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绳结与腰带
干草是前几日就备下的，堆放在地上。宿莽想着让儿今天有些不适，就打发他只管去浇水拔草，她搓好了麻绳再叫他。
宿莽搓麻绳的手艺是跟村里的孙婶子学的。两人总是坐在田埂上搓绳，供男人们扎草方、捆豆束。孙婶手速极快，宿莽皮肉细嫩，搓几下就嚷着疼，孙婶总是吓她，连麻绳都搓不好，将来裤腰垮了都束不起来，要光着腚满街丢人。
孙婶嗓子极难听，说出来的话也糙的很。宿莽就被她这样吓着，一双嫩手学会了一手搓麻绳的功夫。
宿莽一只脚踩着搓好的那头，膝盖夹住一束，两只手边搓动，边麻利地往里续干草。
刘半夏在一旁替她将搓好的滚成球。过了立冬，他的倦怠毛病好像缓解了许多，虽然仍是又困又饿，但精神头好了，心思也活泛了起来。他拨弄一个已经缠够的球，身体不由自主地滚在地上，将球抱在怀里啃咬。
宿莽已经很久没跟二虎说话了，见猫儿突然调皮，忍不住说道：“还神仙呢，比一般的猫儿还淘气。”
刘半夏抱住球儿，横了宿莽一眼。
宿莽知道二虎还有些生气，奈何觉得它神态着实可爱，也不怕再惹到它，“噗嗤”笑了出来。
刘半夏抛开球，要去抓挠她的膝盖。宿莽怕它挠破自己的衣服，忙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我赔礼。”
刘半夏才不会因为她几句不真切的道歉罢手，却看到她腰间露出一截捆缚的绿色衣带。
他忍不住问道：“袄子嫌大了？”
宿莽低头瞧了下，满不在乎地说：“是我要婶婶们替我做大一些的，能多穿几年呢。只是腰间漏着风，捂不住热，我就拿屋里帘子上的带子，充了衣带。”
长余洲大概从没打算过会有小女孩到来，库房里的成衣和布料都是儿郎所用的。宿莽平日穿的，都是郭熙诲穿不下的，或者仆妇们的衣服改小了的。寒惊谷也提过让她去拣新的，她推说着喜欢诲哥哥的旧衣服。老寒是个通透人，怕碰了她的心思，也就没有再勉强；好容易趁着冬天，才寻着借口，吩咐库房挑拣了一块月白料子，给宿莽做了两身夹袄。
这丫头，连个腰带都不肯再开口要。
刘半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平日里肆意咋呼，惯会使唤人做活计，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宿莽从来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
看她手里的麻绳，刘半夏有了主意。他让宿莽给他扯了几十根齐长的绳头，用脚踩住。宿莽不明就里，以为它玩腻了，想换个玩法，就也照做了，自己仍顾着搓绳子。
两只小猫爪子不停忙碌着，好一会儿，宿莽已经搓了一大堆了，刘半夏才叫：“松开吧。”
宿莽将脚抬起，刘半夏两只爪子捧过一条扁粗的东西，搁在宿莽膝头。
“呀，好精致的绳子呀。”
“给你做腰带用，好看的。”
刘半夏用了八股平编，配合缩绳结打出装饰花样，做了一条扁长的腰带，又在头上打了一个滚圆的猴拳结，方便宿莽进行固定。宿莽极欢喜地将绳子拴在腰间，虽然是麻绳做的，但平整挺阔，还有些装饰纹路，比很多仆妇所用的拴腰好看多了。
宿莽试着紧了紧腰，将猴拳结塞进预留的一个活扣里，顿觉腰板都直了许多。
“太好了，爷爷说我腰太软了，有些东西举不起来。这腰带特别阔，能添把子力气呢。下次我要使力气时，就把腰带收紧些。”她又解开一些，松松地挂着，“我要吃饭时，就先松开。”
刘半夏很高兴看到她喜欢，见她不停地比划，三五句间又说到吃上了，不由得哭笑不得。
“获得代币奖励。”
电子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刘半夏心下大喜，忙点开任务清单。
脱单，任务1，送女生礼物，1次。
状态：已完成。
奖励：钱。（待领取）
这也算礼物？刘半夏有些意外，但好歹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就不去质疑系统了。他忙翻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送礼任务……
宿莽见猫儿发呆，以为它又犯困了，忙说：“二虎，你教我吧。我编一些，给婶婶们送去。她们连日里不得歇，莲娘那么年轻，都说腰酸得紧，她们一定也欢喜这个。”
就知道，又来。
刘半夏叹了口气，这丫头好学是好，关心人也是好，只是脸上总掩不住想炫耀的得意劲儿。
“二虎最好了，除了爷爷，小莽最佩服的就是二虎了。”
对，还有这个见了好处就嘴甜的嘴脸……刘半夏斜着眼睛看向宿莽，她一脸的谄笑，漆黑的眼珠子闪着晶亮亮的光。
刘半夏自己学的时候，觉得绳结的手法实在是难学，要不是有时候实验需要做草编，淘宝现买耽误进度，他才懒得学这玩意儿。现在轮到自己教人了，他才感到，比难学更难受的，是难教。
宿莽平日里精怪的很，学个打绳结却蠢笨如小山猪。他不得不找来土、墨，还用草碾成了汁，给绳子做上标记。一直教到吃午饭，宿莽才学了个最基础的平编。
让儿过来叫她吃饭也叫不动，遂被她手里花花绿绿的绳头吸引住了，两个小笨蛋围着满地纠缠的绳头叽喳议论了许久，直到诲儿落落地站在不远处喊他们，才算暂时作罢。
让儿的手被染得青一块黑一块，挥着兴奋地跟哥哥讲绳结的事情。宿莽离了田就把罩衫脱了，露出月白的袄子和枯黄利落的腰带。诲儿留意到腰带的式样，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也免不得问了一句：“这是你自己做的？”
诲儿每日要习武，腰间绑的是皮子做的大带。宿莽看了眼他的腰带，又看了看自己的，打量着宽度差不多，便忍不住说：“诲哥哥，我给你也做一条如何？”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对着过来布菜的仆妇说：“顾婶婶，我的腰带很吃劲儿，我也给你做一条。”
顾婶婶打量着她的腰，宿莽赶紧演示了一遍如何收放，又拉着顾婶的手去感受她束腰后硬邦邦的后背。
顾婶摸着觉得有些扎手，转念想想，说：“你何不去库房寻一些麻布，在里侧垫衬上一层，再寻些碎布编进去，不得又贴肤，又好看？”
得了顾婶的意见，宿莽火速扒拉完了饭菜，也不等让儿，就抱起吃了一半的二虎，跑去库房找小邱婶去了。
小邱婶家是军户，主家看中她是京中有名的篾匠女儿，就给了恩令带来这里，许了她一份极厚的月例，连丈夫在军中也升了一阶。虽然夫妻分开着，但想着几年间就能攒下许多钱，将来回乡能给两个儿子盖屋子，这点别离之苦也就无所谓了。每日里，小邱婶就坐在库房的院落里削篾子，编一些东西；月间会画一些图样，放入库房记档。
小邱婶做竹编的本事一流，自从宿莽和她一起攻克了大筐收口处难免扎手的难题后，两人就成了好友，宿莽三五日里总要跑过来一趟，看看她有什么新鲜活计出来。
刘半夏坐在一个小篓子里，忍着听宿莽向小邱婶炫耀自己的腰带。小邱婶对宿莽说的东西都极感兴趣，总是耐心听着，不时搭腔细问。
当宿莽说要给谷中所有人都做上一条这样的腰带时，小邱婶眼中一亮，说：“除了带甲的，咱们百姓一直只束布条子，做起力气活来，容易松脱倒是其次，有时却还勒得疼，又一时脱不出手，别提多遭罪了。你这草编麻绳的，本钱也不高，不若多做些款式，粗的窄的，带花样的，不带花样的……将来拿去集市上售卖，必定是个不错的买卖呢。”
刘半夏将头埋进腿窝里。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一时间就想出一门买卖来了。
宿莽自然满口答应，反正麻烦的也不是她。
好在小邱婶是个积年的熟练工，宿莽只是拿着那团乱麻胡乱比划着，又拆下腰带给小邱婶看过，她就已经知道怎么去编了。刘半夏只是偶尔提点几句，由宿莽转达了，其余倒也并不费事。
小邱婶一会儿就编了三条不一样的，她将它们挂在晒衣架上打量一番，尤嫌不够精细，细想了想，去隔壁院要了些染料过来，打算浆染出一些颜色来，好做搭配。
宿莽更加兴奋了，忙前忙后替她搓麻绳，烧热汤。
刘半夏抬起头，天井上四四方方的天已经有些暮色了。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后悔替宿莽解锁了这个新技能。
嘴巴还没合上，他就感觉脖子上被缠了什么东西。
刘半夏想去看，但他是只胖猫，脖子总是被脸肉挡着。他用爪子去抓挠，宿莽跑过来抱住笑：“小邱婶要谢我，送了你一个漂亮项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