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初
荒林。黑夜。
颜向清纵马飞驰着,身后的蛮兵穷追不舍。他必须在城郊便把这群家伙干掉,于是,在靠近关口的地方,他猛地一转弯翻身下马,滚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受惊的马儿一个劲地向前跑,很快甩掉了蛮兵,他们在原地徘徊着,很显然是迷路了。眨眼的功夫,他飞身而起,挥刀解决了一个,蛮兵很快觉察过来,随即,三把飞刀从袖中飞出,正中咽喉。莫约还有七八个,他唤出石杵,只见猛地在空中划了几笔,熊熊烈火扑射过来,七八个人在火中很快没了动静。
“圣上怎么说?”
“圣上的意思,是叫我们去。”
“其他人呢?有请吗?”
“没得到什么音信,大概只有我们一家。”
柳相宜翻着密信,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颜大人如何了?”
“已经在房里调养了。”
“嗯,你帮我去催催参汤。”
“是。”
端了参汤,拿了信,敲了敲房门,几秒钟后,颜向清开了门。
“差人熬了好几个时辰,给你补补。”
“谢谢。”
走进屋里,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柳相宜眉头一皱,道:“昨晚伤得不轻啊。”
“不妨事,主上是不是送信来了?”
柳相宜略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
“禹怀的嘴可是没把门的。”颜向清偷偷笑着,接过柳相宜递来的密信,倚在桌边看起来。半晌,才抬头道:“你怎么想的?”
“主子的意思,是叫你去。”
“秦越这次来中原,怎么闹得动静这么大?他一向不是偷鸡摸狗地来吗?”
“蛮兵又到关外了?”
他低着头想了想,最后无奈地道:“来不来,不都是我们去吗?”
突然,柳相宜向他靠近了一点,道:“你说,最近风声这么紧,商公子去哪了?”
颜向清忽然警觉起来:“怎么,你有消息?”
“正是蛮族蠢蠢欲动的时候,他倒和什么朋友喝酒逛行院去了。”
颜向清松了一口气,趴在桌上撑着脑袋笑眯眯道:“你不觉得床上的话要比酒桌上的真切得多吗?"
沉默。
这话···虽然听上去流氓,但很有道理。柳相宜心道,看来他俩一路货色,都不是好人。她指指桌上的汤:“趁早吃了。”便出去了。
“呦,这不是商爷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迎门的春姐扯着大嗓门招呼着,前一秒还跟那黄家公子打情骂俏,后一秒就全然忘记了他,忙照顾商绍城进来。
打里面走出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来,看了看商绍城,只微微笑道:“让桃冉带他上去。”听得这话,春姐立刻叫道:“冉子——”
楼上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先道了声万福。春姐吩咐了几句,只见桃冉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盈盈的:“商爷,这边请。”
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少路,来到一间房前。桃冉开了门,示意他进去。进门便见一个女子坐在桌上倒茶,见他进来,便起身行礼。一身黛色长裙,头发梳的整齐,脸上略施粉黛,踏着双红绣鞋。
二人坐定,女子将杯子推向他,柔声道:“家里没什么好茶了,官人见谅。”
“无妨。小可无礼,敢问姑娘芳名?”
“家父姓岑,取名青荷。官人是从哪里来的?”
“江州。”
“原来是江州的朋友。家父曾说江州风景奇异,山环水润,很是向往,可惜当今不太平,一直未能如愿。”
“说到不太平,到底不过是几人作祟,家国难安。”商绍城不紧不慢地切到重点:“蛮族间隙秦越回中原了。”
秦越这名字,任何人一听便神色一凛,这个曾是兵部尚书门下清客,现在却犹如魑魅魍魉一样的人,竟然又回来了。见她没说话,商绍城继续道:“张太公气不过,定要斩了这厮,只是他身边杀手探子众多,强攻不过,只好请贵邦试试了。这是令牌。”
岑青荷静坐着,寻思了一会,叹口气道:“南风在京城根基不稳,家底全在金陵,来京不过是方便探听消息。若掺了这趟浑水,且不论成与否,就算他不敢去金陵,必定要来这闹一番,搭上几十条人命再回去。商大人,这买卖,不值当。”
商绍城也明白这买卖不值当,只不过一层压着一层,他们都没有违令的权力。“令是太公亲自下的,就算让我们下火海,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太公说了,愿贵邦快速动身,莫要误了好时候。至于掌事方才提到的后患,太公说必会加强防守的,莫要挂念。”
商绍城起身行礼道:“愿万事胜意,商某告辞。”
刚拉开门,差点和一个女子撞上。那女子脸上汗津津的,头发也没有婠起来,胡乱披了件衣裳,赤着脚,腰间挂了个香囊。那女子似乎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向他笑道:“奴家是来替顾公子问问,是等着他一起走么?”商绍城刚要答礼,忽然闻见一股子红菱的甜味,他又看了眼那个香囊,才发现它好像过于地大了,里面鼓鼓囊囊,说不定塞的就是红菱。原来她是去采红菱去了。他摆摆手道:“不了,替我问候一声。”
“官人慢走。”
江依楠俯身垂目,一直等他走远才直起身。一边走进岑青荷房里一边道:“昨夜不知何人引得蛮兵上了外城来,应该早有消息,却不知为何一点不曾传来,我走得急,不小心着了他一箭。”
“过来与我看看。”岑青荷道。她扳过江依楠的胳膊,挽起袖子,却见小臂上有一处极深的划伤,伤口已经发紫了。江依楠把下巴搁在另一只手上,满脸庆幸:“刚去找你时不知道房中有客,差点被他发现了,幸亏我聪明在兜里放了几个红菱盖住了血腥味。”
岑青荷只专心致志地看着胳膊上的伤,细眉微蹙,道:“他这刀可毒得很,不过不妨事,你忍些疼,我给你清创。”她取过一把小刀在火上烧了会儿,顺着那伤口一点点刮下毒来。这会院中没有多少人了,就连桃冉都跑到了岑青荷房中,听江依楠讲。只听见冉子脆生生地道:“楠子,你当真看见那人拿石杵当笔用吗?”江依楠笃定地点点头。就听冉子惊叹道:“那人的功力真是深厚,肯定要高于你了吧?”
“那是。”江依楠一脸憧憬。冉子又小声道:“也比青荷姐高吧?”
“当然——”江依楠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岑青荷的刀已经烧好了,在恰当时刻及时让江依楠闭了嘴。她死死咬着袖子,整个人都快缩进桌缝里了,好不容易挨过了几刀,江依楠方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疼得惨白的小脸来,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当然不是。青荷姐武功盖世,岂是这等小人物比得上的?桃冉,你莫不是脑袋被鹰叼了去,怎会说这胡话?”
眼看两人七嘴八舌又要开战,梅芬却上了楼。这梅芬,便是商绍城见到的那位年近四十的妇人。一上来,两人便收敛了许多,分别依依行礼,桃冉便下楼去了。
“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吗?”梅芬道。
“不曾。”
“下次需小心些,别再这样莽撞了。”继而又转向岑青荷,“你今夜便回金陵打点事务,莫等那魔头来了哭丧。至于张太公的活儿,便让楠子去吧。”
三人正说着话,谁想楼下传来桌椅倒塌的声音。梅芬连忙下楼查看。春姐一面陪笑,一面朝梅芬使眼色。只见顾北宴一晃三摇,酒气醺醺,指着配房的女子道:“那姑娘,不,不错,老梅,下次,她跟着我。”
春姐送他到了门口,十分担心他会被往来的马车压死,片刻之后,她发现自己真真是长见识了,因为那位顾公子在喝得烂醉的情况下,竟然又拐进了一家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