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出逃
出了豫王府后，我便寻了一处客栈，打算第二日再前往河东。
翌日一早，我刚出客栈，便见一大批官兵穿街而过，急匆匆的不知要去向何方。
周围的百姓纷纷退至街边，只听离我最近的两人窃窃私语道：
“发生何事了？这两日怎么日日皆有护卫军出动？”
“不晓得，莫非是要打仗了？”
“断然不是，否则怎么只派区区护卫军？”
“嗐，日日见这些带刀剑的跑来跑去，搞得京都人心惶惶。”
“……”
难不成朝中又有什么动作？思索再三，我决定还是先回一趟燕王府。
进入燕王府，我径直去找了霍颖。毕竟她一向奔走在吃瓜最前线，修得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八卦。很不巧，暂时不想碰见的傅雪回偏偏在此处。
一个白衣胜雪，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看书，一个罗裙艳艳，坐在秋千椅上抱着一只小狗，画面竟然有些莫名的和谐。
霍颖率先发现了我，顿时喜上眉梢，抱着小狗站起身雀跃道：“嫂……宁姐姐！你回来了？我王兄是否也回来了？”
傅雪回抬眼瞥了我一眼，之后又继续低头专心看书。
我对她拱手施礼，随后摇摇头道：“殿下还在河东，此番我回来是有其他事要办。但是见城中异动，便想来问问郡主你发生了何事。”
我与霍洵在一起后，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系列事，还未来得及让其他人知晓，霍颖自然也是不清楚的。
霍颖跑到我身边撒娇道：“宁姐姐……别叫我郡主了，叫我颖儿吧。”随后又低声神秘兮兮地道，“你跟我王兄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她怀中的白毛小狗似是附和的叫了两声。
“旺！旺！”
她都知道了？
我面颊一热，干咳一声道：“……好颖儿，快跟我说说最近京都发生何事吧。”
“好好好，姐姐莫急，我们先坐下吧再谈。”
她将小狗放在地上，望着小狗屁颠屁颠的东跑跑西嗅嗅，随后便拉着我走到石桌旁，傅雪回装模作样的将身子转至另一边，像是不想见到我。
我却故意坐到他对面，他身子立即转向霍颖那边。
“哟，傅雪回，看书哪？”原本我还挺惭愧，但他这么不给面子，我越发想逗逗他。
他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仿佛听不到我的话。
“啧啧啧，无字天书。你这鸟人还挺有能耐。”
要是他一直不理我，我也就作罢了。只是我稍一激怒他，他便恼了，怪不得我越挫越勇。
“你说谁鸟人？”他眯了眯眼，眼神陡然变得很危险。我丝毫不怀疑假使他现在化回真身，定然要拿他的鸟嘴戳死我。
他确实是鸟人不假，但在他听来我的话中只是一片讥讽。
霍颖的眼神一直探究地徘徊于我和傅雪回之间，见状不对连忙摆手插话道：“停！你俩怎么一在一处便不对头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都是我王兄的人，有话好说。”
傅雪回不屑地哼了哼，我也故意拿鼻孔瞪着他哼了哼：谁怕谁啊？
霍颖道：“傅雪回，我要讲故事了，你听不听？你不听的话另找地方看书吧。”
我以为傅雪回这死鸟大概会不乐意地反驳，结果他只是站起身一甩衣袖，走到秋千椅旁坐下，未见一丝不悦。
看来，他确实只是单纯看不惯我。
霍颖提起桌上的茶壶为我俩倒了两杯茶，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说书的架势道:“请听我细细道来。”
就在几日前，沈迎阳按照祖制住进宫中，不日后便将与小皇帝举行帝后大婚。然而，陛下却不知所踪了。直到他一连多日未上朝，朝中老臣才不得不做出最糟糕的设想，接受一个令人头疼的事实——他们的小皇帝陛下不是生病，而是又又又又跑啦！
为了避免造成混乱，宫中以及朝中对这种事一直秘而不宣，从来不公之于众，所以百姓对此并不知情。
这并非霍凌第一次出逃，但每一次皆让朝堂后宫动荡不安，乱做一锅粥。杀到前线后方的那年，非一次，也并非第一次，但去了之后直至这一次，已过了很长时间，众人皆以为他终于安分下来，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在外撒野时间最长的一次便是他去前线对战西凉军以少胜多的那次，长达一个多月，也就是一个多月未上朝。而这次，不知又要隔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他。
霍氏统治天下两百年，历代皇帝皆为文治武功卓越、建立丰功伟绩闪亮史册的明君，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他是独树一帜的搅屎棍。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原本大臣们只当他是少年贪玩，成了亲便会稳重，谁曾想居然跑了？三大帝师，如今已然气死一个，前日刚下葬。另外两个估计也是在等着下一次被气死。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们了，若非恪守自己的职业操守，换作别人，只怕早就告老还乡了。
不日后，西凉使臣以及公主也不声不响地离京了。
豫王下令暗中搜寻小皇帝的身影，十日过去了，上至京都下至全国，一丝动静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如今疫情肆虐，他若是感染瘟疫怎么办？众人皆忧心忡忡，太后也被气得卧床不起。
每次小皇帝失踪，皇室暗卫皆会出动，然而这次，却尽数按兵不动。
霍凌就这样，不带一丝声响的，从人间蒸发。
说完，霍颖长长叹了口气，喝了口茶。
我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这次我定将他寻回来。”
“宁姐姐，你不是还有事要办么？”霍颖关切地望着我道。
我微笑道：“正好我的事已经忙完了，等我再去一趟河东，便去找皇上。”
霍颖感慨道：“啊？这般听来，你真是太忙了。想来我王兄便是喜欢你这样有能力的女子。”
喝茶的我顿时被呛到。我与霍洵还未公开，被人公然提及难免不适应和不好意思。
对此，我不知作何回答，只是笑了笑沉默不语。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傅雪回，我随后问霍颖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傅雪回一直在府中？”
傅雪回既是鸟变的，应是只妖兽之类的玩意儿，只需略施妖法，找个人应不是什么难事。
霍颖颔首道：“是啊，临走前王兄交代他留在府中与我一同打点王府。”
“这样啊。”
不过，他即便能，也有分内之事。小皇帝的事还轮不到他操心。找不找，是他的意愿。既然我来了，那便我去找吧，毕竟小皇帝也是我的表弟。
我又问道：“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好多了，只是还躺在床上休养，这段时间我日日进宫陪她。”
“颖儿，你有心了。”
霍颖明媚的面上渐渐染上一抹忧伤，道：“太后与我母妃情同姐妹，这些年来她都很照拂我，我也当同对我母妃一般孝敬她。”
想来，当时霍洵还能见到司月最后一面，但霍颖和燕王却连她的尸骨都未曾见到，这真是令人抱憾终身的事。
“我母妃在我两岁时便不在了。犹记得她离开家那一日，抱了抱我和父王，便决然出门而去，之后再也未曾回来。那时我还小，只知道日日哭着叫母妃，父王也常常泣不成声。我见父王哭，便逐渐以为是母妃不要我们了，怪了她好几年，哪怕父王一次次跟我说母妃不是不要我们，只是她再也无法回来了，我还是不懂。”霍颖说着说着，便流泪不止，泣不成声。
那样一个清丽绝伦的奇女子，为了阻止妖孽的罪行，最终牺牲了自己，永远离开了自己最爱的人，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子啊，为了萍水相逢的我，生生挡下足以致命的一击。
令人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孩子，遭受了那么多痛苦，一个能当大任出类拔萃，一个明媚如阳单纯善良。
我起身欲将霍颖揽在怀中，任她哭泣，她却一抹眼泪，深吸了口气笑道：“我才不哭。反正这么些年了，都已经过来了。没什么好哭的了。”
我坐回原位，定定地望着她道：“你的母妃，她不是不要你们，而是不得已。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霍颖的泪掉得越发厉害，却笑着道：“我知道。只是我很想她，想父王。很想很想。”她终于挂不住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