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了个人
钟盼儿跳下去,急急三两步走到这个受伤的人身边。
是个男人,束发的冠被利器打为三瓣,长发凌乱四散在他脸上肩上以及身下。
这男人看身形很瘦,但很白,眉眼紧闭,相貌倒是平平凡凡。
钟盼儿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腕内侧,又查了查他的双脚脚腕,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路云则。
是她草木皆兵了。
钟盼儿叹气。
金鱼不知何时也跳了下来,对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她伸手探了下那男人的鼻息,虽然弱,但的确还活着。
“小姐,咱救吗?”
钟盼儿还在发愣,金鱼又重复了一遍:“小姐?咱救人吗?”
“救我——”
回答金鱼的不是钟盼儿,竟然是那个伤重得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男人。
金鱼:“……”
钟盼儿:“……”
钟盼儿撇了一眼这个男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裙上的泥土,轻声道:“你自救吧。”
那男人:“……”
金鱼也有些懵。
钟盼儿已经走到山坳裂缝处开始思考怎么上去了,她刚刚跳下倒是干脆,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山坳下落得还挺低,离她跳下来的地方,还有挺高一段距离。
她试着扒着石块往上爬,但没爬两下,手就被蹭得疼,她又不会武功不经常锻炼,哗啦一下又滑了下来。
钟盼儿:“……”
太狼狈了。太丢人了。
金鱼被她这样逗得想笑,刚要开口,又听地上躺那男人开口:“姑娘不妨先救了我,我带姑娘上去。”
可能是因为受了伤,这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但尽管如此,钟盼儿还是敏锐地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笑。
这谁能忍。
钟盼儿掐腰,深深思考,片刻,朝金鱼勾了勾手指。
金鱼凑过来,听见钟盼儿说:“你会武功的吧,你能把我带上去吗?”
“会是会。”金鱼犹豫了一下,“可我武功不太好,我自己一个人上去倒是不成问题,要是再带一个人……有点悬。”
钟盼儿:“……”
她扭头看了眼那个男人,她刚刚已经看过了,这男人身上大片血迹浸染是因为剑伤,但更严重的是内伤。
她刚刚趁着探查手腕顺便摸了下他的脉象,更严重的伤是内伤,像是被谁重重打了几掌,导致肺部有些漏气,各路经脉也有些紊乱。
看得出来是个会武功的人,而且内功深厚武功不弱。
要不然按钟盼儿的判断,那几掌足够让他脏腑破裂当场身亡了。
她识时务为俊杰,立马转回去蹲到那男人身边,随后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套银针。
那男人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谢谢小姐。”
那种微妙的熟悉感又出现了。
钟盼儿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专心给他扎针。
外伤好说,出去后随便抓点药敷一敷养个几天就好了。
麻烦的是内伤,现在条件不便,钟盼儿只能先用针将他紊乱的经脉顺过来,随后暂时封住他肺部部分血管,避免血液倒流入肺引起窒息。
不得不说,这男人挺聪明。
这伤少说也受了有一天了,这男人竟然能一直躺着不动,避免血液回流以及伤口崩裂导致伤势更重。
挺狠,也挺能忍。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钟盼儿收针。
被安排出去随便找些草药的金鱼也回来了,钟盼儿将那些草药挑挑拣拣,随后随意找了几块大石头将草药碾碎,打算给这男人敷上。
她正要去脱那人衣服,金鱼和他突然都出了声:“不可。”
钟盼儿:“……”
金鱼委婉地看了那男人一眼,小声说:“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钟盼儿无语,嘟囔道,“你们古代人就是麻烦。”
金鱼:“……”
那男人也低低笑了一声,看着钟盼儿的目光又柔了几分。
当然,这些钟盼儿都没注意到,她不等两人反应,径直拉开那男人胸口的衣服,入目果然是几道大大的黑色掌印和几处剑伤。
钟盼儿将草药敷到伤口处,敷完才想起来没东西包扎。
她也没犹豫,直接撕下几道这男人衣摆,然后打成长长的结在他胸膛处绕了一圈又一圈。
等将伤口包扎完毕,钟盼儿将衣服给他拢上,想了想,又伸出手轻轻顺着他受了内伤的那几处按压揉了几下,活血化淤,好歹好得快些。
弄完,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人内功不错,他完全可以自己调理内伤,哪用得着她啊。
金鱼已经被她这一套动作震惊了半晌了,见钟盼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始提醒:“小姐,您还不知道这男人的身份呢……”
钟盼儿呆住:“……”
坏了。
她刚光想着怎么上去了。
她低头睨了那男人一眼,谁知却见这男人竟然已经坐起了身在慢慢调息。
钟盼儿:“……”
人家正疗伤呢,她也不好多问,万一对方走火入魔不认她这个救命恩人直接把她给结果了,那不白瞎了。
又差不多半个时辰,那男人终于调息完毕。
钟盼儿立马凑上去把脉,片刻后把那人手腕一甩,朗声道:“好了,差不多了。”
那男人点头,刚准备动又觉得胸口处有些硌,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被绑得乱七八糟的结,笑着道:“姑娘医术超群,就是这包扎水平不怎么样。”
钟盼儿脸瞬间臭了,她之前好歹也是外科医生,打结也是专门练过的,但不管她怎么练,就是学不会怎么扎好看,为此不少被同行嘲笑。
如今又被病患嘲笑——
钟盼儿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还想让我给你绣朵花?”
那男人一愣,他想了想,转移了话题:“我叫——”
“别说,我不感兴趣。”
钟盼儿反应很快,在他开口的瞬间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转过脸淡淡地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带我上去。”
“还有,”钟盼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假若日后再遇也请勿多言。我不想有什么多余的麻烦。”
那男人又是低笑一声,他声音依然有些哑,但听到钟盼儿耳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
就在她还在发愣的时候,钟盼儿忽然觉得自己身子腾空而起。
她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抱住身边人的脖子。
下一刻,钟盼儿已经落在了山坳顶上。
“姑娘?”男人低头看她,“我们已经上来了。”
钟盼儿:“……”
她赶紧松开手退开两步,脑子里还是刚刚被人揽着飞上来的感觉。
有轻功真好啊。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快乐了,上次还是好多年前的上元节,路云则千里迢迢带她去北姜皇城看孔明灯时候。
路云则带着她从飞过屋檐、踏过城墙、最后落到一处顶高的阁楼之上,那里视野极佳,一盏盏的孔明灯飞起如梦如幻。
那时候,他们还未反目,也并未分隔天涯,正是浓情蜜意时。
可惜,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金鱼已经不知不觉飞了上来,在钟盼儿耳侧低声提醒道:“小姐,我们该回庆云寺了。”
钟盼儿回过神,再转身,那男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