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瘟疫
沐浴完毕，已是夕阳西下，大雨也已停歇。
霍洵让我穿他的衣服，我却趁他不注意偷偷把衣服变干，因为他的衣服实在太长了，我穿着都拖地了。
连同白喆一起，三人吃过饭后便开始赶路。不过不是回京，而是去河东。
霍洵早已为我向小皇帝延了期，五日之期暂且搁置。
马车中，他躺在我的腿上，头埋在我的腹部，盖着小毯子沉沉睡去。而我半靠在枕上，支着头望着他沉静的面容，心中满是甜蜜。
掀开车帘，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彩虹，阴沉的乌云被我们远远甩在车后。
马车行驶了一夜，终于抵达了河东。
在遭受洪水的侵袭后，被损毁的各种建筑和民居还未重建完工，又突遭瘟疫侵袭。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泥土的潮湿之气，还夹杂着淡淡的腐味。沿途有薄纱掩面的朱贺官兵在带领着青壮年搬运废弃物，还有衣衫褴褛的难民在排队领取政府的赈灾粮食。
所幸政府赈灾及时，流民暂时安定。如今虽还未查出瘟疫的源头，但算是稍微控制了局面。
霍洵睡醒后便懒懒地靠在我身上，把头埋在我颈间，依依不舍的模样真像个黏人的小媳妇。
我总算明白何为“如胶似漆”，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后，果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捆在一起。
我放下车帘，道:“这不是普通的瘟疫。”
他淡淡“嗯”了一声。
我微微皱眉，觉得他有些敷衍，问道:“你听没听到啊？”
他这才笑道:“听到了。只是我现在才发现不妥，有你在身旁，我难免分心。”
“所以，你不要总是来找我。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完。”我双手撑着身子，以免被他这个大个子扑倒。
“不来找你，反而满脑子都是你。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说着，环在我腰间的双手紧了紧，越发将我抱得牢靠。
进城之后情况稍好，倒没城外那般惨烈，整座城中飘荡着艾草的味道。到了一家官方驿站，霍洵带着我去了他的住处，另外给我安排了间隔壁的卧房。为了少招惹些对霍洵不利的流言蜚语，我还是变作了一个男子。
京都毕竟是京都，鱼龙混杂，包容性强也正常，而这一块地区比较落后，民风淳朴，两个男人走在一起也不容易被人过分解读。若被人传出什么燕王殿下办理公事还带女人之类的话，反而不好。我倒是没什么，可霍洵毕竟是一国重臣，名声很重要。
对此，他倒没拒绝，只是调笑道:“如此也好，省得有人觊觎你。”
霍洵还说，裴宣文前两日也来了河东，奉掌门之命带着十几名琼华山弟子来除瘟疫，如今皆住在外面的客栈里。
原来他突然回琼华山，是这个原因。不得不说，裴宣文这人真是及时雨，而且还像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所幸号称军师的死鸟傅雪回，此番并未跟来，而是留在王府陪着霍颖看家。
在找到收买他的东西之前，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拿他当丑丑看还是当傅雪回，万一说错了话，越发拉仇恨。
简单休整一番后，我们便开始着手处理眼前的任务。霍洵带领大臣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监管士兵清扫街道，焚艾消毒；而我打算与裴宣文他们汇合，共同查找疫情的源头并且与朝中派来的医官一起为疫区煎煮草药、派发汤药，之后还要在下一个月圆之夜来临时，也就是十日后，返回京都查探豫王妃母子的动向。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早晨下过一阵蒙蒙细雨，风中凉意更甚。霍洵为我披上他的披风后，不忘在我唇上落下一吻，便与白喆一同去往疫区。而我随后也手提了把油纸伞出了门。
自古以来，瘟疫总是紧随灾祸而来。霜旱疾疫、水旱疾疫、旱涝蝗疫、鼠疫等瘟疫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俗话说：“大灾必有大疫。”比起水灾，更可怕的是水灾引发的瘟疫，其造成的危害更大，死亡的人数也可能更多。洪水泛滥，会破坏该地区的排水系统，将百姓的一些生活废水及排泄物一起冲刷出来，污染土地和空气。被洪水淹死的动物尸体以及被泡坏的粮食，若得不到及时的处理，便会发烂发臭，影响恶劣。
更重要的是，水灾会直接导致缺水缺粮，人和动物迫于生存，便会饥不择食，若吃了那些变质的东西，很难不感染疾病。再加上住房被破坏，流民聚集，四害并出，一旦传播开来便不可收拾。遍地尸骸自不必说，流民暴乱则可能导致一个国家的覆灭。
疫情的原因可追溯至以上种种。然而，早在刚进入这一带时，我便感知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故而断定此次并非普通瘟疫。
凭我、裴宣文和十几名琼华山弟子之力，定然无法通过施法消除此疫。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裴宣文等人已不在客栈中，蒙着面的店小二朝我指了一个方向，我戴上薄纱往城外而去。
此地区早已瘫痪，城内商铺大多紧闭门户，而城外，能有几间完好的房屋便是不错。城门紧闭，看样子是不让人随意出行了。指尖微聚，集中意念默念口诀，眨眼间我便来到瘟疫最严重的小镇。
脚下是泥泞的土路，越往里走，焚烧艾草的味道越重，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哭喊之声。
草棚中，裴宣文和几个琼华山弟子忙前忙后，他们身上素白的道袍与周围的残破颇有些格格不入。
我唤他，他看向我，几个弟子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后继续低头忙碌。
“你怎么来了？”裴宣文拿抹布擦了擦手，朝我走过来。
“我当然也是来除瘟疫的。你倒有先见之明，率先回琼华山找来了帮手。”
裴宣文摇摇头：“不是我，是掌门召我回去，命我带弟子来此地历练。”
原来他师父召他回去是源于掌门之命。掌门，也就是霍洵的师父。这么说，此次瘟疫应当没那么容易消退，否则也不会惊动堂堂琼华山掌门。
简单寒暄一番，我便加入了他们熬制草药的队伍。
我边朝药炉扇扇子边问裴宣文道：“对于此疫的源头，你可有眉目？”
裴宣文把从山上采来的草药仔细分类，闻言微微拧眉，道：“嗯，此疫病因复杂，但其中有一条，是最为棘手也是最关键的。”
“哦？”
“此处有妖物。”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那妖这几天可曾再次出现？”
“未曾，自从我们到了这儿，便十分安宁。安宁得反而不正常。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仍在此地。”
京都藏着妖，这里也有妖，繁杂的人世，竟成了妖物的藏身之所。
回想起两年前虎妖说的那番话，诚然，若是妖物安分守己，人类也不是非得将其赶尽杀绝。虽然不是所有妖都为非作歹，但为非作歹的妖必然要除之。我们是人，自然要为人做打算。
若十日之内这边的妖还未抓住，到时我和裴宣文两人必然有一人要留在这里，另一人前往京都。至于谁去，到时候再看。我与涂山敏之间虽必有一战，但她被封印在豫王府中，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绝不能再让她的儿子为祸四方。裴宣文若要去，让他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