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阁亭下八剑奴
陈及第满脸写意的笑容，对着这位陵州一把手拱手，作揖施了一礼：“陈及第见过司徒大人。”
司徒言亦是满面堆笑，但他眼眸深处能够看到一丝莫名的神采，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陈及第能够如此不卑不亢，却也没有像其他这般年纪的书生一样，战战兢兢。
还想得起来，当初秋闱公榜，陈及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神中那一份藏不住的慌张和彷徨，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应了夫子的一句老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司徒言微笑着请道：“这边请吧，深夜将陈公子带到此处，实在并非陵州容不得人，而是如今正值凶徒作恶，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两百黄龙骁骑莫名身死，还背着紧急的军情，陛下对此事都十分上心，司徒言也不敢怠慢啊。”
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你估计恨不得接到一道兵发凉州，直捣黄龙的命令吧，陈及第心中轻叹。他对于司徒言的了解并不多，只有当初鹿鸣宴前，留下的初印象，本来不过是他是不打算在言语上，多加刺激对方的。
毕竟他也怕，明知道无论带多少人，入这陵州都会有危险，他为什么要冒险前来？这并不是陈及第不怕死，也不是为了在美人面前耍帅，归根结底，还要因为父亲在给自己的书信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此次入陵州，凶险千倍小于，将来会试进皇城。”
陈及第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心中所忧虑的有些可笑，既然凶险小于千倍不止，老爹若是在陵州保不住自己，那到了皇城，不也是扯淡？既然是这样，就应该将事情闹大，看一看陈青甲的底牌？
如此想着，陈及第觉得，既然双方的矛盾和利益，都已经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那又何必不不相让呢？
落座于大阁亭中。
这个大阁亭并非一个亭子，而是州牧府上，迎客的厅堂，只是半裸露对着一片假山碧池，颇有亭子的气氛，大概就是如此得名。
宁静幽深的夜色中，除了人们活动的声音，听不到半点杂音，万籁寂静。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陈及第而言，实在不敢恭维。
茶水上来了，是地道的大红袍，好茶。还配了一些点心，多是官家常吃的那几种，也是好吃食。
司徒言与陈及第，分列主宾两席，前者询问了案情进展，后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番毫无烟火的交谈结束以后，说完了案情上的事情之后，两人竟然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兴许是双方都觉得，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在言语上，旁敲侧击，加以试探，已经那你要满足他们想要得到的效果。
一时间，整个大阁亭中，夜间的寂静糅合进人与人之间的沉默时，厅堂中的气氛变得十分怪异，就连站在一旁，服侍斟茶添水的仆人，战战兢兢，好似应了那句，三人行，必有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不过这份尴尬不属于在场的两位主人公，尚未老的及用晚膳的陈及第，一边吃点心，端起茶杯，两人互视对方一眼，像是两把砍刀，狠狠地砍在了一起。
不知是否在懊悔，为甚没有想到，在点心中下药的拙劣伎俩，司徒言轻抹了一把并不茂盛的虎须，心头沉重，对方敢独自一人来此，是否身后站着什么人支撑，或是暗中做了什么准备，这些消息，他是半点探不出来。
这样看来，自己是否着急了一些，再找些势力加以试探，或者让他先跟崔氏和公输氏两脉先掐起来，作壁上观，看清楚形势再做出决策或许更好。
可陈及第却没有打算，让其有重选一次的机会，吃下最后一块点心，喝下茶杯中，最后一口茶，让仆人往茶杯里，添了些水后，盖好盖子。
他打了个饱隔，说道：“司徒大人可知道，有人跟本公子说，这雪谷中行凶之人，乃是朝天门十大杀手之一的八剑奴，而且，这凶徒现在就藏在陵州城中。”
司徒言一脸难以置信，轻轻道：“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陈公子可有找到，这凶徒的藏身之处？”
陈及第轻轻摇头，让人悚然的笑脸突然绽放，道：“本来我还觉得，应该是藏身在某个有名的客栈中的，毕竟这种人，派头一般都不会小，可今日到了大人的府上见识了官家府邸的深院，忽然改变了我这个想法。”
司徒言听此一言，终于起身，挥手喝退仆人，问道：“本官这府邸有什么说法么？”
仆人急行离去，走出到别院，才察觉即使是大雪时节，背脊也湿润了起来，由于脚步过急，几乎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陈及第对此浑然不知，他并未跟着起身，只是轻笑道：“我想，只有似似司徒大人府邸这种，官气升腾，背靠寻羊湖的极阴之地，才能盖得住八剑奴这种，身上沾满七国之人鲜血的血腥之气吧！”
几乎是在陈及第说话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州牧府上，突然传出了一声健马的嘶鸣，若是郭槐在此，定能轻易听得出，这是出自身带“黄龙”血脉的黄龙骠骑。
声音戛然而止。
司徒言最后抹了一把胡须，表现出来的是一笑置之的大度胸襟，灵动的眼眸中，却是暗藏阴戾，一身的儒雅气质也在同一时刻消逝不见。
“实在有愧，人年纪大了，身体就是不如以前，本官有些内急，还烦请陈公子在此等候一二，本官去去就来。”
陈及第哈哈笑道：“无碍，大人去就是了，及第定能等到大人回来。”
司徒言听闻此言，再没有去看陈及第那张看起来，就极为容易让人恼火的俏脸，只是轻轻作揖道别，朝堂外走去。
整个大阁亭中，除了陈及第一个人外，空荡荡的，其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听到呼啸而至的寒冷北风。
突然间，厅堂中，摇曳的红烛，一盏一盏地灭了。
陈及第只感觉内心突然一抖，好似静谧的古潭突然掉落一块石头砸中中央，一股寒气自微微发汗的脚底板直窜上头皮。
而就在这个时候——
哐当！
大阁亭外突然传出来了巨大的动静。
陈及第浑身汗毛竖起。
下一刻，那动静来得突然，消失后也不见回声，整座府邸瞬间恢复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中，呼吸可闻。
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黯淡无光的厅堂中，已经出现了八位高矮有致，肥瘦有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