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往事
顾青禾打开白渊的房门，屋内一片宁静素雅，她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刚刚腾腾升起的怒火，在看到白渊的那一刻起，尽数消散。
那个只穿着单衣的白渊，背靠在软塌的软枕之上，右手拿着一本书，估计是原先房中就有的，他闲来无事般的翻阅着，看起来也读得并不是很认真。
这场面真像画一般美好，顾青禾都不忍心打破。
可那如画般的男子，看到顾青禾的一瞬，就放下了手里的书。一脸的淡漠瞬间换为笑意，注视着顾青禾。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的笑容，衬得他更加脆弱不堪，宛如一盏带着碎痕的白玉瓷瓶，带着一股破败的美感，引得顾青禾阵阵心疼。
“怎么起来了？不再躺会儿？”
顾青禾快步走到他床边，然后顺势坐下。搭上他的手，还是一片冰凉。
白渊却不在意的说：“躺着也无聊，所以起来找点打发时间的事做。况且，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少逞强。”顾青禾虽语气有点责怪他，但是自己心里也知道，不过是由于自己太过关心白渊罢了。
白渊岔开话题问道：“青禾是不是有话要问？”
顾青禾心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白渊，跟白渊聊天，从来不用弯弯绕绕的隐瞒着什么。
“白渊，我刚刚碰上姜云庭了，他从你房间出来，整个人大变模样，可是你们之间说了什么？”
“嗯，他过来向我坦白了以往他做的错事，不过都是些我知道的事情。”
白渊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好似对姜云庭从前的事情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顾青禾却惊讶万分，道：“你当真早就知道了？可你没报复过他，难道你不怪他？”
白渊沉默了，他幽深的眼瞳透着些许迷离，仿佛陷入了许久之前的回忆之中。
怪？还是不怪呢？
姜云庭的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在暗中慢慢查探到了。他深深为姜云庭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而感到愤怒，可他却在刚刚与姜云庭的对话中，了解了他的无奈。
良久，白渊才略带着沙哑的声音：
“这些事，还与我们早前的经历有关。”
顾青禾听着白渊带着深沉的语气，她的心也静下来，像是沉浸在一片温凉的泉水中，慢慢和他一起进入了他的回忆。
“我很小的时候，父尊母尊相继离世，姜宛伊成为了圣都的圣尊。那时候，我没有别的亲人，姜宛伊在表面上也待我很好，我一度把她当做母尊看待。
“我父尊去世一年以后，姜宛伊又生下一个孩子，她告诉圣都所有贵族，孩子是在我父尊去世之前就怀上的，所以这个孩子，是我父尊的孩子，同时也让我把这个孩子当做弟弟看待。
“我那时候就知道看，姜云庭，不是我父尊的孩子。不过我不在乎。
“世上比血缘更珍贵的，是人与人的情感。姜宛伊把我视如己出，姜云庭是不是我亲弟弟又有什么关系？我与姜云庭，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情同手足。
“可直到某件事的发生，让我们之间，出现了微不可见的裂缝。”
白渊顿下了，似乎在想怎么接着说比较好。
顾青禾却敏锐的从这个故事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是因为新帝尊的人选？”
白渊一愣，随后又一笑：“青禾果然聪明。”
他回握着顾青禾的手，像是在抚摸一件旷世奇珍。温热的温度，也让他的心慢慢沉寂下来。
“不错，自我父尊死后，帝尊之位一度空悬——帝尊亡故，又有圣尊坐镇的情况下，圣都可静默五年不立新帝。这是圣都以往就有的规矩。五年以后，圣都的那些世家贵族终于按捺不住，一再上奏，让姜宛伊确定新的帝尊人选，可姜宛伊一直借口推辞。某天她顶不住压力了，还是将代表帝尊权势的帝云帆给了我。”
“这是你们矛盾的开始？”
“嗯，我坐上帝尊之位以后，就发现姜云庭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他原本是安静又沉稳的性子，却在我当上新帝尊以后，变得活泼散漫起来。性格大变的姜云庭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可我并没有减轻对他的关照。”
“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你的兄弟之情就不再单纯了。”
“也许是吧。”白渊的话带着些许落寞，“他也许认为，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可是姜宛伊却将帝尊之位给了我，而不是他。”
“他与你产生间隙是从你当上帝尊开始，那你是什么时候对他也有芥蒂的？”
顾青禾总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白渊意识到了姜云庭与他形同陌路的。
“还是因为姜宛伊。”
果然，还是跟这个女人脱不开干系。
白渊又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命悬一线，你救了我。”
顾青禾此时想起来多年前见到的白渊的样子，他浑身是伤，意识不清，眼里却依然满是倔强。
“记得是姜宛伊伤了你？”
顾青禾觉得自己猜对了，那时候以白渊的身份，谁敢伤他性命？除了那个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姜宛伊，别无他人。
白渊轻点头，语气淡漠，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时候，我领帝云帆，前往泰莲山祭祀祈福，以承天命，这是每一任帝尊上位必做的事情。祭祀一结束，姜宛伊就派人杀我。那时候我年幼，武术造诣不高，被他们一行追杀至泰莲山山背处才侥幸逃生。
“幸得泰莲山山背就在古衣族附近，恰好又遇见了你。”
是了。那时候白渊身上全是被人刀剑砍伤的伤口，她甚至还惊叹那些人对白渊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伤一个孩子到那种地步。
竟然还是姜宛伊所为。
“那时候，你就看清了姜宛伊的真面目，然后你发现姜云庭依旧为姜宛伊办事，所以才对他心凉的？”
“我本不相信那个一向对我很好的姜宛伊会做出杀害我的事情，可我仔细调查了那些杀手，的确都是姜宛伊的黑甲卫。能号令动黑甲卫的人，除了我自己，就是姜宛伊了。
“然后我才知道，姜宛伊并不是真心对我，而是想在圣都的众多贵族世家的面前树立一个她爱我父尊，所以也爱我的大爱无私的形象，以便坐稳她圣尊的位置。
“此事以后，我便不断稳固我自己的地位，暗中招揽我的护卫队。我行事狠厉，地位渐稳，也逐渐获得那些圣都老人的信赖。她知道不能再轻易伤我性命，于是打消了杀害我的念头，把‘杀害我’的想法转变成了‘控制我’。所以，她让姜云庭找来了蛊毒，作为控制我的手段。”
“原来她是杀你不成，才转变的想法。”
顾青禾狠皱起一双柳叶眉，对姜宛伊的恨又多了几分。
“对。然后我将姜宛伊的行事，侧面告诉了姜云庭，姜云庭非但不信，还认为我小题大做，甚至是我污蔑姜宛伊。渐渐的，我们就不再同小时候一样多往来了。
“而我真正决心与他决裂，是后来，姜云庭将我偷偷遣人画你的画像这件事告密给了姜宛伊”
白渊说到这，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戛然而止的话让顾青禾突然悬起一颗心，不安了起来。
“姜宛伊知道你对我的爱慕，然后呢？你不是那种因为告密就决心与姜云庭决裂的人的。”
白渊幽深又带着自责的眼眸望进了顾青禾的眼里，让她的不安更加加剧。
他沉重的开口，道出了让顾青禾浑身冰凉的话：
“姜云庭的告密，让姜宛伊知道了你的存在，顺藤摸瓜，一并查到了古衣族的秘方，然后开始了她永生的计划。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她的计划，才导致了你和古衣，上一世的惨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