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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酒吧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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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因坐在后排, 司机张叔正要发动车子。

    郁棠打开车门,几乎是跳到他身旁。

    “表哥,你要去这个宴会?”郁棠莞尔, “捎上我呗。”

    司机张叔有些为难, 谢兰因抬眉看了她一眼。

    “开车吧。”

    郁棠悄悄比了一个v字的手势, 她也是临时才知道谢兰因要去参加朱有容的宴会,万幸她赶上了谢地主的顺风车。

    宴会是在朱有容名下的一处豪宅举办的, 朱有容站在聚光灯的中央, 朱程程站在她身旁。

    郁棠远远望着这两人, 觥筹交错间,朱程程的脸上流露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同于昨日失态的妻子,此刻的朱程程是一位合格的秘书。

    今日的宴会, 朱有容和朱程程大出风头, 不过遗憾的是,中途朱心心似乎是有事离开了,朱程程被一群人围着, 她也没找着机会去说话。

    “表哥,我去趟洗手间。”郁棠闷得慌,便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郁棠在花园里溜达着, 郁棠绕过长廊走到花园的时候, 谢兰因正在高贵冷艳地拒绝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生。

    谢兰因和女生之间的对话似乎不太愉快,女生几乎带着哭腔。

    “暗恋者的宿命,是在荆棘丛中等待。”

    郁棠的耳边忽然响起这句话。

    那时似乎也是相似的场景,只不过谢兰因拒绝的方式十分冷酷无情。

    谢兰因端坐在日暮黄昏里,郁棠问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残酷的方式拒绝那个喜欢他的女生。

    他转过头看着她, 轻声说:“暗恋者的宿命,是在荆棘丛中等待。”

    直到那一刻,郁棠才明白了谢兰因的残忍,贵公子的轮椅之下,白骨阴森,堆积成山。

    这些人为什么会喜欢谢兰因呢?情之一字,还真是伤人啊,郁棠想。

    郁棠没有过去找谢兰因,她踏破花影回了大厅,恰好对上林几何的目光。

    她举起酒杯,远远地敬了林九亿一杯。

    林九亿举起酒杯,远远地朝她举杯。

    他并不是很喜欢郁棠这个关系户。

    郁棠这类女生身上有趣的地方并不仅仅在于正当盛时的容貌,更在于阅历的缺乏所导致的蓬勃的野心。

    这种阅历的缺乏使她们拥有某种恰到好处的无知和野心,她们从来不审视自己的灵魂,这种无知和野心在她们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上野蛮生长,生机勃勃。

    男人们高高在上地俯视她们,在她们的脸庞上重温往日的岁月,纪念他们孩童天真的丧失。

    同时,男人们引以为傲的当/权者的世故圆滑,却又不可避免地,被她们的坦荡赤/裸的野心衬得迟疑躲闪和懦弱,因而男人们热衷于追逐她们的背影,在她们身上寻找未成熟的自我和未被阉割过的欲/望。

    这种女生,恰好很吸引谢兰因这种男人。

    但巧的是:林九亿讨厌这种女人。

    宴会结束后,郁棠刚回学校,就遇见来找她的贺迟。

    贺迟给她带了一本宋今朝的草稿本和宋今朝的摄像机。

    郁棠随手翻了翻,看见一张刀疤脸,宋今朝应该是随手一画吧。

    看着刀疤脸,郁棠想起在画画班看到的那幅画,画里的珍珍和宋今朝都躺在病床上,两人被一条血红色的管子相连。

    血红色的管子?体弱多病?病床?郁棠忽然有了答案。

    朱程程说宋今朝和珍珍血型相同,那么,珍珍所画的场景会不会是宋今朝在给她输血呢?

    如果宋今朝给珍珍输过血,那么,这就是两人没有亲子关系的铁证。

    直系亲属输血会诱发一种致命的输血反应:输血相关移植物抗宿主病。

    这种病的死亡率极高。

    如果宋今朝没有出轨,谁会从宋今朝的声名坠地里获益呢?

    是新开店铺的情人罗丽?还是伤心酗酒的妻子朱程程?还是,在这宗失踪案后,还藏着其他的黑手。

    “在舅舅出轨的事暴露前,我舅舅是个很好的人,他知道我妈妈是收养的,但对她却比亲姐姐还要亲。”贺迟的声音变得低沉,“可后来,他变成了撒谎成性的人。”

    贺迟的妈妈是收养的?郁棠愣了愣,宋今朝会不会也是她姥姥收养的?

    “冒昧地问一句,你舅舅是你姥姥收养的吗?”

    贺迟摇摇头,说:“我姥姥收养我妈没多久,就意外怀上了我舅舅。”

    “贺迟,你可以拿到你姥姥的头发吗?”

    “我姥姥她……”贺迟顿了顿,他接着说,“舅舅失踪后,她就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去了,她平生最恨抛家弃子无情无义的男人,舅舅出轨还有了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女,这事对她打击很大。姥姥去世后我们收到匿名人送来的二十万,其实我怀疑过那人是舅舅。”

    郁棠愣了愣,她记得贺迟给她的新闻简报里,宋今朝父母健在,不过那是半年前的新闻。

    如果宋今朝还活着,那么阻挡他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是什么?

    如果宋今朝已死,那么给宋家二十万的人又是谁?

    “节哀。”

    “你拿我姥姥的头发想做什么?”

    “做亲缘鉴定。”

    亲缘鉴定可以检测奶奶和孙女的亲缘关系,无法检测爷爷和孙女间的亲缘关系。

    贺迟的姥姥已经过世,亲缘鉴定这条路是彻底堵死了,郁棠叹了一口气。

    “你弄到了珍珍的头发?”

    “我去的时候,罗丽刚好在给珍珍梳头。”

    贺迟点点头,说:“你怀疑珍珍不是舅舅的女儿?可是小舅妈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

    她只是好奇宋今朝在对朱程程说那些动听的情话时,究竟是怀着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宋今朝是个没有名气的画家,他生平画过许多幅画,但他画得最好的,却是他没有卖出去的那十几幅画。

    那几幅画是他的青春,是他的余生,是他深爱的人。

    对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来说,他最爱的,必定是能激发他艺术细胞的人或物。

    “你真的相信你舅舅出轨了吗?”

    “我很想相信他,如果没有那段珍珍喊他爸爸的录音的话。”

    “你舅舅怎么解释这段录音呢?”

    “他说这是珍珍班上排练的小品,让我们去问过她班上的老师同学,但我们去问,根本没有他说的这回事。”

    “免学费的事,他怎么解释呢?”

    “他只是觉得珍珍是个好苗子,加上她没有爸爸,可怜她才会免学费。舅舅说他也曾经免过其他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的学费。”

    郁棠愣了愣,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宋今朝的每个谎言都脆弱得像是肥皂泡,甚至不用别人用太大力气,只用轻轻一戳,他的谎言就裂开了。

    宋今朝说可以做亲子鉴定自证清白,朱程程做的亲子鉴定却说他和珍珍是父女。

    宋今朝说班上的老师同学可以为他证明,但老师同学的说法却与他迥然不同。

    如果他出轨,为什么要抛弃一切远走他乡?

    “我只信证据。”

    物证是沉默的证人,永远保持着诚实的美德,但人却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撒谎。

    郁棠回到宿舍,看着宋今朝的银/行/流/水发呆。

    等等!宋今朝为什么在身败名裂前去了这家酒吧?

    他这种性格,为什么会去酒吧?

    疑惑越来越多,漫上心头。

    她怀疑过宋今朝已死,但宋今朝失踪后,警方在他的家里做过地毯式的鲁米诺反应检测,没有证明房子里有血迹存在过的证据。

    理论上说,哪怕是具备专业知识的连环杀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种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

    宋今朝的摄影机里很干净,里面几乎全是他和朱程程的照片和视频。

    从面相上看,宋今朝是个好人,旁人很容易因为他和善的外表对他放下戒备。

    宋家人眼里的宋今朝,贺迟眼里的宋今朝,珍珍眼里的宋今朝,朱程程眼里的宋今朝……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郁棠想起《资治通鉴》里的这句话。

    郁棠找贺迟要来了监控。

    监控分两段,一段是宋今朝在电梯里的监控,一段是宋今朝离开小区的监控。

    她点了05倍速,第一段里的宋今朝提着一个大箱子走进了电梯。

    第二段里的宋今朝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慢慢地往外走。

    按朱程程所说,宋今朝带走了家里的大部分属于他的衣物,他的行为举止似乎并无异常。

    只是,这行李箱的尺寸太大,远远超过逃跑的需要。

    宋今朝身高175cm,郁棠估算这行李箱的尺寸是32寸。

    32寸的行李箱?

    理论上说,如果要卷款逃跑,不该是以精简为重吗?为什么要用一个32寸的行李箱呢?

    罗丽方声称在宋今朝失踪当天,她带着女儿回隔壁市走亲戚。她坚称对宋今朝失踪一事一无所知,尽管一贫如洗的她在宋今朝死后突然有了开店的资本。

    至于朱程程,宋今朝失踪的当天,朱程程刚从外地出差回来。

    在宋今朝出小区前不久,他和朱程程、罗丽都通过电话。

    宋今朝的母亲过世,宋今朝并未露面,而宋家却收到不明人士送来的二十万。

    阻止宋今朝去见过世母亲的是什么呢?

    宋今朝他还活着吗?

    郁棠闭上眼。

    眼前浮现的是陈列在客厅角落的那具骷髅,她观察着骷髅,骷髅也用空洞的眼眶观察着她。

    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郁棠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背慢慢地爬上来,她的身体愈发僵直。

    有人在粉饰真相。

    为图表面的和平,似乎所有人都在遗忘宋今朝这个人。

    不能说话的人,无法为自己的罪状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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