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很喜欢今年的元旦
“外面很冷,不让我进去吗?”
林落听了发笑,边领沈斋进门边说:“知道冷怎么不知道早点打我电话?我不联系你,你打算站多久?”
沈斋亦步亦趋地跟着林落,十指相扣着,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冷,他用力回握住林落的手,仿佛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他都心甘情愿奔赴。
他从楚争那里听说了,林落从来不过新年。她的刑期没有准确的期限,所以他们都尽量在她面前淡化时间的概念。事实上,她对每一天是什么日子尤为清楚,名单和日期容不得一点差错,只是她尽可能的不把日子叠加,不去想人间烟火是什么滋味。
沈斋白天带着试探的心理问她要不要跨年,她没有回,他以为她不想见他。可是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仍是想来碰碰运气。直到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和主动的拥抱,才终于相信并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简单地回答道:“你没有回我信息,我想你应该在忙。”
林落这才想起没有提前跟沈斋打好招呼,她忙着渡口的事,时不时的还要检查每个人的工作,一直没有碰手机。况且沈斋原先总是不请自来,她也就没有刻意嘱咐,谁知道他现在反而连登门都小心翼翼了。
“以后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没有盯着手机的习惯,难免不能及时给你回信,你别再犯傻在门口站一夜了,记住了没有?”
沈斋抿唇克制着笑,兀自点了点头。想到自己跟在林落身后,她看不到,便又“嗯”了一声。
林落打开休息室的灯,突然的强光让沈斋的眼睛不太适应,他紧接着又关闭了主灯,只留下一圈灯带,并调低了亮度。
林落没有说什么,又去开暖气和壁炉。她没想到沈斋会来,屋子里的暖气早就跑光了。
其实一上楼她就松手了,可沈斋却还一直拉着她,踩着她的脚步,像条尾巴一样紧跟着。
做完这些,她慢悠悠地转过身,无奈地举起握在一起的手晃了晃,“到家了,还抓那么紧?自己不会找地方坐啊?”
家?
“你是说,我可以把这里当成家吗?”沈斋眼里透出激动和渴望,一把将林落拉到身前。
那个装着他所有东西的公寓,他都从来没有觉得是家,只能说是容身之所,但是他的一颗心总想往林落这边跑,能让心定下来的地方,才算是家吧。
“随你啊。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把这里当成家。”黄泉是魂魄所归之处,虽然只是入口,但笼统意义上,也算是所有人的家吧。所以林落觉得沈斋有归属感,也不足为奇。
其实她同样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家,仅仅是形容住的地方吗?那么囚徒也会把牢笼当成家吗?以前她根本不会思考这些,现在却越发觉得旅行社不仅是她的牢笼,无论如何,她有一个能“回来”的地方。
林落的首肯让沈斋欣喜若狂,“我愿意啊!我当然愿意。”他转念又想到了什么,略带玩笑地问,“那我是不是应该有一把家里的钥匙?”
备用钥匙……林落挣开沈斋的手,“你等等,我找找。”
沈斋没想到林落真的会给他找钥匙,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给了他随意出入的权利,他以后还怎么克制自己每天往这里跑的冲动?
“啊,在这里。”电视柜的抽屉里放着全部钥匙和证件,这是陈沫为她收拾好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的归纳好,她一找就能找到。
在林落把钥匙交到沈斋手里的同时,沈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面的盒子,他半垂着眼眸,显得不那么有底气,“无意间看到的,就想送给你。我不像楚争那么手巧,什么都会做。你别嫌弃。”
他始终觉得林落的特别表现在方方面面。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爱打扮自己,就连头发都是随手绾的。尽管衣着干净又气派,却从不佩戴任何首饰。沈斋不确定她是不喜欢戴,还是不喜欢首饰,可他绞尽脑汁想送她点什么。
林落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拇指盖大小,不规则的碎钻包裹着圆形的大钻石,简约而奢华。林落抬眼看着沈斋,“不帮我戴上?”
林落的不拒绝令沈斋大受鼓舞,他靠近林落,像虚抱着她那样,胳膊越过她的肩膀将项链扣上。
林落对首饰确实无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洗澡的时候会觉得累赘,捉鬼的时候有些东西也会容易吸附鬼气,所以,她只戴有用的东西。好比桃木簪和朱砂手串。
楚争几乎将她能用到的东西全都送了个遍。而所谓的聘礼,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孩子的玩笑,在她波澜不惊的时间里,楚争是唯一一个被当作成亲人的人,所以楚争做的东西她从不推诿。
而沈斋带来的东西,看似华而不实,她却也照单全收了。就比如她不喜欢花,却因为是沈斋送的,所以一直尽力呵护着。那些抓来的娃娃,在沈斋恢复记忆以后,也都在房间的窗台上坐着。她竟也全都收的心安理得。
沈斋盯着她天鹅般的脖颈出神,林落歪头问他:“好看?”
“嗯,好看。”沈斋说的诚恳,却不知说的是人还是项链,好像无论什么东西放在林落身上,都能被她本身的气质掩盖住闪光点,说是锦上添花,却又根本不会注意到花。
“对了。”林落灵光一闪,又跑去翻东西。
这次她倒腾了一阵才在箱子里挖出来一个眼镜盒递给沈斋,“这个送你了。不知道对你来说有没有用。”
林落的礼尚往来让沈斋有些受伤,好像她不愿意欠他似的,无形中又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此,沈斋对这份礼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林落疑惑他的反应,却也没有太在意,见他没打开看,便推销似的把眼镜拿了出来,比到他眼睛前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斋不解,眼镜盒里拿出一副眼镜,又有什么稀奇的?他倒也不敢拂了林落的面子,端详着看了看金属镜架和浅棕色的镜片,不确定地道:“墨镜?”
林落料到他看不出端倪,她摇摇头,“其实,我的本意是在这家旅行社当一个挂名的社长,人界的事宜我是想聘请一个可靠的人来帮我料理的。他需得来往于阴阳两界,所以我就请冥府的工匠研究出了这一副可以在冥界视物的眼镜。只是多番寻找和考察,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我就干脆自己坐镇了。这副眼镜也就一直没有等到它的主人。”
沈斋听明白之后也不得不感慨,看似平平无奇的眼镜,竟然另有玄机。“你的意思是,用这副眼镜可以看见鬼?”
“嗯。只要你不害怕,以后碰到了诡异莫辨的事,可以用它看一看。”
沈斋总算是有些好奇了,他接过眼镜想戴上试试,林落抢先握住了他的食指,“还差一步。这是冥界的东西,要想使用,必须得认主,否则谁人都可以拿去用岂不乱套?”
“怎么认主?”
林落向他确认,“你想好了?”
且不说是林落送的,他没有理由拒绝,最近遇到的越来越多的离奇事件,令沈斋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无力感,有了这副眼镜他便有了一探究竟的资格。
沈斋坚定地点头。
林落只是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太了解沈斋对于真相的执着了,“好,忍一忍。”
林落用指甲刺破了沈斋的指腹,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这点刺痛沈斋根本不在意,林落只当十指连心是钻心之痛,动作极尽轻柔。
两颗血珠分别滴在两面镜片上,一接触便如水滴没入湖面,层层涟漪过后便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了。”林落抹了抹沈斋的血渍,伤口很小,挤完血似乎就愈合了,只留下一小段浅色的疤痕。
沈斋戴上眼镜却发现出奇的合适,就像是为他定做的一般,镜架和鼻托都卡的刚刚好,而透过棕色的镜片居然跟他裸眼看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差别。
“我这里干净的很,你应当看不出什么。怎么样?认过主是不是就像有生命一样?就算你动作幅度再大,它也不会掉的。”
沈斋小心的将它收好,心情也早已转晴。原来林落并不是为了回礼,他也确确实实得了一件宝贝。
“嗯。我很喜欢。谢谢你。”沈斋发自肺腑地感谢林落让他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暖气渐渐有了效果,沈斋脱去了外套,和林落倚靠在沙发里。他们天南海北的闲聊着,对彼此的了解又进了一步。
“你,记得陈沫吗?”
“是我上次误闯,站在你旁边的女孩?”
“嗯,她走了。”
沈斋了然,怪不得今天的她有些反常。她跑过来抱住他那下,暴露出她少有的脆弱。他拥住林落,安慰道:“对她来说是好事,对吧?”
“嗯。是好事。可为什么大家都高兴不起来,甚至会哭呢?”
“哭,是因为觉得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不习惯吧。眼泪可以表达很多种情感,当消耗完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再想起的时候,会为她高兴的。”
“刚才,在见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这里好像空了一块。”林落指尖点在自己心口,就在看见沈斋的那刻,那点空虚一下就被填满了。
沈斋的手掌覆上林落的手背,“我来了,就由我接替陈沫,以后,我陪着你。”
林落背靠在沈斋的臂弯里,双腿曲着,斜在沙发上。
沈斋一手圈着林落,一手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你知道吗,我从未觉得如此幸福。”他虔诚的在林落发顶落下一吻,清爽的发香充斥着他的鼻尖,他用脸颊蹭了蹭,无比安心。
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靠在一起,听着壁炉模拟着炙烤木头的声响,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却感觉此生足矣。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新年的?”
“以前,跨年也没什么特别的。新年一般是春节的时候才过,很小的时候,也会收红包,放鞭炮,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闯祸。后来,基本就赖在学校,或者在网吧通宵。到了警局之后,所有的节假日,我都是在局里值班。”
“小穆呢?他跟你不是很要好吗?”
“他有家人要陪,重要的日子,当然是跟最重要的人一起过。”
换而言之,他从来不是任何人的首选。从前他并不觉得独来独往有什么不好,就是从今天开始的,他忽然害怕寂寞,不想再一个人度过新年了。像是某种心理暗示,为了一个好兆头,新年的第一天能跟林落一起过,那么一整年,他们都可以在一起。“我喜欢今年的元旦。”
“我也是。”
沈斋把头抻到林落面前,望进了她眼睛里,“春节,我们也一起过吧。”
他其实想说,以后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都一起过吧。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奢侈了,他明白未来充满着未知,林落不是一般的女孩,即使他愿意给出承诺,选择权也不在他手里。
林落像是觉察到他的不安,微微仰头去够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稍纵即逝,然后说:“好。”
明明只是一个安抚的吻,像一片轻盈的雪花,却似打破了某种平衡,沈斋感觉有什么在顷刻间崩塌了,他有一瞬间的怔楞,心底的渴望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可是你主动的。”
……
只是亲吻而已,却仿佛耗尽了沈斋的力气。他伏在林落肩头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林落看沈斋一动不动,轻声询问:“你是不是困了?要不去洗个澡睡觉吧?”
沈斋微微撇过头,“你……让我在这里睡?”
林落以为他说的是睡沙发,“当然不是睡这里,有床不睡,干嘛睡沙发?”
沈斋被林落的天真打败。在某些方面,她简直如同一张白纸,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尊贵,实力强大,都不知道要被人骗了多少次了。
沈斋跳起来冲进浴室的动作一气呵成。其实他来之前是洗过澡的,还把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只是此刻,不再洗一遍清醒清醒怕是不能平息身体的燥热了。
林落只来得及看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有些疑惑,那腰间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那刚才硌着她的是什么?
沈斋磨蹭了很久,林落不由得想,要是以后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浴室岂不是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住在一起?她晃了晃脑袋,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真的已经全然接受了沈斋吗?可她放任沈斋至此,就算想否认,也说不过去了吧?
里间忽然传来的响动拉回了她的思绪,等她看过去,沈斋已经把自己裹进了被窝,他半躺着,露出一双眼睛,显得过分乖巧。
“你睡吧,我帮你把灯关了。”
“你不来睡吗?”沈斋是知道林落不用睡觉的,但是他有种鸠占鹊巢的罪恶感,林落若是不在,他无法安心入睡。
“怎么了?一个人睡不着?”
“嗯,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执行任务的时候,哪怕是蹲在墙角他也能强迫自己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又怎么可能是个认床的人?
沈斋撒娇似的口吻,让林落无法拒绝,这一晚,他们最终躺在了一处。
隔着林落单薄的布料,沈斋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他一面搂着林落不松手,一面还得分出精力克制自己。
跟所爱之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到底算是幸福还是煎熬?
林落只是扭动了一下身子,就让沈斋如临大敌,“别动。”
“你压到我裙子了。”林落有些无奈,陪着睡还那么多事。
“咳,抱歉。”沈斋悻悻地抬了抬腿,让林落把裙角扯出来。
他原先没打算在这里留宿的,只是想见见她,可是一踏进这扇门,却发现自己不想走了。更重要的是,林落还问他要不要洗澡,这样的邀请,要他怎么拒绝?
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这样睡能舒服吗?”
林落说话的时候,想抬头看他,唇瓣有意无意地蹭过沈斋的喉结,令他一瞬间心痒难耐。
“别说话。”沈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语气有些沙哑和生硬。
林落撇撇嘴,她何曾被这么命令过?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当下就有些不悦。但想到夜深了,沈斋需要休息,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于是又重新埋进他怀里。
沈斋的呼吸时重时缓,为了分散注意力也好,为了催眠也好,他在心里背起了刑法条例。背到第二十一条的时候,已经昏昏沉沉的入了梦。
林落在他睡安稳之后睁开了眼睛。
即便她假装淡然,可心里远没有表面那么处变不惊,头一回跟男人相拥而眠,也还是让她心乱如麻。她是不会心动,但她不是没有心,更何况,她还有脑子。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她很明白,她不是放任沈斋的行为,而是她本身就有所期待。
黑暗并不影响她视物,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沈斋,嘴角噙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等她下一次意识回笼,才惊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沈斋已经换了姿势,他仰躺着,一条手臂却还倔强地圈着她,把她按在胸口。林落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斋近在咫尺的睡颜,眼睛却根本没有聚焦。
她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