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夜晚来临时,并没有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是在远处升起一朵粉色的云彩。
粉云盖过蓝天,变化成紫色幕布,配上点点繁星,美不胜收。
“天黑了,我们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魏乔儿觉得他们都是木头,不管是饿了,还是渴都没人说话。
倒显得她是俗人一个。
一会要上厕所,一会要吃饭。
现在天黑了,她只想有间屋子遮风挡雨,好好睡上一觉。
时代变了,路也变了,去万寿山要多久,她也不知道。
“就这吧。”
萧木头缓缓开口,马儿停下脚步。
可怜这些骏马,落到这么个主人,一点都不通情达理,体恤下属。
累了一天也不给歇脚的机会。
他们停在驿站门口,帽子哥们下马喊人。
不一会,几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的跑出来。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们算是微服私访,不方便暴露身份,可他腰间的印章很管用。
吓得那些人连嘴角的油都没擦干净,便跑出牵马迎接。
萧鸾带头下马,驿站有专人接马,马儿听话的排成队从后门进入。
“大人,先休息,饭菜一会送到各位的房间。”
驿站3楼的视野,比齐国一层的茅草屋要好不少。
头一回沾着市长的光,吃上大猪蹄子和小酒。生活真是不亦乐乎。
好日子还没过三分钟,萧鸾便来到她的房间。
“怎么不自己先吃,是为了等我吗?”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比城墙还厚的。
“等你,明明是你来的比菜还慢,硬菜还没上,人便推门而入。”
“你怪我来迟了?”
男人挑着眉,凑近问。
“怎么会,我以为……算了,吃饭。”
女人不能解释,他这般提问,如何回答都是掩饰。
不对。
魏乔儿转念一想,若这饭只有他二人吃,不是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在里面。
“其他人呢?这有酒有肉的,咱们吃独食,不太好吧。”
她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出门喊人。
“萧白不用吃饭,清风说他用些馒头即可,其余的人已和驿站的人一起在后堂开吃了,连咱们的马儿也喂上了加了细盐的饲料。坐下吧,就当陪陪朕好吗?”
萧鸾梦回齐国,看着她的模样,仿佛回到了齐国皇宫。
魏乔儿心软,看着灯下的影子,虽有不老的容颜和强壮的体魄,可千百年来都是孤身一人,是何等的孤单。
“这些年辛苦你了。”
魏乔儿起身为他斟酒,道:“亲眼看着与你较好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心里很难受吧。”
萧鸾脸上刚浮起的喜色立刻消失。
她就是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而且越多越好。
让人讨厌,本就是魏乔儿的天性,用起来得心应手。
从小到大,都有许多人因为她的个性而不喜欢她。
魏乔儿张扬,有主见,对不喜欢的事情直接拒绝,敢爱敢恨。
不喜欢拖泥带水,更讨厌被人道德绑架。
白莲花不是她,小家碧玉不是她,绿茶更不是她。
用她的话来说:
自己活着开心就好,何必在乎那么多旁人的感受。
尊重嘛是互相的,你若不尊重我,我也没必要惯着你。
都是第一次做人,没必要非要谁让着谁。
“你始终没变,说话还是那么伤人。”
萧鸾小酌一杯,一饮而尽。
他悬在半空的手,应当是想与她敬酒。
不曾想被一番冷言冷语伤心。
魏乔儿不是不知他的话如尖刀一般犀利,可这不就是他想要长生的代价吗?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哪里不对?”
她装无辜,装无邪的问。
酒后回甘,男子却在其中品味出苦涩。
“是啊,我曾经也想一了百了,笑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许是我太懦弱,一直没勇气做个了断。”
“你想过死?”
魏乔儿好奇,为了长生抛弃她的人,会想到死。这也是华天下之大吉。
“正如你所言,孤独才是最大的敌人。”
“那你赢了孤独,岂不是天下无敌?”
魏乔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
“不,你是我活下去的动力。等待你,也是一种幸福。”
“来,吃酒喝菜。”
她受不了萧鸾神情的眼神,更受不了他渲染出的气氛。
收回被萧鸾握住的手,伸出另一只挡住他靠近的身躯。
第二日,快到傍晚时分,他们停在了万寿山的脚下。
山路难行,马匹被留在附近的草屋,一行人徒步爬山。
山间小路与之前大不一样。
清风的感情是复杂的,明明离开万寿山几年的光景,山中的一切皆变了。
他迫不及待的往山上跑。
任凭魏乔儿加快脚步也追不上。
“别追了,反正都是一样的目的地,让他一个走走,静一静。”
萧鸾见她跑得急,险些摔倒,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魏乔儿站稳后,连忙推开她,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嫂子害羞了?”
萧白起哄,带着身后的随从一并大笑。
她除了厌恶,没一点感动。
山上一座道观空空如也,门上挂着黄铜如意锁。
锁又动过的痕迹,但没有打开。
清风定是已经翻墙而入。
萧鸾不慌不忙的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他对五庄观是有感情的,将门锁牢牢地握在手中。
直至进入大殿,放置正堂天地二字之下。
魏乔儿担心清风,原本热闹的道观,如今冷冷清清。
抚养他长大的师父,朝夕相伴的师兄弟,已长埋地下。
萧鸾带着他们带来埋葬师父和师兄弟的地方的时候,清风已经跪在一旁。
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过是看到可怜哭一哭而已。
若是碰上冷血的,还在一旁抓着别人的苦难嘲笑呢。
“有什么好哭的,你既然来,就知道他们已经去世。”
萧白说。
萧鸾一个犀利的眼神,她立刻闭上嘴。
略带着些不服气,往他处走去。
要不怎么说他能当市长呢?
萧鸾走到清风身边,同他并排跪着。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最前面的墓碑。
墓地密密麻麻有上百个。
最前排便是天师的。
“师父临走前说什么了吗?”
清风问。
“师父说,他希望你能将五庄观发扬光大。他这一身醉心于长生之道,颇有成效,死得其所。不求后世理解。可他唯一不放心你。”
萧鸾的话,像个长辈,像个老人,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话筒。
“都是我的错,没能在师父身边尽孝。”
男子流血不流泪,说的就是清风这样的人,在师父的墓前还是哭了。
“不,将你拉下水的人,是朕。若不是我强留你在宫中,你且是明逍遥小道,自在一生。”
萧鸾真的变了,竟然四处道歉。
长生水有改变人性格的副作用,难道解毒后的人,会变得感性吗?
魏乔儿也跪倒清风身边。
“我也有责任,若不是你对我的承诺,也可以早早回到万寿山服侍天师终老。”
她可不能让萧鸾一人把好人坏人全做了。
“小姐,是我自愿的。我答应过你要送你回家。”
魏乔儿下跪的动静,引得萧鸾侧目。
他和天师也算是师徒。
她跪下算什么?
加上她与清风的对话,到觉得他是个外人。
“你能在师父面前磕头,也算是实现师父的愿望。”
清风对萧鸾是有些感激在身上的。
毕竟这密密麻麻的墓碑上的字是他刻的,墓碑之下的人,是他亲手埋葬。
奈何岁月风霜将青石吹散,墓碑不全字迹隐没。
清风望着满园的杂草荒凉,更是自责不已。
他向萧鸾跪下,叩谢皇上恩德。
随即起身打扫庭院,徒手拔掉野草。
蒺藜、蛇割藤都是带刺的野草,平时不小心触碰都会引发红肿疼痛。
如今一下一下的划过清风的手心。
衣服被野草撕裂,手上大片血红的印记。
魏乔儿不忍,随着他一起除草。
“小姐,你疯了,看看你的手。”
清风的伤比她严重许多,看到她流血后,带着关切飞奔而来。
“我只想帮你,和你一起尽孝心。”
蛇割藤还缠绕在她的胳膊上,清风小心翼翼的将它取下丢弃。
“小姐,来了这么久,还没喝上一口热茶,你若有心,就去煮些吧。”
魏乔儿明白他的心思,是想让她做最简单,最没有风险的事情。
这番好意,她怎能不接。
她揉着胳膊,凭借记忆向厨房走去。
这一幕,被萧鸾看在眼里。
他冷冷的站着,像一块木桩。就这么盯着将他当做空气的两个人。
难怪魏乔儿不愿接受自己,这些年的相处,却纵得这二人心意相通。
萧鸾随着魏乔儿离开。
结果她手中的木桶去井边打水。
“还是你熟悉些。”
“毕竟在这里住了200多年,能不熟悉吗?”
道观的井,纯人工靠手摇。
萧鸾脱下西服外套,挽上袖子打水。
水井千年不干枯也是一种奇观。
她想接下水桶,被萧鸾拒绝。
萧鸾来到厨房熟悉的打开锅灶清洗。
洗刷三遍后,又打一桶心水,放入锅中,盖上盖子。
起火、烧灶,一气呵成。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魏乔儿很佩服,在她的印象里,皇帝哪里会做这些。
“道观不比皇宫,什么都要自己来,我已经不是皇帝,别人没必要伺候我。”
萧鸾扇着风,火势很快大起来,锅里也传来水沸腾的声音。
“糟糕,茶具没洗,你拎着桶将茶具带去井边清洗吧。”
萧鸾说。
“好。”
魏乔儿答应,为了清风喝上家乡的水,她一定会做。
“这么多年,你和清风的感情不错?”
萧鸾见她开开心心拎着桶回来,发出一波试探性的提问。
“是啊,这么多年,在一起经历的那么多事情,感情想不好也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