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花船
重生归来后的第一个新年。
郁棠迎来了郁老夫人耳提面命大礼包。
考完最后一门课, 她拖着行李箱回到谢家，芳姐小声地告诉她，郁老夫人回来了, 在房间里等着她。
她小心地踏进郁老夫人的房间，郁老夫人歪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论语》。
同样是《论语》忠实爱好者, 江老和郁老夫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江老为人正直, 而郁老夫人则是能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还能让你帮忙烧火的人。
郁老夫人穿着红色旗袍, 外罩月白色牡丹流苏披肩。哪怕如今岁月流逝，美人迟暮，依旧可见当年轮廓。
把手里的《论语》搁到桌上，郁老夫人拨着手里的佛珠，她的声音冷如冰雪。
“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
郁棠调皮一笑，她凑上前去, 蹲在贵妃椅旁, 抱住郁老夫人的手，轻声说：“老夫人，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
郁棠夫人沉着脸, 眉目间有不怒自威的威严。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声，就跑去当了hunter的实习侦探？”
“我这不是专业课少吗？左右没事, 去当侦探多好, 抽丝剥茧，找出真相，多有成就感啊。”
郁棠小心地替郁老夫人捶腿, 心中却忍不住暗笑，如果郁棠夫人果真在意这件事，就该在她当上hunter的实习侦探那天问她，而不是等到今天才来问她。
她因着陆衡的死成为“风云人物”时，倒不见郁老夫人这样上心。哪怕远在a国，郁老夫人想知道她的生活，只要动动手指便能知道。
“是因着那个自/杀的男生吗？”
郁棠原本以为郁老夫人会如前世一般，装作不知这些针对她的龃龉，坐岸观火的同时，与她继续维持面上的亲热。
“你听说了？”
“你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怎么面对以后的风雨呢？”
这是小事吗？
两人间那道虚伪的屏障陡然被郁老夫人戳破，郁棠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前世的郁老夫人，直到临死前才和她撕破脸，而今，是因着她进了hunter，让郁老夫人感到不安了么？
“老夫人以为这是小事吗？”
如果不是见识过郁老夫人对她女儿的如珠如宝，她大概会以为郁老夫人不过是要求过于严苛。
对郁老夫人而言，她不过是个半路郁家人，郁棠并不指望郁老夫人能对她如珠如宝，但郁老夫人怎么能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
郁老夫人拨动佛珠的手停下来，这是双哪怕年近花甲，依旧保养得宜的手。
“你这是怪我没有帮你？”
郁棠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前世因陆衡的事，她指责郁老夫人对她漠不关心，没多久，她下楼时踩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玻璃珠，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断了手。
老夫人精心照料病床上的她，她既惊喜又感动。
后来郁棠才知道，她踩到的玻璃珠，是老夫人亲自布置的。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是郁老夫人惯用的手法。
“不敢。”
“如果你不能解决，我当然会出手帮你的，没想到你这孩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郁老夫人慈爱地摸着郁棠的脑袋，“我看着你长大的，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可惜好孩子郁棠前世并未等来老夫人的出手。
分明前一秒两人几乎撕破脸，下一秒郁老夫人却仍旧能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
郁棠想，果然是她的功力不够。
靠在老夫人的腿上，郁棠声音哽咽地说：“出了那件事后，没有人关心我，我还以为老夫人不喜欢我了。”
“你这傻孩子，你想实习，去兰因公司，让他给你安排实习不行吗？”
走谢地主的后门？她上辈子在谢地主身边当了那么久的助理，这辈子可不想再体验一回了。
“表哥公司哪是我想进就能进的？”郁棠抬头，用手背擦干泪痕。
“表妹要是想进的话，回头我帮你安排。”
郁棠脸上的表情倏地僵住，回头一看，谢地主这厮不知何时竟出现在门口。
万恶的谢地主，就会拆她的台！
“老夫人，听说你回来了，父亲有事找你。”
郁老夫人轻轻拍着郁棠的背，她气定神闲地说：“你这皮猴，先玩去吧，我去和你舅舅说会话。”
等郁老夫人消失在眼前，郁棠的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谢地主仍旧在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又将目光各自移开。
新年将至，许多人发来祝贺消息，郁棠逐条点开，大部分都是群发的祝贺消息。
郁棠正在思索怎么回复，芳姐上楼告诉她，谢清知回来了。
她倒是很久没有见到谢清知了。
郁棠踏进去谢清知的房间时，他正在收拾从学校带回来的课本。
“清知，你回来了。”郁棠笑着靠在门上。
许久不见，谢清知风采依旧啊。
“棠表姐，好久不见。”
在谢清知的那堆课本里，郁棠眼尖地发现了她送谢清知和他室友的笔记本。
只是，她送给季沉沉的笔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谢清知这里？
郁棠正疑惑时，忽听谢清知笑着说：“棠表姐，今天小年，今晚我们一起去看锦江的花船吧。”
锦江花船？这对谢清知而言，不仅仅是花船，更是他人生路上的转折点，前世谢清知在看花船时被记者采访，因着这段被采访的视频，谢清知在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
在半年后，谢清知进入c大艺术学院表演专业就读，在读期间，片约不断，逐步成长为当红流量。
更重要的是：前世，和谢清知一起去看花船的人是温婉，而不是她郁棠。
她和谢清知还没分手时，他的粉丝曾发起过一个投票：你梦想中谢清知的另一半是？
62的人选择了温婉，只有不到10的人选择了作为谢清知现任女友的她。
后来，她和谢清知分手时，谢清知的粉丝纷纷发微博抽奖，庆祝谢清知摆脱他职业生涯最大的黑点：她。
笑意在郁棠白玉般的脸庞上铺开，她想知道，当谢清知身边的人，从温婉变成她郁棠时，谢清知还会走上他的当红流量之路吗？
吃过饭后，郁棠和谢清知悄悄溜出谢宅。
因着今晚的花船表演活动，锦江边上站了不少人。
“棠表姐，这里人好多，我们赶紧找一个好位置。”
“我拉着你，清知，免得走散了。”
不等谢清知说话，郁棠便握住谢清知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
谢清知踩着郁棠踩过的青砖，一路而去，游人渐多，郁棠握住他的手也更紧。
数千年前，人们利用流经s市的江水濯锦，这条江也因此被称为锦江。
两人在人群里艰难移动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载着满船灯火而来的正是万众期待的花船，花船并不大，只能载四五人。
花船的船身上缀满了各色花灯，船头还坐着弹琴的姑娘，船尾则站着一位吹笛的男人。
琴笛相和，映着锦江里的繁花锦簇，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伴着琴声和笛声，花船缓缓驶过，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清知，你看这艘船上……”
看着郁棠脸上的笑意，谢清知忽然发觉，以往他眼中平平无奇的花船，似乎开始变得缤纷夺目。
这花船他陪季沉沉看过无数遍了，这是头一回觉得这些东西新鲜。
等到花船表演结束，游人逐渐散去，郁棠看到不远处有卖糖油果子的摊贩。
“清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棠表姐，你要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郁棠快步跑过去，和摊贩要了两串糖油果子。
糖油果子是现做的，摊贩的小推车前等了不少人，等待糖油果子的间隙，郁棠回头看向谢清知所在的方向，一位记者站在他面前采访他。
她原本还以为谢清知的流量之路要夭折在她这只蝴蝶手里。
果然，哪怕有她这只小蝴蝶在，该来的永远会来。
郁棠拿着两串糖油果子回到谢清知身边。
“棠表姐，我刚刚被采访了。”谢清知的脸颊微红，他的脸上难掩欣喜。
他的眼里只有少年特有的想要征服世界的纯粹渴望，没有沾染世故，这大概是谢清知的粉丝最爱他的地方。
“谢流量，相信我，你以后会习惯的。”郁棠轻声说。
“棠表姐，我会上电视吗？”
郁棠笑着揉了揉谢清知的脑袋。
“棠表姐，”谢清知有些炸毛地说，他认真地看着郁棠，“我成年了。”
“可是，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子。”
晚风拂过，锦江之下，波浪翻涌，郁棠塞了一串糖油果子在谢清知的手里。
“清知，好吃吗？”
谢清知轻轻咬了一口，糖油果子的香甜涌入喉咙，他忽然尝到了生活的甜。
“很好吃，棠表姐。”
“清知，新年快乐。”
今晚之后，谢清知的人生会像锦江的游船一般，扬帆起航，走向他的当红流量的路。
和前世不同的是：谢清知的粉丝里，不会再有她郁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