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表白
一刻钟前？呵，他就晚来了一刻钟。果然，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他不是来迟了，而是根本不该来。
沈斋颓然的卸了力气，自嘲的发出一声嗤笑。
陈浚霖大概看出来，沈斋在林落面前有努力地克制情绪，所以也不怕他再对自己动手，“沈队，入室伤人，法律会怎么判？”
“你也配跟我谈法律？你自己做过什么，忘了吗？”沈斋是一点都不给陈浚霖好脸色，即使低着头不看他，气场也是丝毫不弱。
“我那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们刑警队无所作为。”
“够了！”林落出声喝止，陈浚霖再说下去，又要勾起沈斋对案子的好奇了，好不容易都翻篇了。
陈浚霖顿时又委屈起来，“师父，明明是他不对，他打我，你还吼我？”
沈斋慢慢抬起眼眸，满脸嫌恶地看向好似在撒娇的陈浚霖。他仿佛是第一天认识陈浚霖，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陌生了。他是怎么瞬间变脸，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的？
等等，他叫林落什么？
“师父？”沈斋求证地望着林落。
陈浚霖不服气，“干什么，师父也是你叫的？她是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
所以，他又误会了？
沈斋觉得还是不对，他们为什么表现得那么亲密，还有，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的？“她是你师父，你就能那么抱着她？”
“我师父都没说什么，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她要是说不愿意，你就是性骚扰知道吗？”
“哦，难不成，沈队你是以为我在对我师父性，骚扰，才会那么用力把我推开？”陈浚霖的语气很别扭，挺正常一句话硬是被他说的阴阳怪气。
“你几岁了？她就算是你亲姐姐，你也该懂什么叫男女大防吧。”
“想不到沈队还有这种封建思想，请问我哪里逾矩了？刚刚我不过是受了惊吓寻求保护而已，师父是我长辈，我才没有你这样的龌龊心思。”
“刚刚就是你叫的吧？我倒想知道，好好的待在办公室，能有什么惊吓。”
沈斋也是听到了惊叫声才情急之下破门而入，本来他看楼上亮着灯，就只是想在外面等着而已。他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知道是自己冲动了，所有的担忧和挫败也都烟消云散。
陈浚霖这时又想起来方才恐怖的一幕，霎时就没了气势。
“二位，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林落大概看戏看够了，见他们也差不多歇气了，才出声提醒。
沈斋一看表，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于是对林落说，“如果你的工作处理完了，那就跟我回家。”
陈浚霖一听不乐意了，“回什么家，说那么暧昧干什么！”
“我没跟你说话。你师父都没说什么，要你管那么宽？”
陈浚霖没想到这句话还被还回来了，“她凭什么跟你走，我都订好位子了。”
这一回轮到沈斋理直气壮，“是我跟她有约在先。”
“师父，你得跟我走，怎么说今天也是我的拜师宴，你不能刚认了徒儿就跟别人跑了吧。”
沈斋抓住了陈浚霖话里的重点，今天，拜师，也就是说林落说的一刻钟前确定的关系，是师徒关系？所以他们并不是早就相熟？
林落被两道目光注视着，她想着陈浚霖毕竟好哄，沈斋这一顿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乖徒儿，拜师宴就省了，今天我确实有约了。”她一个不吃饭的人哪有心情再加一顿拜师宴啊。
陈浚霖被拒绝，很不甘心，“不行！”可林落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想一个折中的办法了，“那我也去！”
沈斋今天可算是重新认识陈浚霖了，“陈工，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呢。”刚认了师父就敢上手，自己没邀请他还上赶着蹭饭。
“我还没说你呢，去你家吃饭？孤男寡女，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
既然决定了去处，林落可不听他们争辩了。她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开关上，“关灯咯。”
陈浚霖反应奇快，他可不敢再留在这里了。
到了门口又面临了一个选择题，沈斋递给她头盔，陈浚霖给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上了陈浚霖的车那可不知道会开到哪里，免得节外生枝吧。
被抛弃的小徒弟只能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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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斋家里是很简约的现代装修，黑白灰三色为主，两室一厅，干净整洁，一目了然。大房间被他改造成了工作室，用了隔音材料，工作休闲一体，被分隔成了两块区域。一面是书架书桌和电脑音箱，以及一块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电子屏，走的高科技风。另一面是沙袋拳套以及各类健身器材。两者交相呼应，倒是浑然一体，特别和谐。
“看来沈队的业余生活很是丰富多彩。”陈浚霖不吝啬点评，“家里那么干净，是一贯如此呢，还是今天特别收拾了？”
沈斋没空理他，餐桌上摆了两个凉菜，两个清淡的小炒，一碗红烧肉，还有一盆水煮鱼片。
他只招呼林落坐下，“不知道你什么口味，有甜咸口的，也有酸辣口的。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吃完。”
两人面对面落座，陈浚霖也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自己拿碗筷，自己找位置坐。
沈斋先给林落夹菜，眼巴巴地等着她的评价。
“嗯，不错，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都挺好的。”林落哪知道什么味道啊，沈斋不是想听她夸赞吗，夸不就完了。
可沈斋还是一直问她：“咸淡合适吗？鱼肉活不活？这个茄子会不会有点老？”
林落对每个菜都是雨露均沾，“都好，你不去做大厨真是可惜了。”
“沈队，这到底是你做的，还是小区外面的餐馆送的？”
“陈工这么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别的我就不挑了，你看这个红烧肉，这么肥，我师父一个小姑娘，能吃得了那么肥的肉吗？”陈浚霖是好不容易挑到点毛病，非要数落两句。
“肉不肥就不好吃了，而且我切的时候已经尽量把肥瘦分开了，再说，红烧肉不是你吃的最起劲吗？”
一顿饭，数陈浚霖的话最多，就好像刻意不给林落留话口似的，偏不让他们俩有机会对话。
沈斋见林落吃的差不多了，忽然转头看着陈浚霖。陈浚霖并不在意他的眼光，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沈斋无奈，只得把话挑明：“你出去。”
“凭什么，我还没吃饱呢。”
“这是我家，让你出去等会儿不行吗？”陈浚霖却假装没听见，沈斋看在林落的面子上也懒得跟他计较，“行，那你就在旁边看着。”
然后，沈斋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对着林落柔声道：“希望你别介意我的唐突。我必须跟你确认两件事。第一，你有没有男朋友或者伴侣，第二，你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或者婚姻约定。请你务必如实回答。”
林落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她知道应该阻止沈斋再说下去，可她竟然想继续听。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或许跟当初质问她跟顾墨清的关系一样，就想跟她讲讲伦理道德呢？就算沈斋真对自己有想法，那听他说完再拒绝好了，何必要慌呢？不，她怎么会慌呢。
林落平静地摇摇头，“都没有。”她本就不是喜欢说谎的人，谎言会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一个谎要另一个谎去圆，何必呢？
沈斋大约是浅浅地松了口气，眉头彻底舒展，便鼓起勇气准备继续说下去。他喉结上下滑动，撑在膝盖上的双手小幅度地搓着裤腿，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正当他启唇还没来得及出声时，林落抢先一步又说道：“以后也不会有。”
沈斋的所有小动作都停止了，他可以断定林落就是为了阻止他说下去，她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不让说，是给他留了面子。所以，林落是对他毫无感觉吗？
林落几乎是盯着沈斋开口的时机突然截断的。她以为她想听的，但后来还是觉得多此一举。沈斋挺入她的眼的，自己半人不鬼的，耽误他一个大好青年做什么。话一旦开了头，就收不回了。
她一直就清楚沈斋是个麻烦，可好像每一次都把有心避开变成了顺势接受，她把每一次的应付都解释成无可避免，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这不对，沈斋应该和陈浚霖一样，只是一个有趣的孩子而已，如果她想继续保持这种单纯的关系，那么沈斋接下来的话就不能说。
林落和沈斋对视着，各自的脑海里皆是百转千回，表面波澜不惊，眼底却是晦暗不明。
这样的气氛下，陈浚霖也吃不下去了，轻声问了一句：“沈队，你是要跟我师父表白吗？”
这一句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一石激起千层浪。
“陈浚霖要你多什么嘴！”
“是！我就是喜欢你！”
林落和沈斋异口同声，一个是火冒三丈，一个是鼓足了勇气，两个人拍案而起，盆里的汤洒了一桌子。
陈浚霖端着饭碗瑟缩在椅子上，他不过好奇地插句嘴，他师父为什么要生那么大气？还有沈斋也是，表白就表白，搞得跟要打架似的，能成才怪呢！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沈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知道有外人在并不是个好的环境，于是朝陈浚霖扔下一句话就把林落拉出了门外。
“你自己吃完把这里收拾了。”
陈浚霖很是无辜：“你家你自己不会收拾啊！”
楼道里，林落靠着与她一样冰冷的瓷砖，沈斋把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微微地弓着身。感应灯在他们保持这个动作不变之后，也渐渐熄灭。
黑暗中，沈斋贪婪地盯着林落的脸，林落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别处。
“我本想挑一个更好的时机，但我实在无法容忍自己一再因你而失态，我觉得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了。”
“我大概以后，也会对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充满敌意，所以，如果我再有像今天这样的不当举动，我会道歉，但我不会改。”
“我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们交往不深，你却可以轻易的左右我的思绪。我总以为是你太神秘，引得我不自觉就把你和案子联系到一起。回过神才发现，我一整天都在想你。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就是喜欢，但是……”
他说着就抓起了林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出门太急，他也没有穿外套。隔着单薄的t恤，林落的手心能清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和震动胸腔的心跳。
林落只觉可笑，沈斋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她早就失去，如今梦寐以求的，他这么做，只会把林落推远。
沈斋仍自顾自地说着：“我跑完一公里都不见得能跳那么快。当我还在怀疑自己的感情时，身体早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林落仿佛听着和自己不相干的话，无所谓的配合着他，“准备什么？”
“我把你带到楼下，就是给你逃跑的机会，你又不是打不过我。不过，你要是真敢跑，我就会一直追。”
如果这是一段同类之间的告白，那该多美好啊。林落抽回自己的手，直视他的眼眸，“说完了吗？”
她眼里的淡漠与疏离如一盆冷水，当场浇灭了沈斋的热情。
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可以拒绝，可以逃避，就算她真的不喜欢自己，也没必要这般羞辱他，好像在说他自以为是，嘲讽他自不量力。
沈斋慌了，他掏心掏肺的表白被践踏，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是你没有当回事。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不会跟任何人建立长久的关系，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是啊，林落明明制止他了，是他一意孤行非要把话全说出来。可是后悔吗？并不。至少他终于弄清楚了她身边没有别人，那她的反应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
沈斋还是觉得不对，“你讨厌我吗？”
林落见他还不死心，便打算再骂几句刺激他，可是搜肠刮肚，竟连一句狠话都找不到。平时说教和损人的话张口就来，为什么不忍心拿来对付沈斋？
正是这片刻犹豫，已经让沈斋看出端倪，这会儿就算林落承认讨厌他，他也不会相信。
他心下稍安，便觉出林落讨厌的并不是他这个人。她根本没有正面拒绝，而是说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就是说，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是林落给她自己设置的障碍。
“你在逃避什么？我发现，自从我让你叫我的名字之后，你对我就连称呼都没有了。怎么，我名字太难听了？”
林落知道自己错过了推开他的最佳时机，却没想到沈斋的自我调节能力那么强，这就已经能开玩笑了。
林落很是气恼，“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听懂了，没说的那句听得最清楚。”只要不讨厌他就够了，来日方长，急什么。“那我说的你记住了吗？你可以跑，但我会追。”
既然谈不拢，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随便你。我回去了。”
林落甩开沈斋的手臂，感应灯便亮了起来。白昼般的光线投射下来，林落才看见沈斋额角的细汗。
“好，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走。”
“行。”沈斋也不勉强，最主要他自己经历这一遭，感觉都要虚脱了，发了一身汗，手都是颤的，绝对不能拿她的安全开玩笑。
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车钥匙。
“谁的？”林落疑惑。
“你徒弟的。”沈斋回答的很坦荡。他预料到了林落会逃，也知道她没有摩托车驾照，顺手就做了预防。
林落当然不会见外，陈浚霖一个大男人难道自己还不会回家吗，拿了钥匙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斋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地坐了下去。他头垂在臂弯里，莫名发笑。
好像有希望，又好像没有。她拒绝了，又不小心露了破绽。
笑过之后才觉得，心好疼。
他当时面对那样的眼神，是羞愤的，但此刻，心都要碎了。
他沈斋岂是那么好骗的。
“小骗子……装久了自己都快信了吧？故作冷漠，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坚强……”
她浑身都是武器，包裹着那颗孤独脆弱的心脏。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她对一段关系这么抗拒？想多了解她一点，想撕开她的假面，让她正视自己。
“今天暂且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