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命苦多是好心人
梅庄门外。
陈及第踢了一脚坐在门口的徐从戎，后者猛然醒来，背后的积雪倾泻而下，郭槐才知道，竟有人能在风雪中入睡。
徐从戎站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道：“九哥儿，啥事？”
陈及第白眼道：“吃东西，去不去？”
徐从戎挠了挠头，疑惑道：“九哥儿你不是不用早膳的吗？为何今日例外？”
“我不吃兄弟们不用吃？”
徐从戎一拍额头，幡然醒悟道：“就我们三个人？”
“不带他们。”
郭槐主动跟他说话道：“徐公子昨日还说佩服在下可以与疯子讲道理，今日却早早在此等候疯子赴约，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徐从戎闻言愣了愣，看了一眼陈及第的眼睛，支支吾吾挣扎了一阵，最后还是说道：“姓郭的，昨夜确实是老子猪油蒙了心眼，中听的就听，不中听的，你就当去茅房拉掉吧。”
郭槐露出微笑道：“在下晨间便去了茅房。”
三人就这样在门口友好地交流了几句，朝着早市的喧闹声中走去。
距离梅庄不远，拐过一个街角，便是林立成片的早膳铺子，大小不一，雪地中，有一道非常显然的黑影，被赶得到处奔走，最后靠在一阁包子铺傍边的墙角蹲着，他在颤抖。
赫然就是仍未归家的李牛。
这片膳食档口中，尤以冯大朗的这间菜肉包子铺最是有名。加上专管卖包子的冯大郎小妾庆嫂，年方二八，生得花容月貌，胸脯滚圆，桃臀更翘，成了招徕生意的活招牌。
当冯大郎由内进的灶房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肉包，交到铺子上由庆嫂售卖，等得不耐烦的顾客纷纷欢呼雀跃抢着递钱。
连日下了好些天的大雪，兴许是家中藏食吃得厌了，今日的客人较往日都要多，庆嫂正忙得香汗淋漓，冯大郎也只能上来帮忙。
蓦地众家忙得手忙脚乱时，庆嫂背着冯大郎，趁机朝边上扔了个包子，李牛见了也不管脏，抓起就吃，三两口将包子吞入腹中，露出一个干噎的表情。
这么多人，围着包子铺，要说没人看到，那是假的，只是十里八乡，大家都还记得，他那间从未缺斤少两的肉铺，也都同情他的遭遇，心有灵犀地选择没有戳破。
突然人堆里，钻了个少年的大头出来，眉开眼笑看着庆嫂，道：“要两个菜肉包子，庆嫂你好！”
此子正是阿黄，他看起来嘴唇已经冻得发紫，面色憔悴，雪人重新堆起后，老爹仍未回来，他找了一夜。
冯大郎见到他，第一感觉就是厌恶，在他眼中，有钱的就是是祖宗，没钱的就是孙子，怒声呵斥道：“没钱许学人家买什么包子咧！去去去，别碍着我们做生意。”
阿黄破天荒没有继续倔强，道：“我家里有银子，出门着急，没带，有拖没欠，你先给我拿包子，我爹在这吃，我即刻回去拿钱给你。”
庆嫂执了几个包子想要向阿黄递过去，被冯大郎一手拍下来，庆嫂怯生生道：“当家的，他有钱。”
冯大郎瞥了眼铺子边上，朝他傻笑的李牛，怒声骂道：“他说有钱就有钱？瞧你这贱样，真晦气，赶紧走，把你爹一起弄走，这不做你们的生意。”
铺子前的一个花袄老妇道：“诶唷，两个包子值几个钱咧，要不是小孙子要吃老太婆还不惜的买呢，小庆嫂，给我捡两个，阿黄奶奶买给你吃。”
庆嫂以最快的手法，捡了六个包子，想了一下，又捡了两个放在上头，用纸包好，朝老妇递过去。
期间不敢抬头看冯大郎的眼睛，这件事情，最终也只能在众多的顾客吆喝中，暂告一段落。
退出人群的老妇，从纸包中拿出四个包子，放在阿黄的手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赶紧吃完，带你爹回家吧，家里要没吃食了，就到大娘铺子去。”
“多谢杜大娘，我现在就会加给你拿银子。”阿黄牙齿冷颤，鼻子发酸，接过包子，全部给了李牛，转身就朝家里跑回去。
杜大娘他只是认识的，很早之前就在街头一家馄饨铺，听人说年轻的时候，生意很不错，后来凉州传过来的花样膳食花样百出，加上城里人大概也是吃腻了。
这些年也就勉强为继，儿子年轻的时候参了军，以前还能往家里贴补些些家用，也有好些年没回来了。
看着阿黄跑去的背影，老妇叹息了一声，也没说话，包好手中的包子 ，转身走了去。
天早已经亮起，天空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终日也见不到几缕阳光，三人很快便到了城西的集市上。
街道上人声鼎沸，除去少数夏秋储备不足，还要为生计奔波的百姓，行色匆匆，更多数的人，都显得从容安逸。
纷飞的雪花也挡不住市集中的热情，陈及第这一身的华贵锦衣，走在街上，就似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格外显眼。
站在铺子前娼唱喝的揽客的婆子，一眼就从行人中看到了陈及第，急忙上前来喝道：
“哟，哪里来的俊哥儿，来来，新鲜出炉的烧饼，要捡一盘尝尝鲜不？”
陈及第看了一眼码得整整齐齐的烧饼，没什么兴趣，看了眼身边两人，也没什么表示，他伸手比划，问道。
“大娘，烧饼咱就不吃了，跟你打听个事呗，早上有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高，黑不溜秋的。”
这时候徐从戎才知道，陈及第出来买早膳也有想着帮他出来找人的意思。
婆子一听他不买烧饼，盛情瞬间熄灭，扁嘴道：“没见过。”
“你们说的李牛吧？”
这时候从他们背后，传过来一道声音，三人齐齐转身过去，正是分给阿黄包子的杜大娘。
徐从戎迫不及待问道：“大娘，你见到他了？他在哪？”
“他犯了什么事吗？”杜大娘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
郭槐柔声解释道：“大娘，你误会了，我们这位徐公子，是来帮他讨债的。”
“帮他讨债的？有这样的好心人？”
陈及第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看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慢慢跟你说。”
杜大娘看他们几个，虽说气质各不相同，倒也不算是恶人，指了指街边的不远处的铺子道：“那去老身的铺子里说吧。”
“诶，老刁婆，你怎么生抢人家生意？”烧饼铺的婆子突然骂道。
“几位公子，你说的那个人，我也知道，要不……”
“知道方才你为何又说不知？”徐从戎不耐烦怒目一瞪。
婆子吓得不敢说话。
杜大娘道：“让你长一张厉嘴，势利眼，这下得罪了人了吧。”
陈及第笑道：“大娘，不管他，我们正好到你铺子里买些早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