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人，一猫
晚膳过后，两位俢人才离开惜福殿。
半天的运动对陈俢华很管用，回到宫中便又沉沉的睡去。翌日醒来，精神饱满。
宫女见贵妃娘娘的办法有用，便日日催促主子锻炼。
皇后经过走水事件的惊吓，连日高烧不退。
命了后妃轮流侍疾。
身强力壮又热心的魏贵妃自然是不可少。
前脚刚同俢华们告辞，后脚被拉倒了长庆殿。
她没想到黑猫的能力如此厉害，让长庆殿走水，又让皇后一病不起，还真神了。
病榻上的人，面容憔悴的昏睡着。额头上顶着浸过凉水的湿毛巾。
不像是装病。
“娘娘病情如何？”
魏乔儿问佳带。
“太医说，万分凶险，必须看今夜，娘娘的高热能不能退下去了。”
佳带不敢松懈，马不停蹄的替皇后更换毛巾。
“是受寒了吗，如何发病这样急。”
佳带将毛巾递给另一位宫女，招手让贵妃借一步说话。
神神秘秘的样子着实让她好奇。
“娘娘，皇后娘娘是被邪物吓的，眼看一只如猎豹一样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娘娘。好在娘娘平时行善积德，最后时刻，黑猫被什么吸引去了偏殿，接着偏殿便走水。娘娘昏厥前，千叮咛万丁宁切不可将事情说出去，可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如今这模样，婢子也没了分寸。”
她听完佳带犹如神婆一般的分析，承认小黑猫和走水有关，如何也不信和皇后的病有关。
犹如猎豹一样的大小，真是可笑。
除非猫成精，这事骗骗旁人或许可以。骗她？真小瞧了她受过的九年义务教育。
她不能表现出质疑，必须装作相信的样子。关切的问。
“皇上知道吗？”
“婢子不敢说，还请贵妃娘娘转告。”
“那太医可说，皇后的病如何治呢？”
“心病还需心药医，或者找到了那只黑猫自然有办法化解。”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魏乔儿故作装傻。
“找到有什么用，一只猫而已，还能治好皇后娘娘的病吗？”
佳带轻蔑的撇了一眼贵妃，对这位不开窍的贵妃没办法。
“娘娘，太医说那黑猫或许就是邪物，必须找到，才能找出皇后高热不退的原因。”
“我不相信，肯定是太医能力不行，找个理由推脱，猫又不会说话，只能任由他诬陷。”
佳带着急地直跺脚。
“娘娘，快下令找猫吧。”
“我可不敢，万一那猫真像豹子那般大，岂不是一口吞了我。”
“可娘娘的病不能拖啊。”
“多找几位太医来看看，我们在旁小心伺候，娘娘一定会好的。”
知觉告诉魏乔儿，不能同意佳带寻猫的请求。
无论理由多么动容，都不能同意。若真需要可以请皇上的令。
是不是大黑干的已经不重要，总会扯到他们身上。抓不到大黑不要紧，猫是黑色的就行。
宫外已经有人说她是猫妖，会不会是某种阴谋的前奏。
团队还没集结完毕，对方开始下手。真是防不胜防。
一角是皇后痛苦的声音。
一角是下跪的宫女，忠心且卑微的请求。
另一角是太医恳切的分析。
事态已将她推上了道德的断头台。
再不答应，她就是害死皇后的凶手。
高端的宫斗，往往只需要最朴实的手段，便可让人轻易进入圈套，无法自拔。
“那就去找？”
佳带丝毫不掩饰喜悦的表情，立刻吩咐守卫宫人四处去。
派了三支卫队，三宫的人在皇宫内搜寻。
知道的是去找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找刺杀皇后的刺客。
喂药、换水、都有魏乔儿伺候。
她倒是放宽了心，时刻谨记张俢华的忠告，对待皇后要恭敬。要在众人面前给足她面子。
哪怕皇后喝不进苦药，吐了出来，她也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称得上尽职尽责。
换班的梁贵人来了，诧异的看着贵妃。
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病人。
厚重的黑眼圈下，眯着半个眼睛。仿佛被重击过一般。
松散着发髻，衣服、脸上站满药啧。全身上下散发出苦药的味道。
精神恍惚的靠在皇后的床边。
佳带抽走了宫中伺候的人，去找猫。夜里只留魏乔儿一人看护。
两天两夜没休息的魏乔儿在猝死的边缘行走。
见梁贵人来了，露出鬼魅一般的笑容。
带着最后的矜持，走出了长庆殿。
“知道为什么要斗了吧。”
她耳边传来了幻听，还是梁贵人的声音。
“就算你不争，也改变不了别人。挡着别人的路，自然成为除掉的对象。”
她沉沉的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凌。
灰蒙蒙的天空，带着水汽，今日似乎有雨。
宫外偶尔传来守卫搜索黑猫的踪迹。
他们不放过任何一处草丛、灌木和角门。
但凡能藏身的地方，都挨两下摧残。
皇后为何认定，这黑猫与她有关？
想必是大黑回来的时候被旁人见到。
“找到了，找到了。”
守卫大喊，杂乱的脚步声在宫外如风一般飘过。
魏乔儿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本不信大黑如此轻易就被捉住，可还是担心，万一被抓的是它该如何。
便嘱咐宫人去长庆殿打探消息。
抓住黑猫的守卫，提着它的尾巴，大模大样的走在最前面。
遇到上司，又把猫递到了上司手中。
一层交一层。就这么走到了皇后宫中。一只猫能做什么用，皇后的高热依旧不退。
抓猫的人，现在来了惜福殿搜宫，带走了碧青、群青和胡嬷嬷审问，请走了她去长庆殿问话。
刚下朝的皇上此刻坐在长庆殿的正殿等着她的到来。
有人说，黑猫是惜福殿魏贵妃宠物，对皇后行凶自然也是受到魏贵妃的指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宫里确实有不少眼睛见到黑猫时常出没贵妃寝宫。也不确定，猫就是她的宠物。
笼子里的猫确实大，目光如炬，样子很是凶狠。见魏乔儿来了，发出亲切软萌的叫声。
听到那一声声唤叫后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鸾知道魏乔儿从没养过猫，知道这不是她的宠物。
可证据之下，也无法替她辩解。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迫切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为她洗脱罪名。
“这猫是你养的？”
“妾身养自己都费劲，如何养的这样一只大猫。”
“他们说，是你指使这只猫，袭击皇后，火烧长庆殿的。”
“作案动机呢？”
“你是贵妃，需要说的那么明显吗？”
“没有证据都是猜测，诬陷也是一种罪名。”
“旁人看见这只猫，伤了皇后之后，便回到你的宫中，还见你同它说话，这还不够证据吗？”
“如此说来，妾身还有同猫沟通的能力，难道妾身真是宫外传言的猫妖。”
最怕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安静。
皇后的打算，是让众人将她推到猫妖的身份里。
准备了不少戏码还没上演，她自己先跳了进去。
没有铺垫，谁会信好好的一个人是妖精。
“荒唐，你若是妖精，岂不是羞辱朕。”
“那这猫？”
魏乔儿靠近黑猫，黑猫立刻表示出亲近的心。
离得近看得更清楚些，这不是她的大黑。心彻底放到肚子里。
坐等戏子开场。
戏开唱了。
第一波勇士上前，宫人向皇上禀报，说他亲眼见到贵妃和黑猫的对话。
魏乔儿见他很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又有一名宫女说，曾经看到这只黑猫，在十五时拜月亮。
小宫女言辞凿凿，以家乡奶奶的话说，黑猫拜月是要上天做神仙的。中间若是出了差错，可就成了妖精，需要吸收贵人的精力。久而久之，猫和人的灵魂会合二为一。民间有人称她为猫妖。
别说这故事还挺有意思。她听上瘾了，便想让宫女接着说下去。
“那人变成猫妖之后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吗？需不需要定期吸收别人的精气，过渡给猫。”
“自然啊，猫妖是自然是要害人的。”
“那猫呢？它的目的不是要成仙吗？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有损功德，还能上天做官吗？”
“猫没有做，都是猫妖做的，猫自然能上天做官。”
“做什么官，能保佑大家什么？”
“星宿官，至于保佑什么，婢子不清楚。”
“那猫上天做官了，猫妖呢？”
“如此作恶多端的要紧，自然要被打死。”
“笑话，如此说来，猫妖也是受害者。猫想成仙，需要拜月，诚信不足，找凡人做替身。凡人被它迷惑才做了伤人的坏事，猫上天为官，却要打死凡人，岂不是搞笑。为何不直接将猫打死？”
她在宫女的话中抽丝剥茧，找出对自己有利的话。
“可猫是神仙啊。”
“欺软怕硬。猫是神仙，怕得罪后招来报复。人不会，对吧。”
“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那人已经成了猫妖，害了好多人，自然要打死。”
“猫妖什么样？”
“金黄色的眼睛，尖锐的獠牙，可以在屋顶飞来飞去。”
“你见过它拜月，是不是意味着，它就是你口中的神仙。”
“婢子不知，这都是婢子的奶奶说的故事。”
“既然是故事，便不能当真，这猫拜月，与我相遇，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皇后的病与我和猫都没有关系。”
小宫女接不下去话，下一场戏的演员进不了场。
事情偏离的原来的方向，猫和皇后的病，不能同魏贵妃关联上。
萧鸾轻了轻嗓子，打破了紧张的局势。
“太医。”
替皇后诊治的太医，急忙跪下回话。
“皇后的高和猫有关系吗？”
“回皇上，皇后的病与心悸有关，或许是被猫吓的，或许是被走水吓得。”
“那你看看，这猫有猎豹般大小吗？”
想必佳带，已将事情的经过同皇上说过。
“不像。”
“心悸受惊都和猫有关，同魏贵妃有什么关系。”
“有人猜测，这猫是魏贵妃养的。”
“哦，怀疑魏贵妃指使猫，伤害皇后，对吧，这个有人是谁，离开马上把他带上来。”
哪有人敢接话，佳带懊恼不已。难得皇后使出苦肉计，咬死猫同魏贵妃的关系，这伤害皇后的罪名跑不掉。
为何要让宫女说民间故事，让贵妃从中找了漏洞。
她一人就破了大家精心设计许久的计划，实在不甘心。
她们打定主意，就算皇上不杀她，也得让她扒层皮。
“皇上，皇后醒了。”
另一位太医低着头跪在和皇上面前回话。
萧鸾意味深长的盯着先前跪在他面前的太医的头顶，细看之下，冷冽的目光将太医的汗毛激起。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了皇后的寝殿。
佳带赶在了皇上到达前进屋，递给了皇后一个失败的眼神。
“皇后感觉如何？”
“好多了，就是有些口渴。”
佳带立刻端来茶水。
发白干裂的嘴唇经过茶水的洗礼，红润许多。
“外面如何这般争吵？”
“没事，都是下人瞎操心，你好好养病。”
殿外全是被皇上故意留下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事情就没有结束。
望着满屋子陷害她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走又走不得，留下来又生气。
不愧是姐妹，皇后的手段和刘夫人的如出一辙，都躺在病床上，让下人冲锋陷阵。找个红理由将她绑住，在可着劲陷害。
事情已照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可她的心慌得难受。
“娘娘，皇后娘娘宣召。”
佳带一改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恭敬地请着贵妃。
魏乔儿轻看了她一眼，便朝前走去。
“妹妹，对不起，本宫的病委屈你了。”
佳带跪在了魏乔儿的面前求饶，说是她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才害了魏贵妃被诬陷。
“诬陷我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诬陷，魏贵妃只是来侍疾的。”
佳带反应很快，立刻将这场闹剧结束。
她满肚子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娘娘的，您感觉如何？”
“本宫好多了，殿内走水，许是吹了风受了凉，热退了，自然也有精神了。”
“吹风受凉？可娘娘的宫人说，您是被黑猫吓的受惊心悸啊。”
“本宫是见过一只猫，只是一只猫而已。”
“娘娘确定，只是一只猫，而不是一只猎豹，或者什么妖精吗？”
皇后矢口否认她说过黑猫与魏乔儿有关系的话，也否认自己的病是黑猫吓的，更否认她指使下人，污蔑她。
原来宫斗的精髓是，皮厚和演技。
“妹妹说笑了，哪有那么多的妖精，下人浑说的话，切不可放在心上啊。”
“莫没有主子吩咐，下人岂敢浑说。皇后宫中真是好教养 。”
萧鸾不动神色的看着她们一言一句，针锋相对。见魏乔儿咄咄逼人，便喊停了二人的对话。
“皇后身体不适，贵妃赶紧回宫吧。”
她诧异的站在原地，人被无语笼罩。
方才那些难听的话，他也是亲耳听到，若她意志力不坚定，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能力。
此刻上演的戏码定是另外一出。
说不定大链子将她锁上，关进锁妖塔中。
“我…”
她还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皇后这般虚弱，是见不到吗？跪安吧。”
皇上态度决绝，不耐烦的赶她走。是打定主意不让魏乔儿为自己讨公道。
难道在利益之下，公道就那么微不可言？
“妾身告退。”
她冷冷的说。
等魏乔儿出门，那些冤枉她利用猫陷害皇后的人以及那只猫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