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看到你死了
小影没想到莫名其妙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开始只是打打杂，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而现在，林落又给了她一个目标，是能让她充实自己，成就自己的一份事业。
她想，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让她这辈子有幸能遇见林落。一个从偏远山区出来，没有背景，没有学历的小姑娘，被器重，被鼓励，往后还会越来越好。她记起王经理说，旅行社会越做越大，尤其他们背靠着顾氏，只要有心成长，未来的天地就绝不会局限于这条偏僻的街道。
小影的眼神变得坚定，她此刻充满斗志，“社长，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
林落被她激昂的声音一惊，也不知道小影又自己脑补了什么，表情的转变总是极具故事性。
她盯了小影一会儿，慢悠悠地开口：“小影，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什么？！真的吗？这是什么晴天霹雳！”小影捏了捏自己的脸，好像真的圆润了点。“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文祁那小子的外卖！”
“王经理的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社长，你真的不知道吗？他之前隔三差五的就给你点外卖，不是奶茶就是炸鸡，全是些高热量的好吃的，你不是每次都让外卖小哥拿进来给我吗？我以为你都知道啊。”
“外卖？”林落好像有点印象，一开始送外卖的喊她名字，她就直接让人送进去给小影了，她一直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原来是他送的啊？”
“是啊，我原先也不知道，后来他不是每周都会过来嘛，我们一来二去聊了几句，他就说了。自从知道他的好心都被我吃了，他也就没再坚持了。社长，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落不置可否，她跟王文祁近来已无交集，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小影自顾自地说：“也是，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喜欢你。社长，我听王经理说，文祁这阵子跟他们学校一个女同学走的挺近的，应该是知道自己没戏，又移情别恋了吧。”
王文祁的女同学林落并不了解，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学校的吴妍。想起吴妍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狐九，又是一桩烦心事。
林落忽然的眼神不善让小影以为她不想听王文祁的事，也就没再多嘴了。这段时间沈斋总是旁若无人的直奔二楼，谁也不瞎，自然也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她还因此赢了王经理一周的午饭，谁让王经理不甘心，赌输了顾董还非要押胡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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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调所的医院与常规的医院没什么两样，因设在特调所内部而分成了普通部门和特殊部门两个就诊处。
林落拿着楚争给的通行证，旁若无人地跟着指示牌的指引七拐八拐。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都以诧异的眼光看她，不知道是因为惧怕她的气息还是对生人的警惕，纷纷小跑着躲进房间关上房门，对她避之不及。楚争原本是要来给她带路的，但是似乎手上还有任务实在抽不开身。
林落也没有在意，她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就像闯入妖族的领地，面对强大的入侵者，他们总是本能的将自己保护起来。
陈浚霖就被安排在特殊病房。
一见到林落，他瞬间激动地坐起来，“师父……”
林落将陈浚霖按下，示意他不要起身，“抱歉，现在才来看你。”
陈浚霖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师父你别这么说。楚组长都告诉我了，是我没用，让你担心了。”
林落其实并不打算来的，毕竟是特调所的地盘，以她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可是陈浚霖却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离开这里，似乎有难以解开的心结，让他不想以这种状态面对自己的母亲，平白让她担心。
“阿狰告诉我，这两天你总是闷闷不乐的，能跟我说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浚霖仰躺在半支起的病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刚才看见林落的惊喜荡然无存。
“师父，你不仅仅是个先生，对吗？”
其实陈浚霖又怎么会不明白，林落身上有太多秘密，他能学到的，看到的，都不过九牛一毛。他不计较林落的身份，在他眼里，林落就只是他最信任的师父，只是在这一场梦境里，他的信仰崩塌了。
楚争是在北山找到他们的，当时，陈浚霖和夏映欢昏睡在车里，车的周围被布上了幻境结界，像一个罩子一样使整辆车在现实世界隐身。
从他们的身体状况来看，只是最多两天未进水米。
“其实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我们根本没意识到幻境还没有走出去，那里跟现实世界并无二致。我身边的人都跟平时一样，我照常吃饭，工作，陪我妈看电视。唯一令我不解的是欢……小夏她，似乎一直存在在我的生活里，像没有跟我分开过一样，而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跟现实一模一样吗？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构筑梦境，只是作用于他们的精神，并未对环境进行改变。他们的身体在被幻术操控之下，就跟冬眠了一样，能量的消耗被维持在最低的水平。
“只是后来，整个世界突然就变样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天象，就像置身于电视剧的特效之中，群山像着了火一样通红，时不时伴滚落下石块。河流沸腾像岩浆一样冒着泡，不知名的生物扑腾了两下就瞬间被汽化。天地颠倒，他像踩在焦黑的云层上，硝烟四起，巨大的能量像五彩的电流布满了整片天空，妖冶美丽，却危机四伏。
“愣着干什么？跑啊！”
夏映欢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陈浚霖呆呆的，像丢了魂一样木讷。
他脑袋里充斥着的像是经历过爆炸之后的鸣响，脚下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挪不动半步。被夏映欢一拽，他才恢复了半分清醒。
只是这时他才看清，原先以为远处密密麻麻的，渺小如蚂蚁一样的，遭受着火球的攻击的，居然是人！那是军队一样的方阵，似乎是穿着统一的黑色铠甲，星星点点的兵器在他们手里闪着微光，却根本无法抵御来自上方的攻击。
“跑……往哪跑？”
这是末日啊，谁都逃不掉！
夏映欢见不得陈浚霖这副坐以待毙的模样，突然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此时唯一的物理攻击换回了陈浚霖的神智，他抚摸着麻痹了的半张脸，盯着夏映欢，如梦初醒，激动地喊了一声，“妈……”
“？？？”夏映欢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我妈还在家里，我要去救她！”有了目标，陈浚霖发了疯一样跑了起来。
夏映欢一把拍向了他后脑勺，“你清醒一点！你看看这是哪里！”
陈浚霖又迷茫了，他就是不知道这是哪啊，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又该去哪里找他母亲？
“这是幻境。”夏映欢比他冷静的多，生怕陈浚霖又做出什么傻事，只能死死拽住他。“这都是假的，可是，如果我们在幻境里丧命，也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对，这是假的，这不是现实，他一定是在做梦！可是，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陈浚霖还没来得及问，夏映欢就看懂了他的表情，“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但是，我们必须要在幻境里活下去。”
夏映欢成了陈浚霖唯一的支柱，在她压下恐惧，坚定楚争会来救她的希望之中，陈浚霖也下定决心，要撑到林落来的那一刻。
“我们走！”
可他们携手没跑几步，脚下的土地却忽然坍塌，他和夏映欢随着碎石坠落山崖。
“啊——”
重重地落回地面，五脏六腑像一滩烂泥缴在一起一样，疼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死亡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害怕吗？怎么会不怕呢？可是，他却意外的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如果这是现实的末日，当意识到自己逃不掉时，或许也就坦然接受了。可这偏偏只是幻境，他还来不及跟重要的人道别，他母亲还在等他回去，他师父或许还不知道他遇到了危险……
绝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才刚刚燃起希望。他以为自己能多撑一会儿的，可无论是在自然之力还是非自然之力面前，他都不堪一击。
师父……我恐怕……等不到你了……
正当他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恍然一道闪着光的倩影闯入他的视线。
在他的正上方，一女子悬空而立，踏着云彩傲视天下。
雪白的大氅灌了风，在她身后翻飞，圣洁耀眼，是她不曾穿过的颜色。飘逸的青丝缠绕，如有生命般，连发梢都蓄满了力量。
“师……父……”
他等到了，他等到了！
陈浚霖忽然大笑起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居然是这样的心境！
林落低头望了他一眼，轻轻拂袖一挥，就将他身上的乱石扫开。双手结印，一张大网似的结界就笼罩在陈浚霖头顶，蔓延开数里。然后头也不回，朝着天际就冲入了云层之中。
“欢欢，我师父来了，我们有救了！欢欢！”陈浚霖去扶倒在一旁的夏映欢，两人似乎都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气息虚浮，使不上什么劲。
“我师父来救我们了，我们可以出去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赶到的，她就是这么可靠的人，不管我在哪里，她都能找到我的，这下可以放心了……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疼？能站起来吗？”
陈浚霖还在喋喋不休，夏映欢却没那么乐观，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置身其中，难辨虚实。她心存怀疑，林落真的闯入幻境来救他们了吗？
然而，还没等她把疑问说出口，一颗着了火的陨石就从她眼前落下，在陈浚霖身后砸出一个大坑。
“轰！”巨大的冲击差点将他们震开，陈浚霖护着夏映欢，替她挡住了被激起的万千碎石。
时间仿佛凝固了，陈浚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机械地扭动着脖子，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朝那个大坑看去——全身浴火的人被掩埋在乱石之下，衣衫与焦土粘连在一起，几乎没了人形，容貌尽毁，唯一能分辨的只有裸露在外的一只无法瞑目的眼睛，是独属于林落的清冷悲悯，此刻饱含不忿与嘲笑，却已然没有了生机。
“陈浚霖……陈浚霖！”
……
“师父……我看到你死了！太真实了，你就在我面前被烧成灰烬，师父！”陈浚霖的双手紧紧抓着林落的手臂，像生怕她消失一样，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哭得像个孩子。
那是一种比面对鬼怪还直击灵魂的恐惧，不是寒毛直竖的战栗，而是发自内心的绝望。陈浚霖好似真的见证了世界的毁灭，看到他的师父像神明一样挡在世人面前，却被更强大的力量击溃。他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攻击来自哪里，只是明白了现实世界肯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可怕力量。他的生命中已经失去了一个英雄，再不能让林落为了保护他而受伤。
林落站在病床边将他护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背脊，“好了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只是幻觉而已，别胡思乱想了。”
“不是的师父……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那好像是一种预兆。师父，你答应我，你一定不能出事！”
“我不会死的。”话虽如此，陈浚霖口中的“预兆”还是让林落上了心。
在她的记忆里，陈浚霖形容的景象正是当年的神魔之战，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些？单纯的恐吓吗？似乎完全没有必要，陈浚霖和夏映欢对谁都没有威胁，狐族的幻境难道真的在传达什么信息吗？是为了把矛头指向魔主百杀？可是楚争已经亲自查验过，封印并无不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然而随后发生的事却让林落焦头烂额，无暇再分心魔族。
起因是狐九召开了一个发布会，正式将他研制的新药公诸于世。
“胡教授，我是医学观察的记者，请问您的药剂有没有经过临床试验？对人体是否有副作用？”
几十台摄像机对着台上的狐九，照相机咔咔作响，闪光灯将整个会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狐九一个人坐在台上，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更加沉稳内敛，他说话彬彬有礼，却底气十足，“感谢你的提问。任何药剂的问世都必须要经过临床试验，这一点请大家放心，所有数据我都会完全公开。至今为止，并没有数据显示会对人体产生明显的副作用，服用过后的临床表现类似于饮酒之后的亢奋，所以后来我们添加了少量的安定成分，起到了抑制作用。”
提问席出现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随后，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提出了疑问，“胡教授，根据您的说法，前段时间在酒吧街频繁出现的闹事案，是否跟您研发的药物有关？”
“关于这件事，我在这里向大家表达我诚挚的歉意。案件已经查实，药物确是从实验室所流出，涉案人员已被逮捕。由于实验一直处于保密阶段，所以倒卖药品的人也只是把药剂当成了普通的非处方药。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让我看到了实验成果的弊端，并能及时进行改良。所以现在，我才有信心让其面世。”
狐九拿出了各项文件和证书来证明自己的药剂合法合规，成分安全，他通过最合理的渠道推出了一项最不合理的研究成果——延寿。
“胡教授，您的药剂是利用什么原理延长寿命呢？是像保健品那样改善体质，提高免疫力吗？您能保证延长多少年的寿命呢？真的能长生不老吗？”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不可能完全无视规则，我能保证的是，在原有寿命的基础上翻一番。所以准确的说，是复制细胞，并且提高细胞的存活率。人体的细胞不断的分裂，老化，大概七年的时间就会完全更新换代……”
这场发布会并没有提前预热，仿佛是狐九的心血来潮，但他却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的讲话通过电视台，自媒体等各种渠道转播了出去，就连边走边玩手机的人都不自觉的驻足仔细观看。
自古以来，报恩也好，相恋也罢，人和妖总有纠缠不清的缘分。人类容颜易老，寿数短浅，总是让妖族不惜以自己的元神为代价动用禁术，从而获取短暂的相处机会。所以对于妖族而言，除了对妖神大人的忠诚，小部分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们只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赶去了所爱之人的身边。而人类，谁又会拒绝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阿落，快看新闻！”
林落是被吕子谦的电话轰炸才看到发布会的新闻的，当下就怒火中烧。她一气一下捏碎了手机，咬牙切齿，“狐九……他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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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教授，我是科技频道的记者，长生不老几乎是历代帝王的毕生追求，可几千年来都没有一个成功的案例。请问您研制的药剂有科学依据吗？符合人体生理学吗？”
“没错，古往今来，长生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这似乎违背了自然规律，也突破了人类生理的极限。可看似无人成功，就真的没有不老之人了吗？”
狐九随即在大屏幕上投放了几张照片。
上世纪粗糙的画质依稀能辨别出脸部的轮廓和五官，却能与当代高清的照片中的某个人完美重合。
示例不多，五个人，却囊括了不同肤色，不同国家。
全场一片哗然，但其中更多的却是质疑。以现如今的技术水平，照片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更何况只列举了五个人。
“胡教授，单凭几张照片并不能作证您的观点，可以是合成，也可以是杜撰，也可能只是相像的人。”
“你的质疑很合理，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长生之人，就算真有这样的人，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实验对象，也会千方百计将自己隐藏起来。单这几个案例也是我翻遍了中外的影像资料，托了各界的朋友好不容易查到的。我是从事生命科学研究的，从课题的研究到药物的开发，我都全程参与。实验一直在秘密的进行，从我毕业那年我就开始了跟进，当时有六名志愿者参与了我的项目。而今，我们对志愿者的身体机能和容貌，皮肤及各器官的年龄都进行了测试，发现数据与十年前的几乎无异。”
“胡教授，您说的没错，未曾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哪怕您请来了这六位志愿者现身说法，也会有人怀疑只是作秀。”
“我也明白，数据和证人都有可能作假，即使是几百上千的样本摆在面前也不足以让人信服。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希望通过各大媒体，邀请更多的人参与到这项实验中来。如果必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相信，那我就在这里号召所有有意愿的人与我共同见证历史。”
记者也激动起来，“胡教授，您的意思是，不限条件，免费充当志愿者吗？”
狐九淡然一笑，“没错。”
在这场交易中，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可他们还来不及狂欢，一声巨响便打断了他们的畅想。
“砰——”
大门被粗暴地破开，林落提着裙边站在门外，丝绸制的布料顺着她落下的腿垂挂下来，她散开的长发被不知名的风吹起，神色冷厉，气场全开。
身边的保安根本拦不住她，他们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又惶恐又气恼，却都不敢靠得太近。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齐齐向她看去，就连摄像头也不自觉地转向了林落。
“我天！什么声音？吓死我了。”
“哪里炸了吗？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谁啊？闹事的吗？”
正当大家站起来想探个究竟，不知所措的乱成一团时，灯光噼里啪啦闪烁起来，在忽明忽暗地跳了几下之后，彻底熄灭。
整个会场陷入一片黑暗。
伴随着黑暗的，还有寂静。各种表情僵硬在不同人的脸上，他们动作凝滞，话音戛然而止，一切都静止了。
所有直播出去的画面也在此时全部跳转。大街上也是乱糟糟一片。
“什么情况啊？直播怎么中断了？”
“还没说报名方式呢？怎么参与啊？”
“搞笑的吧，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不骗人吗！什么狗屁教授！”
林落带着怒火一步步走向九。严谨庄重的西装对上优雅高贵的睡裙，他们像唯一的两束光，眼里只剩彼此。两人之间的黑暗就像横着无尽的深渊，从前不顾种族之别能一致对外的人，终究是站在了对立面。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狐九像是预料到她会来，并不诧异，只是略感无奈，“阿落，你不该来。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