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随便找个丫鬟过来,以为就能替言家还债?
言瑾夕心里想着,无论背后站着的人是谁,先示弱卖惨,再把责任往身后之人身上推,接着让他替她保密,包庇她的过错,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跪坐在地上的她被书案挡住了身子,韩白苏见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便停下脚步,并未继续前行,他双手叉腰,白了那边一眼,好像在表达,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言瑾夕想挤点眼泪出来,但怎么都挤不出来,她只能露出一副苦瓜脸,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与背后之人说话,责怪中带点委屈和哭腔说道。
“这可怎么办啊,我一个弱女子,才刚来这里几日,地皮还未踩热,便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我的命好苦啊!得罪言主簿是小,倘若韩大人责怪下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韩白苏听见她提到自己,好奇这女子能说出点啥出来,他移动步伐,往书案走去,转身顺势坐进圈椅中,言瑾夕正好跪坐在圈椅侧方。
韩白苏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很不屑地别过头,垂眸看向言瑾夕,如审犯人一般,等待着言瑾夕的发言。言瑾夕斜眸,用余光瞟着身侧坐着那人,继续给自己加戏,嘤嘤嘤地委屈地演着。
“这位同僚,你为什么要破门而入,你就不能好好敲个门吗?若不是被你吓到,我根本不会摔坏这个瓷器……”
韩白苏挑眉,反问道。
“所以呢?”
韩白苏的语气里带着点威胁意味,好像知道言瑾夕要把责任甩给她一般,看似提问,潜台词倒像是,你甩给我试试。
言瑾夕再次斜眸瞟他,能看见一个浅浅的侧影,根本看不清楚他轮廓和长相,她从他的语调推断出,此人并不好惹,不太愿意接她的招,她也不敢继续责怪于他,于是换了策略,改推卸责任为寻求庇护。
言瑾夕说道。
“我也不想拖你下水,那你可不可以在韩大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就说我不是故意的,让他莫要责怪于我。这位同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差事。”
差事?这女子应该是言瑾烁招来的小工。
韩白苏未曾想到,这女子从未和他见过面,竟怕他怕到如此地步。他突然想到大哥说他连自家妹妹都不会哄,更别说哄其他女子,他尴尬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冷笑了一下。
韩白苏继续说道。
“倘若我帮你在韩大人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言瑾夕回道。
“只要你能让韩大人不怪我,也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打杂跑腿儿啥的,我都在行。”
韩白苏诱导性问道。
“既然你是言主簿找来的小工,你倒是说说看,言主簿是不是在你面前说了韩大人的不是,否则你怎如此怕韩大人?”
言瑾夕摇头,回道。
“言主簿从未在我面前说过韩大人闲话,韩大人的风评大家不都知道么,整个都城的女子见了他不都会绕道而行么。不过我总觉着韩大人虽然身上戾气重了些,可他是个好官,比起怕他我更怕丢了这份差事。”
这话一贬一扬的,让人听着好不舒服,韩白苏疑惑,继续问道。
“为何一定要在这里做工?”
言瑾夕回道。
“一是为了跟着言主簿识字,二是为了保护他。”
韩白苏来了兴趣,身子侧倾下去,他离言瑾夕更近了一些,问道。
“识字能懂,保护言主簿何解?”
他的靠近给了言瑾夕极大的压迫感,言瑾夕的身子微微闪躲,说道。
“我希望韩大人能对言主簿好一点,不要有事没事拿他当出气筒。”
韩白苏越来越多疑虑,她竟知道自己对言瑾烁不好,他邪媚一笑,心想着,这女子怕不是言主簿的相好吧?
韩白苏继续问道。
“你怎知我拿他当出气筒,你和他什么关系?”
言瑾夕回道。
“我叫言瑾夕,是言瑾烁的妹妹。”
韩白苏听到这里,微微上扬的嘴角渐平下来,看热闹的表情瞬间消失,眉梢紧拧。
他狠拍了一下圈椅扶手,发出一声巨响。言瑾夕着实吓了一跳,身子闪躲开,本能地打了个寒颤,惊慌不已,不知所措。
韩白苏气得从圈椅中站了起来,围着圈椅绕了一圈,走到言瑾夕跟前,垂眸蔑视着她。
言瑾夕想要抬头查探情况,又怕激怒他,她根本不敢与之相视。言瑾夕反而将头低了下去,开启掩耳盗铃式躲避。
这监察处除了大哥,其他同僚可真暴躁啊,也太难相处了吧,她试探性问道。
“这位同僚,你为何生气?”
韩白苏死死盯着言瑾夕,体内一股洪荒之力,他带着不满的情绪说道。
“一个言瑾烁不够,现在又来一个言瑾夕,你们言家怎会有如此多的奇怪物种,不躲得远远的,过清闲日子,整天往枪口上撞,是不怕死,还是自虐想寻死?啊?!”
言瑾夕听到这番话,她震惊了,她眨眼缓解紧张,大概猜出这个人不是普通同僚,而是韩白苏本人。言家人果然是他的逆鳞,得知她也是言家人,韩白苏好像很生气,一点就燃。
言瑾夕意识到,耍小聪明已经不行了,他正在气头上,原本跪坐着的她,连忙动作标准地趴跪着,头手贴在地面上,身子僵硬,不敢乱动。
她试图灭火,开口说道。
“韩大人,瑾夕愚钝,瑾夕有眼无珠,望大人原谅。”
韩白苏哼笑一声,问道。
“有错?说说看,何错之有啊?!”
言瑾夕立即回道。
“瑾夕有三错。不知大人就在眼前,错把大人当作其他同僚,这是其一。明知大人对言家人有怨恨,还跑到韩大人面前晃悠,这是其二。犯了错怕丢了差事,没有第一时间承担责任,反而抱着侥幸心理,寻求包庇,这是其三。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的错,还请韩大人莫要迁怒于言主簿。”
言瑾烁竟送自己的妹妹过来保护他,替他受气,可够没品的。
韩白苏屈膝半蹲下去,看着她被烈日晒过,还未完全恢复的阴阳脸,感觉她一点言家小姐的样子都没。
韩白苏说道。
“还说是言瑾烁的妹妹,我看,你就是言瑾烁找来的替死鬼吧,他随便找个丫环过来,以为就能守护言家了?究竟是你们看不起我,还是你们太看得起自己?”
韩白苏见她仍不敢与他对视,命令道。
“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
言瑾夕微微抬眸,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与不满,她颤抖着的身子缓缓伸直了腰板,目光与他平视,她眼神里带着恐惧,小心翼翼解释说道。
“不是大哥派我来的,是我主动求大哥让我来的。大人您说得对,我确实不是小姐,我是只是言家的养女,当年父母遇害,我被人追杀,幸得言家出手相助,救我于苦难之中。言太医心善,认我做女儿,抚养我长大,言府对我有大恩。我来监察处保护大哥不假,可我更想帮您解开心结,希望言韩两家可以冰释前嫌,和睦相处。大人,您能否告诉我,您为何仇视言家?我爹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您记恨这么多年?您不妨说出来,万一这中间有误会,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他爹吐血身亡,他娘痛哭无助的情景在他脑海中浮现。失去亲人这种痛,韩白苏永远不会忘记,言瑾夕当着他的面揭他伤疤,让他痛苦万分,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心里难受的同时,韩白苏被言瑾夕彻底激怒,他讥笑着,眼里带着泪,他这样子其实挺让人心疼的。
他渐渐收起笑容,变了脸,露出一副凶相,并一把抓住言瑾夕的手腕儿,将她拉向自己,言瑾夕的脸与他的脸靠得很近,韩白苏扫视她的眼鼻唇,威胁道。
“你不是想保护你哥,替他受罪吗?好,很好,我成全你。”
说完,韩白苏起身,顺带拉着她一道起来,拽着她往外走,非常暴力。言瑾夕感觉手腕很疼,无论如何挣脱都挣脱不了。她跌跌撞撞的,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两个小官吏路过时,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新来的小工犯事了吧?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个最不好惹的主。”
另一个小官吏遗憾摇摇头说道。
“快走吧,待会指不定受罚的是我们。”
韩白苏拉着瑾夕来到审讯室,一把将她甩了出去,他的力气好大,言瑾夕根本站不稳,直接摔坐到地上,她抬头看着他,问他。
“大人,您要做什么?”
韩白苏走向前去,蹲下去,死盯着她,用手温柔地撩拨着她的耳发和耳下的肌肤,看似怜香惜玉,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的味道,他说道。
“你不是想留下,保护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和整个言家吗?怎么,不给我送点见面礼,我凭什么让你留下。”
言瑾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道。
“我说过,您怎么对我都可以,只要让我留下。”
言瑾夕认为,无论此刻的韩白苏有多混蛋,多邪恶,只要他肯让她留下,她就有机会走进他的内心和查清真相。
见她并没有知难而退的想法,韩白苏起身,朝着身后吼了一声。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两个小官吏冲了进来,直接跑到言瑾夕面前,一人扛一只胳膊,把言瑾夕架到审讯犯人专用的木架上。言瑾夕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对待,她害怕,但决不妥协,她反过来威胁他,说道。
“大人,倘若今日我没死在这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许赶我走,天塌下来了也不许赶我走。”
韩白苏竟被一女人威胁,他走过去,单手托住她的下巴,对她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韩白苏甩开她的脸,立即转身发号施令。
“鞭刑伺候,给我打!”
小官吏拿着鞭子,对言瑾夕说道。
“瑾夕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言瑾夕咬着牙,等着皮肉之苦的侵袭。
“啪!”
第一鞭下去,声音响亮,言瑾夕忍着没叫出来。韩白苏想着,最多两鞭,她便会知难而退。
明明在惩罚她,韩白苏也不知为何,他不敢回头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为难一个女子。她要激怒他,挑战他,他便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小官吏没有急着打下一鞭,韩白苏侧过头,用余光瞟着身后的言瑾夕,问道。
“现在求饶,我便放了你。”
言瑾夕满头冒着虚汗,疼到没有力气,她虚弱地回道。
“你打死我吧。”
她居然还敢挑衅,韩白苏吼道。
“继续给我打!”
“啪!”
第二鞭下去,言瑾夕已经疼哭了,她眼泪直流。
明明疼哭了,她却笑着,她觉得很讽刺,刚刚怎么挤都挤不出来的眼泪,现在轻易而举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克制抽泣,哭声还是传到了韩白苏的耳朵里,也是这哭声,唤起了韩白苏内心那点良知和善意。
小官吏见他没有叫停,举手挥舞第三鞭。她一个弱女子,这鞭下去肯定没命。韩白苏终究还是心软了,鞭子落下之际,他猛地转身,挡到她面前,替她接住了第三鞭。
那一鞭重重落在韩白苏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痛苦不堪,原来这么疼啊!
要知道,他腹部的剑伤,还未痊愈,这一鞭,更是雪上加霜。言瑾夕吃惊不已,他的身体情况,她再了解不过了。她赶紧摇头,眼神示意他,让他别这样。
韩白苏目光坚毅,吼道。
“继续打!”
言瑾夕再怎么嘴硬,也无法接受韩白苏带着伤受鞭策之刑,此刻,她内心瓦解了,拖着虚弱的身着,哭着低声说道。
“大人,你疯了吗?”
韩白苏忍着疼,看着她,问道。
“究竟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言瑾夕饱含泪水,不知如何阻止,她看着他,摇着头,用眼神祈求他别伤害自己,她知道,他只是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他内心深处一直存有一份善意。
他明明感觉到了她的祈求,但他不想随她的愿,他不懂,为何她自己挨打,可以做到视死如归,而打在他身上,她的反应却如此之大,哭得如此之厉害。
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事多了去了,他也不想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心里想着,你不认输,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认输,不让你好过,韩白苏斩钉截铁地吼道。
“继续给我打!”
犹豫不敢下鞭的小官吏被韩白苏吓到了,不能违抗命令的他,纠结间,还是挥下了鞭子,这一鞭又重重落在韩白苏身上。
韩白苏表情狰狞,直接吐了一口血,如果他没有旧伤,一二十鞭他也能扛下,但他身上有那么严重的旧伤,这两鞭下去,痛苦不比言瑾夕少。
他擦掉嘴角的血,言瑾夕拖着虚弱的身体,难过到不能自已,她看着他,眼神渐渐无光,最后她闭了眼,精神折磨直接把言瑾夕虐晕了过去。
韩白苏见她晕了,带着几分薄凉哼笑着说道。
“你们言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滚远一点不好吗?离我远一点不行吗?”
他缓缓侧过头,强忍着疼,对身后的小官吏小声说道。
“扶她去我公事房屏风后的小床上休息,再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她的伤。等会言主簿回来,让他立刻滚来见我!”
明明背上有伤,韩白苏却觉得腹部更疼,他捂着腹部,颠簸地向外走着。
两个小官吏按照吩咐,为言瑾夕解绑。
韩白苏嘴唇发白,身子摇晃间,最终也倒头晕了过去。
小官吏看到他躺在地上,着急坏了,连忙停止为言瑾夕解绑,奔向韩白苏,喊道。
“大人!”
韩白苏和言瑾夕同时晕睡在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