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似是故人来
受害者的尸体, 是谋杀案的关键证据。
宋明珠失踪前一直住在城西的某座小院, 郁棠本想帮宋明珠尽快离婚，可宋明珠却告诉她，她想先冷静一段时间，郁棠只好作罢。
为保安全, 郁棠叮嘱宋明珠在小院门口装了监控, 偏偏那么巧，事发前几天, 摄像头被宋明珠送去维修。
随后不久，郁棠迎来了宋明珠的失踪。
而林月升那边始终声称是妻子从未说过想要同自己离婚, 分居只是因为近日心情不好, 想要独自休养几天，他们每天都会打电话, 但对宋明珠的下落，他始终不清楚。
郁棠第一时间赶到发现尸体的地方，宋拂衣紧随其后。
在警戒线外，一位年轻的探员正蹲在地上呕吐。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 可当郁棠走近, 一只行李箱敞开在草地上，白色的蛆虫闯入眼帘, 它们在碎肉间自由地穿梭，生与死的距离竟隔得这样近。
郁棠仍忍不住为之一震，她很少见过比这还要惨烈的死状。
探员递给她装着小鹿项链的证据袋，郁棠轻握着证据袋，不由地想起与宋明珠的最后一面。
宋明珠的人生有无限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刑事档案上终结这一生。
“法医怎么还没来？”
“在路上。”
郁棠戴上口罩, 从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手套，蹲在行李箱旁边。
“你要做什么？”宋拂衣惊诧地看她，似乎不大理解这样的尸体，郁棠为何要亲身上阵？
“检查尸体。”郁棠头也不回地说。
“这行李箱里怎么不见骨头？也没有头颅？”
郁棠拧着眉头，头颅和骨头都可以从侧面反应受害者的身份，有的凶手在抛尸时会砍去尸体的头，可这多半是为了掩饰受害者的身份，但行李箱里还有宋明珠的珍珠耳环和小鹿项链，这样便难以解释了。
难不成凶手以为这耳环和小鹿项链常见得很，不足以泄露身份？
或者凶手只是单纯地分散抛尸？
凶手抛尸的地点虽然人迹罕至，可到底算不上十分偏僻，警方在附近地毯式搜索过，别说尸体的其余部分，连半点凶手留下的痕迹都未曾找到。
郁棠拧着眉头，和宋拂衣一起回到了hunter的办公大楼。
法医正在验尸，而郁棠坐在一旁，翻阅着刚送到她手里的聊天记录。
事发后，林月升这混蛋清空了bhb论坛的发言记录。
而bhb论坛的发起人闻风而动，关闭了网站，删除了所有的数据。
可到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hunter的技术人员，花了足足大半个月，才恢复了这论坛里的聊天记录。
郁棠冷笑着，她知道这bhb会在后来演变会厌女杀人狂的聚集地，却不知道，原来林月升竟然还敢把谋杀妻子的创意，在这论坛分享。
郁棠转念一想，并非所有凶手都有足够的智商支撑他们完成犯罪，若林月升没有这样蠢，前世也不至于会酒后吐真言，交代自己杀人罪行了。
他的核心诡计是假冒宋明珠与他人聊天，改变宋明珠的失踪时间，从而制造他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作案和分尸地点，他选择了在自己的母亲家，那是个没有监控的小区。
郁棠找出和宋明珠的聊天记录，失踪前几天宋明珠话比平常少些，可并无怪异，只是如果凶手有心，翻阅宋明珠的聊天记录，模仿她聊天并非难事。
“初步检测，这尸体的血型和宋明珠相同。”
耳边响起法医磁厚的声音，郁棠的目光却依旧落在论坛的聊天记录上。
注册bhb的会员里，还有不少人是在读的学生。
看着眼前的这堆被bhb腐肉吸引来的蚊蝇的发言，郁棠心知，即使没有bhb这块腐肉，仍会有另一块腐肉，心存恶念的人，总是能找到他们的同道中人。
发帖人给出各种杀妻夺产的手段，比如，杀了妻子，再声称妻子不堪忍受穷困，与人私奔。
许多男人将戴绿帽视为人生最大耻辱，因此，很少有人会以为丈夫会主动往自己头上泼脏水。
事实上，许多女性失踪案都带有这样的情节，其中有多少是名为私奔实为杀妻呢？郁棠拧着眉头，眼神逐渐发冷。
“垃圾们还真是喜欢聚在一起。”
“你……”
“不是说你，麻烦你继续吧。”
郁棠起身，她没有去找林月升，而是先到了林母家。
如果不是林月升的案子，她未必会这么快将枪头对准bhb组织。
尽管还没有林月升谋杀宋明珠的直接证据，但仅凭这些发言，足够使林月升万劫不复。
郁棠叩门，林母并不在家，据住在对门的邻居说，在宋明珠被曝失踪前两天，她看见林母拎着行李箱独自一人外出旅游。
那天早晨邻居刚遛完狗回来，关门时，恰好看见林母拎着行李箱下楼，不过只看见她的背影。
“你每天早晨都遛狗吗？”
“这狗不遛遛它，它在家就使劲折腾。”
“这行李箱，和她拎的行李箱一样吗？”
“差不多是长这个样。”
同时，郁棠向林母的三个女儿和她的亲戚求证，林母这几个月和她们打麻将时，的确说过这段时间想出去旅游的话，原因是发现她死去的丈夫曾经出轨。
林母想要清净，特意嘱咐女儿们不要打扰她，不过林母会定期发来语音和带有她背影的风景照。
林母家里看起来十分干净，弥漫着浓重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郁棠环视四周，很快注意到了鞋柜上摆放的那盆绿萝，在绿萝的叶片里，藏着摄像头，摄像头正对着客厅，像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按她多年的经验，这是款集拍摄储存传输一体的摄像头，价格并不便宜。
在绿萝前伫立片刻，郁棠拿出摄像头，将它与手机相连，她很快看见了这摄像头所见的一切。
摄像头的主人是郁棠意料之外的人，宋明珠。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宋明珠悲惨的前半生，至于她的后半生，早在蛆虫里草草结束。
郁棠想，宋明珠录下这众人施暴的一刻，大概是想寻求司法帮助，只是到底没能等来文明的曙光。
郁棠按下快进键，在宋明珠失踪前两天，也就是林月升出差前的前夜，林母、林月升、宋明珠前后脚进了房子，三人没多久便起了争执，混乱中，宋明珠被推向鞋柜，撞到了这盆绿萝，因此郁棠只能看见鞋柜对面洁白无瑕的墙壁。
时间缓慢过去，第二天清晨，红色的裙子和某个行李箱一闪而过，郁棠认出这是林母的衣服。
2个小时后，林月升出现画面中，他弯腰穿鞋，拖着行李箱，慌忙地离开了这里，仿佛是在逃离无边地狱。
而宋明珠，再未出现在这画面之中，她仿佛是被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郁棠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常常希望科学进步，使凶手可以体味发生在受害者身上的一切痛苦和不舍。
郁棠拉起窗帘，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她拿出鲁米诺灯，房子里的许多地方都出现了鲁米诺反应。
果然，林母家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警方未能在宋明珠家找到蛛丝马迹。
郁棠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论断，那就是林月升是杀妻的凶手，而林母是负责运尸的帮凶。
下楼时，一位正在练八段锦的老人叫住了他们。
“你们是不是在调查林月升他老婆的案子？”
郁棠会八段锦，为了和老人套近乎，连忙跟着老人练了起来。
“你这个女娃娃这么年轻，原来也会这个。”
“关于林月升老婆，大家觉得怎么样？”
“那个女娃不错，就是性子软容易被欺负，我前两个月还看见她嘞，林月升他妈染头发，他老婆还陪着染头发，哪里找这么好的儿媳呦……”
郁棠询问着这位老人，不过除了宋明珠经常被欺负以外，却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证据。
“林月升他妈太刻薄，配不上这么有福气的儿媳。”老人摆了摆手，停下来喝了一大口茶。
在离开小区前，郁棠又回了一趟林母的家。
回到hunter的大楼，郁棠找到法医。
“核对过dna了吗？”
这位年轻的法医点点头，他摘下手套，说:“和在宋明珠住的小院里找到的dna比对过，属于同一人。”
“那宋家人呢？还没联系上他们来做dna比对吗？”
尽管郁棠知道这便是宋明珠的尸体，摆上侦探推断台的一切证据，都需要准确无误。
前世警方很快就联系到了宋家人做dna比对，可这回，宋家父母却和宋明珠一同消失无踪，连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踪迹。
“没有。”
手机振动，郁棠垂眸，是宋拂衣发来的消息。
【刚刚收到的消息，原来宋家父母移民出国了，他们在大使馆留的联系方式是假的，亲朋好友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移民？留假的联系方式？
这些事凑在一起，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林母、宋家父母行踪诡异，而宋明珠失了踪迹。
拿出一个塑料袋，郁棠递给法医，她轻声说:“麻烦你比对一下。”
“这是谁的？”
“你先比对吧。”
郁棠轻轻叹气，看似一切顺利得有如神助，可某些细微的地方偏偏和她的推测格格不入。
在审讯室，郁棠见到了林月升，这位前世的大赢家，似乎并不知道，她已经拿到了重要的证据。
“我老婆死了，你们不找凶手，却怀疑我杀了我老婆？郁棠我知道你满肚子坏水，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人？”
“我哪里比得过林月升你密谋杀妻，还敢在论坛上广而告之？”
“你胡说什么？”
把论坛里的聊天记录，扔到林月升的脸上，郁棠冷声说:“这是你的发言记录，还有印象吗？”
“这不是我说的……是他人陷害我……”
郁棠莞尔，她说:“为了堵你的嘴，我顺手查过，ip地址是你家，难道是你妈陷害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怎么解释这段视频？宋明珠进了你家，再也没有出来过……”
郁棠按下播放键，宋明珠真正失踪时的场景，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怎么会有这个视频？我……我……”
“不过你倒是沉得住气，和你妈聊天时，一句都没提过宋明珠。你带走的那个行李箱，被你扔在了哪里？”
林月升原本便畏惧郁棠，如今见她，不由地双腿发抖。
“我……我……都是我妈做的……我醒了宋明珠就已经死了……与我无关……”
一股腥臭的味道直冲鼻子，郁棠低头，却见林月升座椅下，多了一大片水迹。
“我以为你多大本事呢，关键时刻连你妈都可以出卖。”
手机忽然振动，郁棠瞥了一眼屏幕，却险些怔住。
她抬头神色莫名地看着林月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郁棠在审讯室里又待了十分钟，无人知道她与林月升说了什么，众人只知道，等他们再进去时，早前不可一世的林月升，此刻却像只没了主心骨的落水狗。
林母的手机始终关机，但结合手机信号曾经出现的地点，郁棠心中有了猜想。
将这些点连成线，恰好是去往联邦的边陲小镇的路，郁棠知道，那里许多想去a国的偷/渡客，会从那里坐船出发。
一周后，在联邦北部的边陲小镇，郁棠在某艘船前站定，她的眼中无波无澜，无人知她心中波涛汹涌。
深吸一口气，郁棠登上夹板，她穿过幽暗的走廊，最后在某扇门前站定。
她抬手敲门，见来人是郁棠，开门的女人愣了半晌。
“宋明珠，我满路风雪而来，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