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横剑折去剑奴翼
随着剑三一番近乎疯狂的发言,众人才了解到,原来这八位杀人无数的剑奴也有如此懦弱的一面。
不过,待他的发言结束以后,才算是露出了他们真正的面目,他们的本体并不是人,而是剑,剑生两刃,只为露其锋芒。
陈及第、陈夫之和云笙三人,定睛落在这八道身影上,见他们宛如受到受到主人折磨的奴隶一样,面目狰狞,尤以身高近一丈的剑一反应最为剧烈,手按在破军巨剑之上,直插大地。
他是八剑中的主攻手,代表着八剑奴一往无前的剑势,尤以手中破军巨剑,本就是杀气肆意蓬勃。
以亡国之仇恨,加以复仇的鲜血,铸造的第一剑,剑气肆虐,州牧府后院马厩中,被藏身在此的黄龙骠骑闻浓郁血腥之气开始狂暴嘶鸣。
毫无征兆,战意臻至练武生涯最巅峰,一剑劈出,百步之内,步步惊虹,让大阁亭变成一片狼藉的陈夫之,双手再变单手,身上剑意凛然。
云笙依然是背一手在后,单手持剑,立在原地,在出手之前,没有人会将他视作一位高手。
仅此一刹那。
八剑奴经过一番嘈杂得令人心烦议论的哭丧、责骂、忏悔足足八种情绪之后,犹如觉醒。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一种,比外面冰天雪地的寒风更为让人胆寒的肃杀之意,陈及第知道,这场战斗,现在长算是正是开始,迅速给他们让开了足够宽敞的战场,同时认真去观摩这场可遇不可求的强者对碰。
“你很强,我很中意!”
剑三似一头凶狠狡猾的饿狼,立在剑一左侧,先前一战中最后出手用一条黑布遮住眼睛的剑二,落在剑一右侧,身背三把剑的剑四,软剑缠绕水蛇蛮腰上的剑五,落在另外两侧的防御卦位上。
剩下三人,则是堵住了陈夫之和云笙的后路,在云笙的眼中,他们已经落成了八个卦位。
“伏羲八卦,竟被炼作了杀人术,有点意思。”
剑七移动之时,绕行了两人半圈,步罡停下,邪罡自成,他以左手捏决,抓住右手手腕,只往地下一按道:“上天碧落,地下黄泉,幽冥阴阳,扬我凶威。起!”
当他一连串复杂的操作结束,陈夫之和云笙两人身边,一大圈似有七七四十九道木龙拔地而起。
这是墨道机关术中为数不多的杀人奇术,只有通玄神妙之处,已经被这木牛剑彻底主宰生命的剑七,无时无刻,都在默念着咒语,四十九道木剑怒龙般疾速下冲。
陈夫之和云笙,挥剑作挡,交手之时,英雄所见略同般,没有选择动用全力,而是选择先观其变。
剑六隐星和剑八无常亦是齐齐出手,前者速度极快,身上短剑游离周身,似要寻找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后者同样默念咒语,唯一与剑七不同的是、
他的双眼中,冒出了与先前立于梅庄之前那批黄龙骁骑尸兵并不二致的清幽光芒,他已经将自己炼成了尸兵,供手中无常剑驱使。
剑出刹那,如百鬼随之夜行,尸气如潮浪般,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拍打过去,这还只是作为战备者营造的第一波攻势。
剑一持破军剑,大踏步冲出,大有势要在方才吃亏那小子的身上找回场子的意思,两人就此狭路相逢。
陈夫之面色不改,当空一剑抽刺过去,剑锋落在破军巨剑上,铁剑陡然一颤。
剑一并未脱手,陈夫之也没有被巨剑上的震劲干扰,只是一个转身,脚借敌方剑势,掠空后撤带出几朵剑花,挡下几道咆哮而来怒龙也似的木剑,藏身暗中的隐星,趁机使出致命一击。
陈夫之虽有所觉,身体变换已经到了极限,只能勉强撇头,避开要害,落地以剑插入地面半截,荡开阴森鬼气,剑芒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丝线般的血痕。
剑六落地,用怪长的舌头舔了舔刀尖上的血渍,这一回合,他们稍胜半筹。
陈夫之也感受到了压力,这一轮的合击,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几乎就是瞬间的绝杀。
“呵呵”
云笙只听到耳边似有千百道娇媚缠绵的声音传开,剑五在夜幕中,留下几道残影,身影轻盈,鬼魅无比。
可在他们这种高手的破障明眸中,根本不值一提,三人围攻陈夫之,五人合攻云笙,足以看出他们对啸月剑这一任主人的重视。
不知是此八剑的铸剑者不如人,还是这一剑天生就比八剑强,云笙佁然不动,只是环目四顾。
围攻陈夫之时,以破军剑为首,力战云笙五人,又以贪狼剑起头,这位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堪称邪恶化身的男子,正是贪狼剑最好的表达。
他面对着云笙,仿佛对方身上的战力愈强,就愈能激发他身上的邪性和战意,同样面露兴奋之色的还有剑四,他的背后早就想要添加第四把剑了,眼前的啸月和惊鸿,毫无疑问,都是绝佳的选择。
云笙不好以言语吹捧或者诋毁敌人,杀人便是杀人,不要太多听着要掏心窝子的废话,一入棋局,便为棋子,一战而已,男女在他这里,都是一视同仁。
剑三贪狼领头,剑四秋水随后,剑五遮日掠阵其侧,曼妙的身躯,只是一个扭动,便幻化万千便,落足在拔地而起的木剑上,借势朝着云笙轻跃跳去。
云笙抬手挡下贪狼凌厉一剑,木牛几乎在同一时间入侵,欲要锁住啸月,被他手腕猛然一扭,旋转剑身巧妙化解,遮日、秋水从侧面袭来,霎时间本破开一个洞的屋顶,还能让厅堂中看到一些亮光,这一刻,瞬间陷入了永夜般的黑暗。
只是他们出招的章法已经被云笙看穿,不过是以贪狼出强攻剑招引他格挡,以木牛封住他的啸月,再以秋水和啸月两人从两侧偷袭,一旦陷入这种情况,云笙很可能要弃剑而走。
即使云笙能够保住命,但一个失去了剑的剑客,在面对剑二青冈的刺杀,肯定必死无疑。
既然看穿,自然不能任其所为,云笙似对破局之法已经了然于心,骤然抓住旋转的啸月,在周身划出半个圆,剑过随影,人如千臂观音手。
骤然间,自远处梅庄中,又有一道无形气韵荡空而来,引得马车中的声音又一次掀开了门帘,看向梅庄方向。
出生至今,近半个甲子年,自认当世少年中无有出其右者的书生,颇为诧异,喃喃道:“又一道?这是何人?”
州牧府上,即刻变得剑气纵横,云笙一剑劈下,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剑意,百十道剑影破空疾行,迎上蕴含凌厉剑气的贪狼、木牛两剑给砸得粉碎。
陈及第被这些铿锵金石声刺得几乎吐血,胡乱调用身上气机堵住耳膜,才勉强稳住心神。
漫天火星激射四周,剑气缭乱纷飞,一剑将两剑迫得连连后退,继而跃步凌空转身,就算是俗子肉眼,都能看出,他手上啸月气焰暴涨。还记得当初师父所教,所谓剑气,乃剑之高明境界也,让手中剑生出一股与天地相通的浩然气概,他只横剑又是一劈,口中轻念:“横扫千军。”
“额啊……”
旁观者陈及第只能看到云笙一剑劈出炎阳剑气狂舞涌动,剑如皓日,骤然砸下飞向侧后方来袭者。
接这一剑之人,正是从侧方位来,想要偷袭的遮日和秋水。
原本皆是胜券在握的两人,脸色大变之余,瞳孔也跟着收缩缩,不得不再一次选择暂避锋芒,挥剑用以格挡剑气,但他们并没有被震荡飞开。
只是在瞬与啸月剑锋劈出的剑芒交击的瞬间,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震荡感,剑身在此冲击下更是一弯再弯。
最后竟是承受不住那肆无忌惮的剑气肆虐,砰然断开,遮日、秋水二剑一断为二,胸口飘血,倒飞十余步距离,撞翻了一根厅堂中的支柱,生死不知。
秋水剑囊被背带断开,剩余两把剑没来由地甩飞道到陈及第跟前,后者先是惊讶后一脸茫然。
一剑就折断八剑奴两翼?!
占尽先机会的云笙依然面无表情,欺身上压十余步,终遇到潜伏已久的剑二,一剑惊芒刺面门而来。
云笙一剑之后,又一剑,剑二的剑招与剑一大相径庭,他只以招术上神鬼莫测见长,便是对上深得剑皇身真传的云笙,仍能稳得住自身的路数,并没有被快速破局。
两人近身之后,心有灵犀般敛起剑气,贴身而斗,只以剑招对剑招,见招拆招,两剑交锋之时,火星四射,让人眼花缭乱,不知其挥了千剑该是百剑。
被一剑荡开的剑三,手中贪狼化身一道血芒,如恶狼扑食般,朝两人缠斗的位置奋力冲去。
云笙的《弈棋剑经》让人心惊胆战,陈夫之的手上惊鸿也是让陈及第再一次大开眼界。
这位行走江湖不过五六年,便被半个江湖的人记住手中剑,却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青年剑客,同样有属于自己的傲气。
长剑出鞘之后,无非起和落。
曾经蓬莱阁上东观潮头,剑壶关外西观荒漠,俯引渊鱼仰落惊鸿,一剑惊醒西莽王的陈夫之,会被一道小小的血痕吓倒?
一切打不倒我的,都会让我变得更强!
陈夫之身上剑势再涨,惊人剑气冲得屋顶黑瓦都颤颤巍巍,一坨堆积在屋檐处的积雪幡然跌落。
他手中的剑再一次形意境三道,皆超越练剑生涯巅峰的一剑,宛若神来之笔,将他往上再提升了一个高度。
“大漠共长天一色,惊鸿剑向日长鸣。一剑孤烟。”
惊鸿炸开围攻阵势,一剑败退三位剑奴。
梅庄雅间中,红烛摇曳的房间中,郭槐手下文章已经划上了句点。
此时的他,仿若山神庙中供奉的神明,他抬手在身前,走到窗户处,有一种说不出的意气风发感觉。
脸上多了一种病态苍白的郭槐看着向街道上,白杆兵已经近乎力竭,已经不知第几次被挑翻,也不知第几次站起来的,似有不死之身的黄龙骁骑,默念出声道:
“落叶归于根魄,肉身归于大地,灵魂归于故里,怨气化作亡凶魂,一切,尽归于阴阳之间。散!”
这些字在屋里青拂女听来,只是觉得古怪,但经过郭槐传音的本领,传到那些浑身死气的黄龙骁骑耳中。
“啊!!!”
却似梵音,让他们痛苦万分,甚至倒地抱头痛苦挣扎不起,身上黑色死气在迅速熄灭,眼中的青芒也在逐渐消失。
“胜败论?!”青拂女看着案桌上,被砚台压住的一页纸张,颇为动容地念出了这片文章的名字。
也是在这一瞬间,最后一道无形气韵自这房间中冲了出去,落在一众白杆兵身上向,也落在陈及第身前两位奇兵身上。
练武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当然知道,每逢剑客使出集天时地利人和与一身的恐怖剑招之后,都会陷入短暂虚弱期,用以调养体内真气,这也正是狼狈不堪的剑奴趁机反击的机会。
可就在下一刻。
无形气韵加身的两人身上,丝毫见不到虚弱的现象,反而更加剑意翻腾,手段层出,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的被折去两翼的八剑奴,皆是面色一变,意外的脸色,似在绘声绘色地描绘“你老母,又来”五字。
这一下,他们好似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锁定了他们必败的结局,兴许这不过是胡思乱想出来,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完美借口的想法,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无论多么大的凶性,都难以抵挡得了他们落荒而逃的决心。
“朝天门生死簿上,已经记下了你们的名字,看你们能否逃过宿命的死局。撤!”剑一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亦是无影无踪,连带两位倒地不起的伙伴,都极为重情义地从带了走。
半个时辰之前,还古香古色像个十万桃源的大阁亭,已经化身比丢荒十数年还要院落还要更像废墟。
一块瓦砖从屋顶上掉下,整个阁顶都为之一抖。
云笙收剑回鞘,转头看了一眼陈夫之,后者回以同样凌厉的眼神,两人都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一跃,从屋顶穿开的大洞跳出,落在屋顶上,借势再跃,渐行远去。
“噗!”
见他远去,阁楼下,陈夫之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