。祖母离世前,一大家子人在她床前送她最后一程。祖母让爹收养你,直到爹答应,祖母才安然离世。你伤心过度,终于说出“老夫人”三个字,那是你来言家第一次说话。那天你趴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唤了很多声老夫人,哭了很久。”
言瑾烁描述的情景在言瑾夕脑海里盘旋。她命不好,但她又很幸运,她对言瑾烁说道。
“老夫人走得早,一直靠大哥庇护,我才没有被欺负太狠,如今我也要保护你,不能让韩大人欺负你。”
两人含着泪相视一笑,言瑾烁问道。
“你那么想留下,不是只有识字和替我解围这两个原因吧,瑾夕,你可以跟我说实话吗?你是不是心悦韩大人,如果是,大哥可以帮你。只是他对我们言家有偏见,你要走进他的心,颇为困难。”
刚才还有点伤感的言瑾夕噗哧一笑,连续摇头,解释道。
“大哥,我不喜欢他,我对他只有敬重。”
言瑾烁不解,问道。
“他对我们家的人恨之入骨,你怎会莫名其妙敬重他?”
和大哥敞开心扉后,她想把她和韩大人的事告诉他。
言瑾夕走进屋里,从枕下拿出那个秘密,她拿出玉佩,回到屋檐下,把玉佩放在桌子上,推到言瑾烁面前,然后坐下,对他说道。
“大哥,这是当年韩大人给我的,韩白苏对我有救命之恩。”
言瑾烁看了眼玉佩,又看向她,确认道。
“他救过你?什么时候?”
那段记忆是言瑾夕一辈子的痛,她一直回避着这段往事,可今日,她决定开启这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告知言瑾烁一切。
…………
言瑾夕,原名李媛媛,原本和爹娘以务农为生,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八年前,她爹从村民口中得知都城有许多劳作机会,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她爹带着她和她娘前往都城。
途中经过一座寺庙,一家三口进去歇脚,他们来到斋堂用膳。言家老夫人被糊豆卡住了喉咙,喘不过气,脸色发紫。众人见状,放下饭碗,围到言家老夫人面前,大家均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媛媛的娘亲在这方面有些经验,她立马起身跨步挤进人群,走到到言家老夫人面前,从言家老夫人的背后,环抱住言家老夫人,用力挤压她的胃,言家老夫人终于呕出了胡豆,她大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
言家老夫人得知一家三口要去都城,正好顺路,便允诺送他们一程。
途中他们遇到了山匪,山匪一剑刺死了丫环,直接吓哭了李媛媛。山匪见李媛媛碍事,将剑对准她。李媛媛的爹随身携带了一把匕首,他假意求情,让他放过她女儿,却趁山匪不注意,将匕首刺进山匪的大腿。山匪惨叫一声,一剑刺过去,她爹胸口被剑刺穿,当场死亡。山匪接下来又杀了她的娘。
亲眼看见爹娘惨死,李媛媛受到惊吓,她坐在马车里一直流泪,怎么也哭不出声。言老夫人因害怕而昏迷过去。
…………
五个将士骑着马,护送韩白苏的马车回都城,正好遇到抢劫。将士询问韩白苏的意见后,挺身而出,救下李媛媛和言家老夫人。将士绞杀了大部分山匪,百密一疏,还是让一名缺了一只耳朵的山匪逃走了。
韩白苏登上言家老夫人的马车,他撩开门帘。这是韩白苏和言瑾夕第一次相见,只是相见时,她还叫李媛媛。
两人四目相对,李媛媛很委屈,她流着泪,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来。她就那样看着眼前那束白光,若不是那束白光,她可能早已命丧黄泉。韩白苏心想这个小姑娘一定吓坏了,他对李媛媛说道。
“我不是坏人,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李媛媛无法说话,但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言家老夫人。
韩白苏说道。
“她还活着?”
李媛媛又点了点头。
韩白苏继续说道。
“好,一起带走。”
李媛媛抓住了他的手,跟他走下马车。看见她娘的尸体躺在地上,李媛媛甩开韩白苏,向她娘的尸体奔扑过去,坐到地上,抱着她娘的尸体一直流泪。
韩白苏走过去,蹲下问道。
“这是你娘?”
李媛媛红着眼,委屈地点点头,她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他爹的尸体。
其中一名将士走过来向韩白苏禀报。
“白苏少爷,一共四具尸体,马车内一女子中剑身亡,马车后面五十米左右,一男子中箭身亡,马车前二十米左右一男子中剑身亡,小姑娘怀里这位女子被刀砍而亡。”
听着这些话,李媛媛摇头痛哭,她至今仍不相信爹娘已离她而去,她将脸贴到她娘的额头上,她多么想她爹娘能够活过来。
韩白苏对将士说道。
“知道了,好好安葬他们,把那位老夫人扶到我的马车上去吧。”
将士应着好,然后蹲下伸手去挪李媛媛娘的尸体,可她怎么也不愿放手,将士又不能强抢尸体,对韩白苏说。
“白苏少爷,这可怎么办?”
韩白苏轻轻拍了拍李媛媛的肩膀,温柔地安慰她,说道。
“你这样,你娘泉下有知也不会快乐,你要好好活下去,才能对得起你娘。听话,放手,让你爹娘安心入土吧。”
李媛媛这才松了手。
韩白苏拉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行驶中,李媛媛的情绪有所缓解,但她一直不说话,韩白苏问道。
“你是天生不会说话吗?”
李媛媛摇头,她不知怎么解释,言家老夫人动了动身子,清醒过来。
韩白苏问道。
“老夫人,您醒了?”
老夫人问道。
“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韩白苏回道。
“我叫韩白苏,家在都城。刚才您昏迷,这位小姑娘又不会说话,不知该将你们送到何处?”
老夫人确认道。
“你是韩毅韩将军的儿子,韩白苏?”
韩白苏吃惊,问道。
“老夫人,您认识我?”
言家老夫人心里非常难受,因为一年前,他爹的死讯,正是她儿子言太医从韩家带回来的。
当时言太医在韩毅将军房间,亲眼目睹韩将军吐血而亡。但韩家夫人没有追究这事,这事儿便过去了。
自那以后,言太医给家里人做了交代,让言家人以后一定要善待韩家人,不能与之交恶。想到这里,言老夫人心里有愧,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仅解释说道。
“你爹是我大凉国的大将军,整个都城谁不认识。”
韩白苏继续问道。
“那这个小姑娘是您的?”
言老夫人说道。
“我家在都城做药材生意,此次出来拜佛,这位小姑娘的爹娘在寺庙中救了我一命,正好他们也要去都城,我便带他们一同前往,奈何路上遇到山匪。”
韩白苏问道。
“那这位小姑娘以后该怎么办?”
言家夫人答道。
“她爹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会带她回去,把她养大。”
韩白苏又问道。
“您家在何处,到了都城,我命车夫送你们回家。”
听到这话,言家老夫人有些尴尬,她怕他知道她是言家老夫人,便说道。
“谢韩小公子出手相助,进了城门把我们放下便是。”
韩白苏想,可能对方不想他知道她家的住址吧,便未再追问。
到了城门口,言家老夫人带着李媛媛下车,韩白苏也下车,目送她们离开。李媛媛回头看了一眼韩白苏。韩白苏瞧见后立即追过去,他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戴在李媛媛脖子上,说道。
“我把这个送你,老夫人知道我家住哪儿,如果你想找我玩,就让她带你来找我。”
李媛媛收下玉佩跟着老夫人走了。
…………
言老夫人受到惊吓,身体每况愈下,两年后病逝。病逝那天,言太医受言家老夫人所托,收养了李媛媛,给她取名言瑾夕。
…………
言瑾夕终于把自己的身世以及与言家、韩白苏的渊源说了出来。言瑾烁听到后终于明白,言瑾夕为何说她敬重韩白苏。
言瑾烁说道。
“难怪当初你死活要入监察处做工。”
言瑾夕回道。
“我希望两家可以握手言和,我想化解误会和矛盾。”
言瑾烁说道。
“年少时,大人心里还有一份善意,如今的他只有冷漠了。要是他知道你是他当年救下的小女孩,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就冲他救过祖母和你这一点,我这两年受的气也值了。”
言瑾夕说道。
“他很好,不然也不会替我挡鞭。当年他是我心中的束光啊。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言瑾烁把桌前的玉佩推到言瑾夕面前,提醒他,说道。
“玉佩好好收着,没准以后韩白苏发疯收不住的时候,它会成为你的免死金牌呢。”
言瑾烁和言瑾夕聊了这么久,才想起她还受着伤,连忙说道。
“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忘记你有伤在身,快进屋休息吧。我让杏儿晚上给你送饭,最近你就好好调养身子,别到处跑,明日再来看你。”
言瑾烁交代完后,踏步走出了院子。言瑾夕拿起玉佩,走进屋里,将其重新放回枕头下,并说道。
“不管别人怎么诋毁你,骂你,说你阴暗腹黑也好,冷酷无情也罢,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