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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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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狸花猫嘴里的人体组织正在检验, 法医告诉她,最快要明天才能拿到结果,同时, 她拜托法医对现场的血迹进行检验, 确定其中是否含有某种成分。

    在沈家小院附近,郁棠注意到了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女生。

    女生自称容婧, 曾经是沈玉树和沈嘉则的同学,看见郁棠在调查沈玉树的案子, 容婧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送上门的人证, 郁棠当然不会拒绝。两人在小镇的青石砖上散着步, 走到河边,容婧摘下眼镜, 看向这个模糊的世界, 她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迷惘,其中还夹着脱离舒适圈的愉悦。

    凉风扑过, 眼泪涌出, 郁棠的脸在她眼中模糊成一个圆形的物体,她看不清郁棠脸上的表情,更无从分辨郁棠此刻的情绪。

    容婧轻声说:“我近视十年了,因为近视,我无法离开这副眼镜, 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在我眼中都成了边缘不清晰的,只有轮廓的虚影。这副眼镜是连接我和这世界的唯一的桥梁, 我希望, 我能看见更清楚明亮的世界。”

    虽然女生的话和她想知道的毫无关联,不过,容婧是个感情敏锐的女生, 郁棠想。

    “对于我热爱的东西,这副眼镜所给予我的东西远远不够,我想知道更多。”

    人类能看见枝上的鸟,却无法分辨它翅膀上抖动着的是哪一根羽毛,能看见磅礴的云海,却无法说出它究竟是在哪一刻生出诡谲的变化。

    人类的遗憾,和人类的贪婪一样,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

    郁棠想,羡慕别人拥有的而自己没有的东西,这是人的本能,但遗憾之后,他们依旧要作为带着缺陷的个体活着。

    “你注意过清晨时在树枝间门跳跃的鸟雀么?你见过日出时磅礴的云海么?这些东西,我都会看见,但使我痛苦的是,沈玉树没有办法再看见这些了。”

    郁棠同情沈嘉则幼年的境遇,但她能分清幼年的凄惨和成年后的残忍是两回事,一个杀人的凶手,哪怕他有着再凄惨的过往,这并不影响他的有罪,在漫长的时间门里,他有很多机会去做一个不一样的人。

    许多人都曾体会过那样的痛苦,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成长为自己所厌恶的人。

    “在你的眼里,沈嘉则是怎样的人?沈玉树又是怎样的人?”

    “沈玉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芝兰玉树般的人,而沈嘉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捉弄同学,往同学的抽屉里放死老鼠,虐待流浪猫,什么坏事他没做过?”

    “听起来你似乎深受沈嘉则的害,对他怨言颇多。”

    “虽然沈嘉则没往我抽屉里放死老鼠,但是我知道,所有说过他坏话被他知道的人,第一天抽屉里都会出现一只老鼠。”

    “也就是说,是你们先说沈嘉则坏话?并且,你们并没有沈嘉则是放死老鼠的人的证据?”

    “除了他还能是谁?在他到我们班之前,我们班一直很和谐,而且所谓的坏话,不过是说他普通话发音不标准,写字不好看,他本来就比不上沈玉树,不是吗?”

    “没有证据就做有罪推定,未免太过武断。”

    “有个词叫见微知著,”容婧戴上眼镜,她的情绪都被掩藏在厚厚的镜片之下,她说,“你怎么帮沈嘉则说话?”

    见微知著?郁棠愣了愣,的确有见微知著的说法,但这个词常常假定主角拥有一定的能力。

    在遇见某件事时,人们常常会试图从具体事件中抽象出事件的脉络,但人和人的抽象能力是千差万别的,在抽象的过程中,许多重要的细节,诸如填充人物性格的骨肉、推动情节发展的矛盾,也会被剥离。

    故而,哪怕同样一个故事,在一个人笔下会变成一本狗血俗套的三流小说,而在另一个人的笔下却是兼具讽刺与文学性的艺术。

    沈嘉则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不同的人似乎会有不同的答案。

    她不由地想起宋今朝,那个因为被污蔑出轨而被愤怒的妻子杀掉的可怜男人。

    “替死者雪沉冤,为生者开太平。”郁棠轻声说,“这就是我认为的,当hunter侦探的意义,更因为这样,所以真相在被公布前,一切疑点都有必要被反复斟酌,不是么?”

    “如果让我来处决沈嘉则,我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剐,你为什么要替这样的人主持正义?你身为侦探的正义感,不能用到其他人身上去么?”

    “人是感性动物,因此,在感性的时候,人不适合做法官。另外,我分析犯罪是为了减少犯罪,而不是为了替犯罪分子脱罪。”

    如果她确定沈嘉则是杀人凶手,她当然不会手软。

    “从他实施的犯罪行为来看,他是一个坏人,悲惨的过往经历并不掩盖他的本质,他是沈家夫妇的亲生儿子,可是性情却像他那个坐牢的养父,是不是很讽刺?拥有不幸的童年固然值得同情,但我以为,在拿起屠刀挥向沈玉树的那一刻,沈玉树对他那么好,他却狼心狗肺,他早已经丧失了所有被同情的资格。”

    “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他知道杀人的后果,在作案时拥有控制和辨认自己行为的能力,他的犯罪对象是无辜的沈玉树,在作案后,他还拒绝接受惩罚独自逃跑,这表明他具有极大的人身威胁/性。”

    “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抛去酌定情节不谈,如果每个人都可因其悲惨的经历对别人实施残忍的犯罪行为,事后还能借旁观者的热泪绑架法律,以图遭受更轻的处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何在?”

    “过往的法律偏重贵族,此刻的法律偏向弱者,贫弱不是作恶的借口,更不该是被宽宥的理由。”

    郁棠忽然记起,在她看过的沈嘉则的资料里,似乎不只一次见过容婧。

    容婧是a大法学系专业的学生,更两次出现在沈嘉则的毕业合照中。

    “你是法学生?更是沈嘉则的小学同学?”

    “是。”

    “我喜欢沈玉树,我喜欢他很多年,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么?我曾经后悔对沈嘉则作恶,可后来,我却觉得那些恶远远不够。”

    想起沈嘉则年幼时的传闻,郁棠拧着眉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小时候曾经欺负过沈嘉则,那时候听说他爸爸是个坏蛋,于是我们班上的人就组成了正义联盟。” 容婧年轻的脸上带着残忍的愉悦,看起来她很怀念那段过往……

    容婧的话是这样真实,眼中的恨意是这样真切,郁棠实在无法平静。

    “正义联盟?”

    “做错事的人,都该被制裁,不是么?”

    正义联盟?郁棠实在没想到会在容婧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你的正义感,怎么没能用在沈玉树的身上呢?”

    当然,郁棠并不认可容婧这样的正义,但这并不影响她觉得容婧的逻辑无法自洽。

    明明容婧是个欺负同学的校园恶霸,她怎么敢大言不惭说同情沈嘉则幼年的遭遇呢?

    “对沈嘉则做的那些事情,我从来不后悔,他是坏蛋,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我甚至后悔没有做更多。”

    郁棠知道人性残忍,可当她听见这些话从他们口中说出,当她看见容婧打着正义的旗号为过往的不正义辩驳,看见容婧满口仁义道德,却行不正义之事。

    “关于沈嘉则,被堵在厕所里打……这些事,你都参与过?”

    容婧点了点头,郁棠并未在她的脸上看见羞愧。

    加害者常常忘记自己施加给别人的痛苦,而受害者,却需要许久才能走出来。

    年轻的他们,不应当是被仇恨与暴力统治的傀儡,而当初的沈嘉则,更不该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还有一件事,关于沈玉树……”

    “什么事?”

    郁棠拿出小黄鸭的照片,她说:“这只小黄鸭,你觉得眼熟么?”

    “当然,”容婧点点头,“这是我送沈玉树的礼物。”

    “你送小黄鸭给他的时候,应该没有告诉他,这只小黄鸭可以录音吧?”

    手机忽然振动,郁棠看见的,是法医发来的完整的尸检报告,她看着上面的字句,不由地陷入沉思。

    事实果然在向另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靠拢,如果这是真的,未免也太……

    容婧疑惑地望着郁棠,郁棠整理了仪容,她缓声说:“你看过《犹大之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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