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别有死因
如果要我评价这世上最毒的是什么。
那我肯定会告诉你,是人言,是人心。
人言能诛人,而人心更能杀人。
而很不幸的是,我就是那个被人言击败,被人心诛杀的人。
爷爷曾经说过,杨家的业不是业,是孽。
所以,他特意在临去时,要我发誓不继祖业,不再从事替人修葺阴宅为谋生之道。
更甚者,还把自己的一身绝学都带进了坟墓,留给我的只是些扎纸兑钱的手艺,说是给我留了条谋生之道。
然而,就在我自己都已死心,打算出了这山沟子,去大城市谋条生路时,却没想这一切都被一辆风尘仆仆的小巴车给打破了。
杨阿土死了!
那个在我印象中健硕的跟头牛,却听说在外地矿山挖矿的男人死了。
遗留下的孤儿寡母,在护送杨阿土回乡的几个外乡人带领下,竟然跪在了我家那满布尘埃的门槛前。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更何况是杨阿土这种客死异乡的苦命人,当务之急便是叶落归根了。
可从爷爷去世后,这村内就没人会操持阴宅这活计。
但我却没想到,那些人会跑到了我家门口来,要求我出山帮忙,替杨阿土料理后事。
众口铄金呐,我本想不做允诺,可却架不住这人言的可怕,而最让我感到愤怒的是那句话。
杨家没人了,杨家的活儿,只能存于我爷爷手上,而断绝在我杨生手上。
“小先生,我们这边请。”
在那个叫做杜云凯的中年人操持下,我最终还是破了对爷爷的承诺,身披长衫,手持罗盘的上了山。
非我自傲,虽然爷爷在生前就已做打算,没教导过我半点杨家的活计,但凭借着往日的耳闻目染,以及家中的那本“禹凿龙门诀”。
我自认此次出山还是能为我杨家正名,为我杨生这个人打块铁招牌。
虽迫于人言出山,但何尝不是我自己想出一些风头,故而,在杜云凯的话语中,我并无排斥之说,不过是点头作罢后,便同随上山。
杨阿土的棺木早就被运上山,而此时在那棺木旁或蹲或坐的有五个人,吧嗒的叼着烟头的同时,正埋头烧着纸钱呢。
想来他们都是护送杨阿土回乡的工友吧。
因未择定开吉,奠土祭山,故而,那杨家的直系亲属是一个没来,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安排。
“小先生好。”
陆续与那些人打过招呼后,我本想掏出罗盘择山定水为上,却不想方一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嘘声。
“才是个半大娃吧,能干成这活儿吗?”
“唉,瞅那模子勒,估也是半瓶水儿晃荡啦。”
“也不知道这半吊子能不能行,可别再弄出事儿来。”
半吊子?
这三个字着实是刺痛了我,因为自打杨家封店后,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半吊子。
顺手从肩链中掏出了几枚铜钱后,我顺手往杨阿土的棺木盖上一撒,同时嘴上念叨:“一云生死两界断,入土为安前往生,极乐自道菩提下,勿念生前是与非。”
我本想给众人面前显下手段,念叨的便是我杨家祖传的“自在乐”,意思是想让客死异乡的杨阿土能放下怨念,早日能够入土为安的。
这要是在昔日时,爷爷出手的话,那自在乐念完后,就算是多是怨念不舍者,都会随风散去,棺前烧化的纸钱会盘旋不休后,如同活人一般叩头离去。
昔日,我曾亲眼见过爷爷在念完自在乐后,一名溺水而亡的红衣女人,终于合上了不甘的双眼。
但我却没想到,等我撒了铜钱,念过自在乐过后,那九枚被我撒在棺木盖上的铜钱竟然都是屹立不倒。
一阵煞风自起,漫天铅云压顶。
不过是眨眼之间,这天地竟然都变了颜色。
“喂!小子你究竟做了什么,这么天都黑了?”
“扯嘛犊子呢,阿土那怂货色不会蹦出来吧?”
“敕!”
我赶忙从肩链中掏出朱砂等物品,甚至在顾不上研磨的情况下,直接用牙咬破了指头。
我是直接用鲜血掺和了朱砂,对着杨阿土的棺木头端,写下了三道雷符后,这才让那迅速凝聚的煞气退去。
“小先生,你,你这是干嘛去呀。”
等我忙好了这一切过后,是直接转身便要离去,却不想杜云凯竟然会闪身拦在我身前,开口问道:“小先生,你,你这是干嘛去呀。”
“回家。”
许是杜云凯都不知我为何会反应如此剧烈,当即便有些傻眼的瞅着我,呆愕的说道:“那,那咱这活儿?”
“另谋高就吧。”
经过刚才的那一幕,我深然发觉此中必然另有隐情,但关键是杨阿土家中就剩孤儿寡母,而又听说得了一笔极大赔偿。
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在出言招事的话,恐怕会落个里外不是。
曾听闻爷爷说过一件事情,就是因为一名刚入行的朋友,在诸事皆快圆满时,突然插手掀起了风波,导致那死者的一家落个家破人亡,而那位朋友也落了个疯癫下场。
但那一切的根本起因,却是因为棺材在落地时,压死了一只赤翅蝙蝠,而非死者死于非命。
所以在遇上这种事情的情况下,干了我们这一行的,都只能以另谋高就来做结论。
因为我们只是替人来堪舆风水的,而非官家来办案的。
“我就说是半吊子吧,什么大掰蒜呢,赶紧回家喝奶吧。”
另有一个胖子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嘿嘿,要不是杜老大说话,怎能轮到他说话呢?”
我定定的看着那个鹰钩鼻和胖子,随即用下巴朝棺材示意道:“他根本不是出车祸死的,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这句话的一出口,我明显的看到他们面色一变,甚至有两个竟然朝我围了上来。
“你们的活儿我不接了,就这样。”
既然来者不善,那么我为何还要跟这些人纠缠下去,若是等下动手,我怕是未必能打的过,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先走为上?
“小先生咱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但我却并未理睬杜云凯,反而是冷笑一声后,说道:“杜先生,那位怎么死的?”
见杜云凯一直都不说话,我继而说道:“我看他的死,不是什么意外吧?”
话音这才刚刚落下,那些人又是面色再变,随即便有人出声驳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棺材。”
我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随后看向杜云凯,说道:“杨阿土的棺材极煞,生人勿亲,活人不进,而你们不过是他的朋友,却一力承担了杨阿土的后事,这其中……。”
“没跟先生说实话,是我们的错,但……。”
那杜云凯本想再说什么,但却被我直接抬手阻碍了下去,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其实他,他是……自杀。”
自杀?
可就在我心中暗疑不定时,那杜云凯却又再次开口说道,对着那身后的几名汉子训斥道:“要不是因为你们几个,这杨先生也不会动怒,难道你们是想让阿土暴尸荒野么?”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杜云凯的话音刚落,那鹰钩鼻和胖子竟然给我跪了下来。
“先生,我们说话不过脑子,我们道歉,我们给你磕头了,求您就为阿土择选吉地,入土为安吧。”
可现在的这幅局面,难道是因为这两人出言不逊么?
“先生,人死为大啊。”
眼见我是去意已绝,那杜云凯竟然在我身后大声说道:“难道先生你忍心看着么,杨阿土的孤儿寡母因其不能入土为安,而夜夜依门悲泣,受人非议么?”
“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