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修·告白之夜（下）
在欢快的音乐里, 告白之夜音乐节正式开始。
郁棠和季沉沉在舞台下听着歌，台下人潮涌动。
每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表情也都隐藏在面具之下。
郁棠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她是变态凶手, 一定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很方便作案，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难辨凶手身份。
“棠表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是在推理悬疑小说里, 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培养谋杀现场的细菌皿。”
季沉沉忽觉后背一冷，棠姐姐不过比他大两三岁，但他却觉着，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巨大的鸿沟？
棠姐姐怎么脑袋里全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棠姐姐, 你这么好看, ”季沉沉笑着说, “s大没有人向你告白吗？”
郁棠愣了愣, 孙悟空面具下的脸上慢慢绽出笑意。
向她告白又被他接受的人，似乎和她的结局都不大好, 比如林九亿, 比如……
“有，不过我不喜欢他们。”
他们？季沉沉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那……棠姐姐,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
她前世那么多大好时光, 都被她用来谈恋爱了, 重活一次, 郁棠自然想换个新鲜的活法。
季沉沉点了点头，看着郁棠的侧脸，他忽然明白没有人和棠姐姐谈恋爱的原因了。
季沉沉忽然扯了扯郁棠的手, 他低着头在郁棠耳边说：“姐姐，我去趟洗手间。”
“好。”
郁棠点点头。
她转头看向舞台，马上就是整个告白之夜最高/潮的部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上。
季沉沉离开后不久，郁棠终于想起那件发生在告白之夜音乐节的案子。
郁棠实在讨厌她总是发挥不合时宜作用的记忆力，若是她早几个小时想起来，也不至于像此刻一般慌乱。
人群里忽然响起喧闹的尖叫声，不同于活动所引起的尖叫，这种尖叫声更像是由恐慌引起。
“棠姐姐……”
人群四处逃窜，郁棠愣了愣，她还来不及思考，惨案已经发生。
“有人杀/人了！”
杀/人？那场谋杀案真的发生了？
前世，在告白之夜音乐节上，出现了一个无差别杀人的变态凶手。
郁棠脑袋里全是往喧闹声那里去的季沉沉。
不知道季沉沉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她逆着人流，大步跑过去，穿过拥挤的人群，她总算找到了季沉沉。
季沉沉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手上拿着那张青铜立人面具，面具上面赫然印着一道血迹。
郁棠忽然记起，这青铜立人面具，在古代，是祭司所戴，而祭司掌四时祭祀，享生死大权。
他张着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话。
“季沉沉……你哪受伤了？”
郁棠惊诧地走过去，她正在检查季沉沉身上有没有受伤，却听见他惊惧的声音。
“棠姐姐，我好害怕……”
不等郁棠回答，季沉沉一把抱住她。
季沉沉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扑进郁棠的鼻腔，季沉沉抱得很紧，她可以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也可以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郁棠一向不喜欢他人的触碰，但她还是没有推开此刻脆弱的季沉沉。
他脸色发白地看着某个方向，颤抖着声音说：“棠姐姐，出事了……”
郁棠转头，顺着季沉沉的目光看过去。
在不远处，一名女生躺在地上，她的脸上还戴着一张熊猫面具，她的身下，是一大片暗沉的红色。
她捂着脖子，身体抽搐着，似乎想说话，可最后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郁棠的心慢慢地往下沉，这种颜色，在身体里是生命，在身体之外，是死亡。
有路人正在帮这名女生止血，可她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好，她身旁还站着一人，看那人脸上焦急的神情，似乎是与女生相熟，像是她的男朋友。
凶手的刀划伤了她的颈动脉，死神来得很快。
郁棠总算想起她觉得这告白之夜音乐节熟悉的原因，前世在这场告白之夜音乐节上，发生了一起轰动s市的谋杀案。
这件谋杀案并没有找到凶手。
女生看起来还很年轻，二十岁左右，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她还是一个学生。
让郁棠感到窒息的是：女生的胸口渐渐没了起伏。
郁棠清醒地注视着死神的降临。
舞台下的慌乱还未传染到舞台上，表演依旧在继续，歌声穿过郁棠的头发，穿过人群，像一只蝴蝶似的，慢慢地落在女生的身上。
“棠姐姐，她是不是死了……”季沉沉轻声问她。
郁棠面色苍白，她紧闭着唇，没有说话。
鲜血涌尽，陷进无边际的黑暗，前世的她曾遭受同样的命运，只不过死亡来得更慢，更痛苦。
她知道，死神向来吝啬，从不等人。
救护车到现场的时候，女生身下的血已经变得冰凉。
郁棠和季沉沉两人被带到了警局。
倒在血泊里的那名女生叫宋雨，是s大大二的学生，她昨晚本来是和男朋友何畅一起去参加那场告白之夜音乐节，可是，宋雨大概没想到，她没能从告白之夜音乐节上活下来。
听说，宋雨和她的男朋友，就是在上一届告白之夜音乐节上在一起的，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
季沉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命案吓得不轻，郁棠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生以来，季沉沉是第一次离别人的死亡这么近。
季沉沉的心中波涛翻涌，许多奇怪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浮沉着。
从前他知道的所有的谋杀案都是发生在文字里，文字有一种独特的作用，它在人和作品之间建立一种特殊而又奇怪的纽带。
文字将阅读者同作品置于同一个情境，使人可以体会主角的感受，但同时，它又把阅读者同黑暗割裂开来，在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在阅读者与角色共情的时候，他可以清醒地意识到:他在阅读。
“姐姐，我从前只在小说电视里看见过谋杀案，第一次离死亡这样近……”
发生在文字里的谋杀案会让人觉得这些残忍与血腥与现实隔得特别远，但郁棠很清楚，这些人性的阴暗面，从未远离过。
“沉沉，”郁棠摸了摸季沉沉的头，她轻声说，“别害怕。”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看见宋雨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郁棠轻轻拍着季沉沉的背。
“姐姐，你说能找到凶手吗？”季沉沉歪着头问她。
“季沉沉，你知道罗卡定律吗？”
罗卡定律是法医学家、犯罪学家埃德蒙·罗卡创建的理论，罗卡定律的核心观点是“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
季沉沉摇了摇头。
“罗卡定律认为，他站过的所有角落，他碰过的所有器物，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即使他毫无意识，也会留下一个对抗他的沉默证人……这些证据不会被忘记，不会被某一时刻刺激而变得浑浊，它不会因为人证而消失。它是事实存在的证据。”
郁棠顿了顿，她接着说：“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事实上，郁棠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凶手，没有哪个国家的谋杀案是百分百的破案率，z国也不例外。
郁棠在警局里陪季沉沉说了会儿话，恰好撞见从审问室出来的何畅。
何畅是宋雨的男朋友，事发的时候，他恰好在旁边。
只不过，凶手行凶时，何畅没有能够阻止，事发后，也没有及时对宋雨进行救治。
两人对视了一眼，何畅脸上悲伤的表情慢慢僵硬，他转过头，避开郁棠清澈的眼眸。
从何畅牛仔裤的口袋里，露出黄色的一角。
在警局录完口供后，季沉沉的家人来警局接他回家。
看见来人，季沉沉就松开郁棠，喊了一句“哥哥”，飞快地扑了上去。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风衣，戴着一副金丝镶边眼眼镜，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生人勿近”四字，只有在季沉沉扑上去的时候，来人的脸上才会露出几分柔情。
看清来人长相时，郁棠差点僵在原地。
郁棠发觉自己的头是真的要秃了。
季沉沉的哥哥居然是季回雪？她前世怎么不知道这茬？尽管两人都姓季，但她前世从未将季回雪与季沉沉联系起来过。
季沉沉是整日里无事生非的纨绔子弟，而季回雪却是金融界的精英。
果然真是无巧不成书，季回雪竟然是季沉沉的堂哥。
“麻烦你照顾我堂弟了……”季回雪说。
“不麻烦。”
郁棠摇了摇头，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此刻羽翼未丰，不能在一个未来的变态面前露出破绽，哪怕此刻他的双手还是干净的。
何况，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杀人无忌的高智商变态。
见郁棠看着季回雪，季沉沉疑惑地问：“姐姐，你认识我哥哥吗？”
郁棠摇了摇头，在季回雪审视的目光中，镇定地说:“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
目送着两人离开，郁棠抽了一张纸，慢慢地擦去手心的汗珠。
重生回来不过几个月，她已经前前后后遇到多少变/态了？郁棠实在怀疑，她有柯南体质。
屠夫在季回雪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季回雪此人，论心机城府，或许与谢兰因不相上下，而论残忍的程度，或许谢地主都比不上他。
如她方才所说，她的确不认识季回雪。
前世，她也只是恰好知道，谢地主手里握着季回雪杀人的罪证。
多宗罪案的积累，足以让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养成敏锐的犯罪能力，何况是像季回雪这样拥有极高信息过滤能力的精英人士。
郁棠不清楚促成季回雪踏上变态凶手之路的缘由，她只知道，在不远的将来，命运之船会按照前世的既定轨迹航行。
在人前，季回雪是衣着光鲜的行业精英，而在人后……
他是杀人无忌的背负着117条人命的连环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
“他站过的所有角落，他碰过的所有器物，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即使他毫无意识，也会留下一个对抗他的沉默证人……这些证据不会被忘记，不会被某一时刻刺激而变得浑浊，它不会因为人证而消失。它是事实存在的证据。”
出自罗卡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