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柔芝
沈斋提醒林落，“晚些时候可能需要你去一趟警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明白就行，跟案子无关的话你可以不说。”
林落有点犯难，虽说敷衍沈斋也不容易，但好歹场合不严肃，实在不行她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但做笔录不一样，她没办法胡说八道啊。
“那我怎么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问我？”
“照理说，我不是嫌疑人，这个问题跟案件无关，去哪是我的自由，对吧？”
“你想说什么？”沈斋听出来林落话里有话。
“沈队，我要是说，我是个神婆，来这里是捉鬼的，你信吗？”
“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可这就是事实呢？”她索性就跟沈斋摊牌了，半真不假的，也省的再扯别的谎。他总是碰到她出现在奇怪的地方，解释起来真的挺麻烦的。
对于沈斋这样一个无神论者，他觉得林落的说辞很荒诞。
林落浅浅地抛出一个证据来佐证：“你有没有算过你同事到这里，花了多长时间？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们，今天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他当然不可能相信，无论遇到的事多离奇，最多就是巧合罢了，不然还需要他们破什么案。可是仔细一想，火场，墓地，还有今天的事，她这么说也解释的通。
而且，她完全可以不说，或者，编一个更让人信服的理由。可她说了，并且说的好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似的，直接把他拉成了盟友，他还必须为了回报她的信任，而为她打好掩护。
所以她这么说的目的，就是用一个离谱的借口去掩盖一个更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那他姑且就接受这个借口吧，他再不信这个事，也不影响她所说的这个行业存在啊。那到警局怎么说？
“这样吧，你就说今天是我约你见面，我们无意中看见了这群人，然后你就跟来了。明白吗？”没想到小穆随口一句八卦，倒真用上了。
他这么说，正中林落下怀。不过，“要是问我，你约我出来干嘛呢？”
“你就说不知道，其他我来说就行。”
林落很意外，今天的沈斋特别好说话，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懂知恩图报了？
怎样都行，别给她找事就好。
她闲聊似的问了一句：“刚才那些人，你有数吗？”
“嗯，根据陈队长那场大火的灾后调查，我们查到了一个组织，都是些具有反社会型人格的破坏分子。他们渗透在各个阶层，甚至有自制武器的能力。”
“你跟我说这些，符合规定吗？”
“不是你问的吗？”沈斋说的好像刻意在逗她，见她脸色要变了，又严肃道，“你既然牵扯进来，我至少得让你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林落扔有些不确定：“你该不是在试探我，会不会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吧？”毕竟她确实行踪可疑，还几次三番出现在跟案件有关的地方。
“不，组织的成员均为男性，女性只以祭品的形式存在。”
“祭品？这么说，他们在进行什么仪式？”
“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仪式起什么作用。他们行踪很隐秘，我们查不到他们是怎么聚集在一起的，没有网站，也没用手机通话，只在现场发现过一些奇怪的符号。”
“是这种符号吗？”林落停住脚步，看着沈斋，食指往她自己脚尖的地方指了指。
沈斋蹲下身查看，在墙根底下，借着灰尘有大概一指长的记号，融合了线条与三角形，还有几个小点。他点点头。
林落也弯下身来研究。她眼睛一亮。
“这好像是……”
“你认得？”
林落想了想，“你听说过柔芝吗？”
沈斋摇摇头。
“古时游牧民族，会用这种类似于文字的符号传播信息，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灭族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文献资料可以考究，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今天碰到的恶鬼想必就是柔芝亡灵所化。两千年，绝对凶恶非常。
“既然什么都没留下，那他们怎么能运用这些文字？”
“或许有遗孤传承了下来，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林落意识到，是恶鬼入侵了人的思维，想通过侵蚀灵魂霸占躯壳，那他们的仪式恐怕就是为了复国。以现世数千人的性命去填补两千年前未入黄泉的魂魄名单。
以前天人还在的时候，神族，妖族，鬼族，魔族相互制衡，各方关系错综复杂，丢魂这种事常有发生，也说不清是被天族镇压还是被魔族吞噬，至今还有遗留问题。
后来天族逐渐没有了人族的供奉，神力式微，便举族迁移。魔族也因统治无力，惨遭灭族。人，鬼，妖三界倒反而能和谐共存。狐九最终以强悍的实力一统妖族，顾墨清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建立了如今完善的冥界体系。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能通灵啊！”这借口还挺好用。
居然又解释的通，既然她不是那个组织的人，那又怎么可能见过失传的文字，这根本查都查不到。她不是可疑，她是神秘，难不成，她真能跟死去的人交流？
“关于那个柔芝，你还知道些什么？”
“既然跟消失的古国有关，那么他们的仪式要么是为了报仇，要么就是为了复国，我觉得，那些符号是为了告诉成员集合的时间地点。他们通过给成员洗脑，利用他们杀人。他们一定需要很多条人命，聚集的人越多，越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所以，大剧院不是他们第一次了，说不定以前单纯当意外处理的重大事故都是他们的杰作？其实他们所做案件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就是人多？”沈斋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他们一直在找关联的信息，也试图去破解符号的意义，哪怕分析可疑人员的动机，线索也还是太过分散，只能当成随机事件。
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很多人，那么大剧院，体育馆，学校，医院……都是目标，这次是因为用到了自制炸弹才引起了怀疑，或许是他们近期才招募到了这方面的人才，显然也是之前的行动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所以他们一定在预谋更大的祸事。
想想以前的火灾，简直后怕，如果不是安保和消防不松懈，也越来越多的人熟练了救援和逃生知识，任何一场小意外都会演变成大灾难！
“我要回趟警局，你怎么走？”
“我车停在……”
她食指像走丢了一样，还没找准方向呢，沈斋就接了话，“那你送我。”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那个沈斋又变回来了，由不得她同不同意就直接把她带到大剧院的沈斋——讨厌的沈斋。
为了跟踪，沈斋一路都是跑的，这附近也叫不到车，蹭车的确是最方便的。
他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实在是真累了，连领导都看不下去，命令他今天不许去局里，一会儿要是看到他肯定又免不了一顿训，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
沈斋不知林落为什么突然加快了脚步，但看到她沾了灰的外套还撕破了几条口子，他感觉似乎有点明白了。
“你衣服脏了，是不是很难受？”
“嗯？”衣服脏了就脏了呗，她又不差一套衣服。
“你不是有洁癖吗？”
忘了这茬了……
“没事，忍一忍，车里有备用的，一会儿换了。”
果然是一直在忍吧，真难为她，那么爱干净的人还帮他打架。那以前她是怎么过的？她打斗受伤，或者被对方的血溅到，会不会也像那天在旅行社一样，必须要洗澡？或者，她就是因为那样的过去，因为吃过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才得了洁癖这样的病。
“我昨天好像在单位附近看到你了，和一个男人。”
林落：“……”就知道，这眼尖的，不当狙击手可惜了。
“你看错了吧。”林落下意识就否认了，可转念一想又是何苦，他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看到的，还不如直接认下来。
“或许吧。”沈斋拿食指蹭了蹭鼻尖。
嗯？居然没反驳？好奇怪，怎么今天她说什么都信？
沈斋也有些后悔，干嘛没话找话非要问呢，不是她的话，她会不会误会自己看谁都像她？看谁都像的话会不会就是经常在想她？想她的话会不会就是在意她？在意她是不是就是喜欢她？
沈斋懊恼地搓了搓头发。都怪小穆天天念叨什么嫂子嫂子的，害他胡思乱想，回去一定打他一顿出出气。
林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怎么今天莫名其妙的？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果然两千年的亡灵阴气太重了，沾不得。
上了车，林落已经从后备箱拿了干净的外套换好，却见沈斋把他自己的外套团成了个球抱在怀里，只穿了一件纯色的短袖，坐得端端正正。
“你，不冷吗？”入秋了，刚刚打架肯定出了一身汗，这要受点风可得着凉了。
“不冷。别弄脏了你的车。”
他还真是认准了她有洁癖这件事。
“天冷了，稍微开点暖气吧。”
“不用，我身体很好。”沈斋真的无所谓，他确实不怕冷，也很少生病，没那么矫情。
只是林落不知怎么的，觉得这样的沈斋有些可怜，现在的他灰头土脸的，乍一看委实有些狼狈。
头发有几根已经打绺，裤子也是滚的烂八七糟，脸上、胳膊上都有淤青，干涸的血渍粘在皮肤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
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流浪狗，被人捡回家，又担心自己太脏了不讨人喜欢，就拘谨着，不喊疼，也不乱动。
林落心软了，“我怕冷，行不行，你帮我把空调打开。”
“你穿那么多还会冷？”
“让你打开你就打开，别磨磨唧唧的。”
“可是我手脏。”
“……”林落真是服了，“我记得有一次加油送过湿巾，你找找。你把你脸也擦一下。”
沈斋一找就找到了，他抽出一张擦了手，又打开遮光板的小镜子把脸收拾了一下，然后用湿巾把裤腿和鞋简单抹了抹，还把自己摸过的地方好好擦了一遍。
他把用过的湿巾全捏在手心里，最后才去开暖气。
林落了然，原来空调按键在那里啊！她真是才知道，她本身就对车不太熟，又根本用不上空调，好多控制键她一直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你记得，保持手机畅通，随时都会联系你去做笔录。”
“好。”她差点想说他们好像没有交换过号码，但又记起，沈斋查过她，还能有什么不知道，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一会儿你去哪？是直接回旅行社吗？”问完，沈斋又感觉有些唐突，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群人很危险，万一泄露了你破坏他们行动的消息，恐怕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林落不以为意，“不用担心，我去一趟顾氏就回去了。”她得跟顾墨清汇报一下柔芝的事。
顾氏啊，沈斋又想起了自己曾猜测过她和顾墨清的关系，心底生出陌生的异样情绪。
他很想问，她到底是不是顾墨清的未婚妻，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最好让顾墨清多派些人保护你，以防万一。”
“谢谢你啊，我会小心的。”
算了，已经说了不会再调查她，再打听她的私事恐怕会引起误会，而且，如果真的是呢，又不能改变什么。
后半程的路上，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沈斋到了警局，就有人看见他从一辆跑车上下来，外套都没穿，还在警局外面的垃圾桶里扔了一大团用过的纸……
“震惊！！！不敢相信！！！我洁身自好的沈队居然是这样的人！！！”
多少个叹号也无法表达此刻发信息的人是受了多大的视觉冲击。
“什么情况啊？沈队怎么了？”
“我不能说！说了一定会被灭口的！”
“不能说你瞎起什么头？吊人胃口。”
“我只能说，沈队，跟她女朋友感情非常好！特别好！”大白天的就在车里……可是他不敢说啊，要是让沈队知道他看见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那我只能说，沈队，傍了个富婆！”
“我就知道，沈队那张脸，绝对值钱！”
那个爆了沈斋新闻的警官从此再看他的沈队，就都是带颜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