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衫多是痴情汉
马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也是一身青衫的年轻人，不同的是，他是正派得书生打扮，如突出色是书生清贫简朴的气质。
陈及第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终于找到了一个名字，下意识叫了一声：“魏师兄。”
来者赫然就是魏书山，他得穿着与徐从戎相似，都是一件单衣，并没有要给这寒风大学雪一点面子的意思。
魏书山点了点头，看向寻羊湖岸边，轻声道：“你对我出现在此处，好像并不感觉到惊讶，看来是成长了不少，你姐看到了会很伤心的，要不要走一走。”
陈及第做出一个不可置否的表情。
两人冒着大雪就朝湖边走去。
寻羊湖就湖面而言不大，也没有多么悠久悲壮的历史，若是与江南南楚等地的名湖胜景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胜在出生的位置不错。
生在这个屁股沟大小的溪流都难见到的凉地，坐享儒气鼎盛的陵州儒生熏陶，寄托无数书生诗人的情感，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今日这种名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了小半圈，兴许是魏书山生得就平易近人，陈及第见到他之后，没什么陌生感，反而有一种十分安稳的感觉，这种感觉就算是方才州牧府上，两位在年轻一辈中，用剑已经算得上翘楚的高手都无法比拟。
“你这些年，还有与我家姐见过面？”陈及第率先打破了沉默。
魏书山摇头。
陈及第苦叹道：“唉，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他已经嫁做人妇了，你心中还念着她？就没有想过另找一个女子过完这一生？”
魏书山背手在后，一脚将一枚石子踢落湖中，打起了三个水漂，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有些人，一旦见过了，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人不就是这样的么，看过再多的书，读过再多的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陈及第还记得这个对方每逢听到家姐的名字就会露出笑容，心中莫名产生一个捅破天的大胆想法，“你该不会是连皇宫中的贵妃都要去抢吧？”
他也从地下捡起了一块石子，甩手扔进湖中，打出四个水漂，这种孩童时期玩过的游戏，在他们这般年纪，玩起来倒也不觉得厌倦。
“有何不可吗？”魏书山云淡风轻道。
一脚之后又是一脚。
打水漂的技术丝毫没有长进。
陈及第错愕愣神了一会，回过神来，又捡起一枚石子，还未来得及甩出去，“几日前，我收到家姐一封书信，信中提及到很多啰嗦的话，我担心她有什么偏激的计划”
魏书山脸上笑容依旧，说话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从她进宫的那一天开始，她的计划就只有一个。”
陈及第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是什么？”
魏书山道：“那就是等我去救她。”
陈及第打了一个激灵，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些不敢想象的画面，他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兄，也是准姐夫，究竟有什么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从他的眼神中，陈及第知道，对方并没有再开玩笑。
“你要练剑了？”见他沉默，魏书山侧目看向陈及第，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那些个去抢弄棒的？”
陈及第苦笑：“天大的担子，总不能让家姐一个人扛着不是？你以前不也是只喜欢读书，不喜欢打架，现在你都这样了，我若是还一蹶不振，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是啊，都长大了，我们都不再年轻。”
魏书山手掌莫名攀上了陈及第的肩头，后者只感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从肩膀上遍及全身。
“武当山的手笔却是配得上曾经天下第一道统的美名，看看这胸襟，天师府怕是拍百十匹马都追不上了，那老头竟然将道门仙府都传给你了，以气入道，用剑通玄，的确是一条从未开辟过的道路。”
陈及第听得一头雾水。
“道门仙府？”
魏书山道：“我看过一本书，书中记载道，登仙三境之后，在云海仙山中，找到神祇仙府，可证道陆地神仙，脚踏云雾，饮露吸风，御气可扶摇千里，与天地共生，与日月同老。”
陈及第突然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惊愕道：“你的意思是，那牛鼻子老道已经到了陆地神仙境界？”
“聪明。”魏书山松开手，脸上依然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说道：“证道倒不至于，起码已经在伯仲之间了。”
陈及第道：“那他将这什么道门仙府传给了我，不就意味着，他断送了自己成仙之路？”
魏书山眼眸中，似有光芒闪烁，表露出恭敬的神色，道：“这便是我敬佩那老道的地方，善良的人做错了一件事，往往会用一生去偿还。
当年樊夫人在武当山求子，武当山高道，为求武当兴盛，隐瞒了张道玄仆算的命数，导致以你的性命换取樊夫人的性命的惨案发生，这桩因果，到今时今日总算是了解了。至于断送成仙之路，一切都还存在变数，谁又能说得准呢？”
陈及第满脸疑惑，道：“这件事情，你怎么也知道？”
“书中自会给出答案。”魏书山突然一笑，捏双指，手轻轻往上一抬，说道：“教你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铿！
陈及第手中长剑一抖，白色剑鞘中的长剑骤然冲出，
“白鹿剑，长三尺二寸，重九斤八两，通体雪白，吹发可断，破甲如削泥丸，练剑人追求心意势三者合一。”
话音落下，白鹿剑随魏书山指间拨动起舞，剑光冷冽，湖面已经开始凝结冰霜，漫天大雪仿佛就此凝固。
剑气汹涌。
一剑化作千百剑，肉眼难见的，将停滞虚空的雪花劈成两瓣，剑影乱人眼，让此时御剑的魏书山宛如剑神降生。
紧接着，当先一剑落入湖心中央，千百剑影如影随形，纷纷落入湖面，凝结出冰霜的湖面骤然炸开，好似千百颗流星砸落湖面。
魏书山口中默念一句：“一剑葬红尘。”湖面薄冰瞬间化作乌有，莫名被炸开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凹坑。
白鹿剑回鞘，两条肥硕游鱼跃起，甚至已经开膛破肚，连带鱼鳞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魏书山不知何时，已经折了两根岸边的柳树枯枝，穿插在鱼身上，心情甚佳，转眼看向陈及第道：“学会了吗？”
陈及第摇了摇头，目光呆滞，根本无法得其精髓。
魏书山哈哈大笑道：“不要紧，慢慢就会了。”说罢，枣红黑鬃烈马已经奔来。
他从车上拿出装酒葫芦和火石，与陈及第就着寻羊湖岸边，生火烤鱼，就美酒饱餐了一顿。
夜已经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寻羊湖岸边，魏书山拍了拍陈及第的肩膀，上马车，策马奔腾而去。
一夜间，已经忘记世界观被刷新了多少次的陈及第，眼神恍惚，拖着疲惫的身体，望着马车远去背影，油然感叹道：“青衫多是痴情汉，书生少有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