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不是人
他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混乱,可能是林落对于他的伤害勾起了他最痛苦的一段记忆。
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被掐的是自己的脖子。可直到旁边的人都快憋得缺氧了,林落还是淡然地眨着眼睛。
“老幺你在干什么!你断的是腿又不是手!用力啊!”好不容易捏住了她的要害,怎么说不死也得被掐晕了吧,可她不痛不痒的眼神,让大家以为老幺根本没使劲。
可只有老幺自己知道,他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他是神智有些混沌,但还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他恨这个伤害了他的女人。他明明一见她有些动心,想好好疼爱她,她却在他曾经伤过的腿上又给了他一击。那条被他曾经深爱之人的相好打断的腿,又一次遭受了屈辱,他怎么能不恨!
他恨得青筋暴起,手死死地收紧,可是面前的女人为什么无动于衷?
就这样掐了快十分钟了,他自己都要没力气了,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
手心所触确实是软的,可是却冰凉的可怕,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脉搏,他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他像是掐住了一个死人!
林落以一种悲悯的神情看着老幺,她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他们都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想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她一直就只是陪他们闹着玩一样,只有墙边那个不能动弹的人她是使了劲的。
老幺的恨意转化为恐惧,他还来不及松手,林落又是一脚怼上了他的断腿。
只是这一次她是往相反的方向,由上往下踹在了关节上,又是“咔嚓”一声,老幺疼得弓起了身,这次的疼痛比上一次的更甚,旁观的人皆是腿脚一软。
这下,所有人都不加掩饰地往后退去。
林落并不理睬他们,下巴抬了起来,对着楼梯上的男人下达了命令:“你,下来,该解决你的事了。“
男人惊慌失措,他已经发现了端倪。他再也不觉得这双眼睛迷人了,只是被注视着,他就感觉浑身发麻,心跳加速。这种,肾上腺素直冲头顶的身体反应,不是情动,是恐惧!
“你……你,你不是人!”
林落不乐意了,“嘿,骂人是吧,你也不看看我跟你,谁更不像人!”
“你是什么东西?是谁在操控你!”他瞳孔放大,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干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高人也不是没见过,却没有一个像林落这样诡异。像人,麻醉剂对她却不起作用,她甚至连枪都不怕,有哪个正常人可以躲避子弹?可要说她不是人,她又跟人一样有自己的思想,再厉害的人炼的鬼也只是思维单一的行尸走肉。她眼神清明,说话流利,不是人又是什么?
她是披着人皮的鬼,还是真正无所畏惧的高人?他只知道,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对付不了。
林落见他根本没听自己讲话,很是不悦,“啧,你不下来是吧?那我上去了啊?”
她一动,男人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仅剩的一个保镖黑着脸,还尽心尽责的跟在他身后。
可他跑上三楼之后,保镖就停在二楼不再跟了。
“不敢上去?”林落慢悠悠地走上来。
保镖其实并不完全清楚三楼是什么,老板不让任何人上去。他们老板好像有很多仇家,所以需要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护。可只要他去三楼,就不许任何人靠近,仿佛上面是个极其安全的地方,比他们几十个人的保护还安全。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你们老板了。”林落平静地陈述道。
保镖看了林落一眼,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好似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林落告诉他:“不管他给你们吃过什么,下过什么,过了今晚都不会再起作用了。”
保镖震惊,她居然知道。老板那么小心翼翼的人,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他们这帮亡命之徒,他肯把他们放在身边自然是有可以制约他们的手段。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因为同行的关系吗?是因为她知道老板的秘密,所以老板才会害怕吗?
“多谢。”他微微鞠了一躬。他是发自肺腑的感谢和相信林落,他目睹了整场战斗又岂会看不出林落在放水,还有,她给老幺的那一脚……他没看错的话,骨头已经接上,只要固定好再修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问题。可见她的目标只有他们老板。
“三楼很危险,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但他狡诈多疑,一定会留有底牌。切勿掉以轻心。”
林落很讶异他会出言提醒,随即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好孩子,你们本性不坏,跟着他却一定做了不少坏事。以后要多做好事,行善积德,明白吗?”
保镖羞赧地撇过头。论,一个大男人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用慈爱的语气叫“好孩子”是什么体验?总之他现在臊得只想逃。
不过林落在他逃跑之前叫住了他,“对了,他叫什么?”林落用眼神往楼上一瞥。
保镖想了想,“好像叫辛差,但他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叫秦唐清。”
“呸。”林落啐了一口,“谁给他那么大脸。”
说完她抬步上楼,一边取下了发间的桃木簪。她黑色如瀑的长发垂下来,没有因绾发而留下一丝弯折。保镖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大概女鬼,不是,女神就是如此吧。他低低地呢喃着:“小心……”
三楼一片漆黑。
可当林落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了周围嘈杂的私语声。或幽怨,或凄厉,或刺耳,那个叫辛差的还真是豢养了不少好朋友,倒是小瞧他了。
二楼三楼的面积应该是一样的,没有一楼大,在黑暗中却似乎没有边际。
“咚、咚、咚……”有什么东西在朝林落靠近。
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来打头阵。”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不高,大概到林落的腰,形状像个葫芦,在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僵持了几分钟也不见有动静,可就在林落想往前一步的时候,她身后飘过一道寒气,像是有谁在她耳边吹气。她一转身,却什么也没发现。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葫芦也不见了。
“装神弄鬼。”林落最不喜欢这种虚招,可有些东西就只会吓唬人。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自己去找。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却在四五步之后踢到了什么东西,听声音像是瓷器。她低头一看,果然是个瓷罐子。
“疼……疼啊……”伴随着悲戚的惨叫,那个罐子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黑手散发着腐臭抓住了林落的脚踝。紧接着冒出黑色的发丝,腐烂的皮肤,一点点的从罐子里挤出来。
“抓住你啦……嘻嘻嘻嘻……”
林落刚想用另一只脚去踩,忽然被一双手遮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呵呵呵呵……”
有一个女人挂在了林落的背上,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她贴着林落的耳朵说话,黑红的指甲一点一点挖进眼眶,势必要把她眼珠子抠出来才罢休。
林落面不改色,先是伸手薅住了身后女人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将她扔了出去。再是提脚踩碎了地上的罐子。
“啊……疼啊……”
罐子四分五裂,从里面流出黑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林落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符,念了几句话突然就燃起了火苗。她往地上一扔,那些虫子噼噼啪啪作响,像放鞭炮一样喜庆。
她就料到会有这种恶心的小家伙,所以出门前还是做了些准备。
些微火光,照出了她身后天花板的角落里还趴着一个女人,四肢贴在墙上如壁虎一般,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寻找突袭的机会。
待火光熄灭,忽的就朝林落扑过来。
可林落早就不只是用眼睛视物了,她感觉到有东西靠近,转身凌空一腿,就将那东西扫到了一边。
趁着三个女人都受了她重击,林落又祭出四张符纸。
它们就像有意识一样,分落于四个方位,林落又将簪子一扔,正正好插在其中一张符纸上。霎时,四张符纸之间延伸出金线,规整地画了一个圆。随后圆圈又立起了光墙,金光围绕着光墙流转,越转越快。
三个女人被法阵强大的吸力卷起,她们就近想抓着什么东西抵抗,却只能任由指甲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一点一点向法阵靠近。
“老公……救我……啊……”这不是一个女人的呼救,而是三个,她们同时喊着“的老公”,八九不离十就是辛差。
把自己的三个老婆炼成恶鬼,可真是懂得就地取材。
林落不再耽搁,往里面走推开了一扇门。
她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就被众多的小鬼团团围住。有的抱着她的胳膊,有的抱着她的腿,有的搂着她的腰,甚至还有骑到她头上的。他们一个踩一个几乎把林落埋了起来。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本就尖锐的声音笑起来更是阴森诡异。
林落气的火冒三丈,这究竟是养了多少!
她大喝一声:“滚!”,小鬼们立刻就吓得四散而逃。
林落拎起了其中一个,将他推出了门外。她指着楼梯口那个法阵,“看到光了没有?去,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那里玩。”
小孩子本来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而且这个法阵带给恶鬼恐惧的同时还有不小的诱惑力,这些孩子见有地方玩,不用缩在这个小房间,蹦蹦跳跳就跑过去了。
林落看向了最里面的一道门。不出意外,辛差就在那里面。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二话不说就把那扇门踹开。
“砰——”整块实木脱离了门框飞了进去,林落刚跨进去一只脚,就有一棍子朝她劈下来。
林落往后一撤,一把就抓住了辛差的拐杖。
四目相对,辛差哆哆嗦嗦,已经尽显老态,他大概是站不直,微微曲着腿,还没林落高。
林落只是微微用力,拐杖就应声而断。
“咔嚓”,同时断裂的还有辛差的手腕。刚才林落挡住了拐杖的攻击他就想抽手,可手上就像粘了胶水一样怎么也甩不开。此刻他疼得恨不得满地打滚。
房间里香火弥漫,祭台上供奉着佛牌,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罐子。
他忍着疼痛问出了最想问的一句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非要置他于死地?什么人能请到林落这样一尊大神?她非人非鬼,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知道?”林落一步步朝他靠近,他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却被林落按住了天灵盖。
她一字一句道:“你、不、配。”
说完便揪着他的头发一扯。
“啊——”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那层皮就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林落从他头顶撕了下来。
皮囊之下是一张苍老的脸,皱皱巴巴松松垮垮。像蜈蚣一样的疤痕遍布全身,如沟壑般交织在溃烂的皮肤之间。
这浑身上下哪还有一块好肉,这样活着究竟图什么?
辛差早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瑟缩在角落里,双手合十恳求林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杀你?我可不会为你脏了我的手。”她怎么可能去夺活人的性命,再说,辛差这样活着,不比死了更痛苦?
闻言,辛差瞬间松了口气,“不用死就好……”只要活着,就什么都可以重来!
林落又掏出了一支毛笔。看,要不说风衣实用呢,口袋多,就是好装东西。
她凌空写下了辛差的名字,然后大笔一挥,那些笔画就被卷在了笔尖,发出淡淡的银光。
笔尖点上辛差的眉心,“罪者辛差,今日,我毁你道行,判你魂魄永生永世不得踏足华夏半步,命你不日离去,自尝反噬恶果!”
“道行?不——”没了道行他怎么逃命,他怎么活命?他害过的人会报复他,他斗过的鬼会找上他,他什么都没有怎么东山再起?
可那些银光从他眉心钻入,游遍了他全身,他疼得忘记了呼吸。有什么东西锁住了他的魂魄,拉扯他的灵魂,痛不欲生。
“好好享受吧,希望,你可以活得久一点。”
门外早已经没了动静,林落勾勾手,桃木簪就回到了她手里。她如同在北山那次一样,捻着簪子,绕了三圈,又用五指拂过,咒文立显。
“去吧。”簪子飞出去,在整个三楼盘旋。
那些罐子被贴上符纸,很快,里面的活物就会化成水,符纸自燃,罐子也就只是个普通的罐子了。
桃木簪吸食了鬼气,这一层也就不那么暗了,林落拖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把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一些阴气重的东西全被她收走了。正如她所说,她就是来收破烂的。
她将簪子清理干净,就重新盘好了头发。她将风衣脱下,一并扔进塑料袋里。都被脏东西摸遍了,她才不想再穿。
“收工。”
整栋别墅算是人去楼空。挺好的房子,等辛差走了,她抽空再来净化一遍吧,别影响了以后住进来的人。
正当她走出别墅的时候,围墙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黑影,不等她看清来人,就被一双充满力量的手臂裹挟,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