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少妇夫家姓方, 以打猎为生，家就住在离黄西镇不远的半山腰上。
脑袋空白的三岁小孩无处可去，方娘子见她可怜, 便好心收养了她。
说来也怪，方娘子的丈夫本是打猎好手，又因为所处位置靠近断壁崖，山上猎物丰富，每旬进山皆能满载而归。
可就在妮妮住进方家半年后，方猎户进山打猎，不仅一无所获, 还意外摔断了腿, 甚至腿伤过了三个月仍不见好。
家里的顶梁柱出了事，凭方娘子一人, 实在是捉襟见肘。
她思来想去，只好将十一岁的女儿, 送去镇上大户家里干活，以补贴家用。
妮妮年岁尚小，本对这些事并不敏感, 但架不住周边村民嘴碎，她听得多了, 不免也有疑惑。
某日, 她拉着方娘子道：“他们说我是扫把星, 专克身边的人, 婶婶应该把我卖了换钱, 不该把姐姐送走。”
“别听他们瞎说。”方娘子蹙眉不赞同，“你方叔是自己不小心伤的腿，与你无关。”
“再说了, 你才这么点大，就是真要卖也没主家要啊？”
“那等我长大了，可以卖了换钱吗？”
“你当自己是家禽呢？养大了就拿去换钱？”方娘子失笑，扭头叫来小儿子，“带你妹妹出去玩，别让人欺负了。”
“好。”四岁的小男孩进来，牵着女孩出到外面。
等大人一不注意，他立即甩开小女孩，嘴里“呸”了声，道：“要不是你来了我家，我爹根本不会摔断腿，姐姐也不会被送走，他们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扫把星，我才不和你玩，略略略！”
妮妮白了脸，真以为自己是个小扫把星。
几日后，妮妮随着方娘子到镇上买药，见有人背来药材卖给药铺，其中有好几味药，她都在山里见过。
一时机灵，便也学着进山采药，背到药铺去换钱。
药铺的大夫见她可怜，收了她采集的那点草药。
小妮妮拿到钱，高兴地跑去大户家里见方姐姐，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人慌里慌张推出来。
“你来做什么？想看我笑话？”
十一岁的小姑娘面有不忿，又紧张地左右看了眼，扭头对那小女孩呵斥道：“赶紧回去，别再来了！再来我就要我娘把我赎回去，把你卖了！”
“我……”妮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掌心的两枚铜板，亮给方家姐姐看，认真又高兴道：“我能赚钱了，等我有钱了，就让婶婶带姐姐回家……”
方旖愣了愣。
后方院里传来声音。
她面色骤变，一把将小孩手里的铜板拍飞，“这点钱，连吃碗面都不够，还想……你给我回去，不要再来了！你个扫把星，我不是你姐姐！”
说完，一把将人推开，慌张又迅速地将院门给关上。
“嘭！”
劲风扑面而来。
妮妮吓得闭了闭眼。
门后传来声音。
“方旖，你个死丫鬟，想跑哪儿去？”
“不是，是家里有个穷亲戚想借钱，被我打发了。”方家姐姐的声音传来，透着轻微惊恐。
“哼！我可不管你什么亲戚不亲戚，大公子可还等着你呢，还不赶紧过去！”
“是，我这就过去。”
门后的声音，很快随着脚步声远去。
妮妮蹲下来，将铜板捡了。
还真跑去街上问一碗面要多少钱，最后得到答案，她手里的两文钱，确实买不起一碗面。
于是，妮妮更加卖力地采集草药，拿去药铺换钱，希望有朝一日，能攒够钱把姐姐赎回家。
药铺的伙计得知这点后，笑着拿出一本药图册，指了指上面画着的人参，调笑道：“你想要赎回你姐姐啊，采这些草药是攒不够钱的。”
“我要是你，就进山里去找人参！”
“你要是能找到一根人参，不说百年药龄，就是十年的，也够你带你姐回家了。”
“真的？”小女孩眼睛亮了下。
“当然。”伙计点头。
小妮妮信以为真，一个人跑进深山找人参。
也是她好运，经过几天寻找，还真让她找到一株画册上的人参，而那人参旁边，还长了一株红叶药草。
那药草气味芳香，周身好似泛着微光。
妮妮看着那株药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话：“清虚草，叶红而芳香，长于溪水旁，常有水蟒守护，能炼制七品丹药。”
“清虚草？”小女孩跟着念出，危险陡然袭来。
她心口一跳，霍然回首，就见一条碗口粗的白色水蛇，吐着信子，倏地朝她咬来！
“啊！”妮妮吓得后退。
身上闪过一道白光，“当”的一声，将水蛇挡了回去。
小女孩白着脸，拔腿就想跑。
可才跑了两步，又发觉不对。
她是来采药的，要是跑了，怎么攒钱接方家姐姐回来？
一条二阶妖兽罢了，一巴掌就能拍死，怕什么！
等等？
妮妮脑子懵了下。
什么是二阶妖兽？
“咻！”水蛇再次袭来。
女孩面色微变，脚下一转，恰好与水蛇擦肩而过。
“嘶~”水蛇没咬中人，蛇头转过来，蛇尾一扫。
女孩后背好似长眼睛般，身姿一转，轻盈躲过蛇尾，同时还顺手，拔了地上的人参和清虚草。
二阶妖兽顿时大怒，吞吐着蛇信子凶猛追来。
不用怕，一巴掌拍死它！
妮妮脑子里闪过念头，见水蛇袭来，下意识地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手掌正中蛇头。
二阶妖兽脑袋一重，整条蛇猛地被拍到地上。
妮妮愣了下，小脸满是疑惑。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怕，像这种二阶弱兽，她往常能以一挑百，冲上去，直接弄死，蛇皮还能卖钱！
是……是这样吗？
妮妮满脑袋迷茫，身体却诚实地往前冲了上去。
二阶妖兽刚刚扬起蛇头，还没来得及张嘴咬人，那三四岁的小女孩已经冲到近前，抬起手掌猛拍下来。
“嘭！”
蛇头再次被拍下。
紧接着，一只脚踩了上来。
明明是三四岁孩子的脚，却硬生生让它动弹不得。
妮妮一脚踩住蛇头，抡起小拳头，不停地捶打那试图缠上来的蛇身和蛇尾，半刻钟后，二阶妖兽彻底不动了。
小女孩一脸懵懂地看了看自己拳头，又低头看了看血肉模糊的蛇身。
“原来我这么厉害？”
她捡起地上的药草和人参，又多看了眼水蛇。
要不要把蛇皮剥下来？
算了，血肉模糊的，已经不完整了。
妮妮抱着草药，往回走去。
等她出了山，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方家外头围了不少人，隐约还能听到里头有哭声传来。
“真可怜，那宋家也太不是人了，旖丫不过十一岁，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我听说啊，是因为宋家大公子好女童……”
“嘘！”后面的声音小了下去。
围在方家外的人看女孩过来，都自发让出路，声音又跟着响起。
“就是这个孩子吧？”
“听说出生就克死了爹娘，叔婶也被她克住，连连走霉运，原本想丢到镇上去，谁晓得这小胳膊小腿竟然走了回来。”
“回来后，叔婶没要她，就被方家收养，结果……”
“啧啧，真是扫把星，可怜了旖丫头。”
妮妮抱着草药，原本满怀欣喜，等进到院里，那欣喜便一点点的冻结住。
她看到方婶抱着一动不动的方姐姐，低声喃喃自语，好似傻了般；
看到方叔拖着伤腿坐在地上，满脸泪痕；
还有那跟她同岁的方启，也跪坐在方家姐姐身边，肩膀不停地耸动，好像哭得厉害。
“姐……婶婶叔叔，我回来了，我……”妮妮小心翼翼走进院里。
还没靠近那一家四口，方启红着眼，猛地回过头来，咬牙切齿道：“都是你！”
他霍然起身，一把将过来的女孩推倒在地，“你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来了我家，姐姐不会死，你给我滚，不要来我家了！”
“我……”
“轰隆！”天空闪过惊雷，雨一滴滴落下，很快浸湿了大地。
夜里，妮妮留下人参和清虚草，独自离开了方家。
四岁的小女孩，没了家的庇护，靠着能进山采药的能力，一边乞讨一边自力更生，遇到过野狗抢食，经历过无良乞丐坑骗，最终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直到七岁那年的冬天，小女孩躲在山洞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上方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人砸穿半个山壁，重重落到她面前！
妮妮惊了跳，吓得差点跳起来。
仔细看去，又见那人虽然连同石头砸落在地，身上却不见半点痕迹。
一袭白衣仍旧干净如新，俊朗面容也是苍白好看，只是双目紧闭，犹如沉睡。
妮妮看了看那人，又抬头瞄了眼被他砸出的洞，最后视线落在他衣裳上，犹豫了稍许，还是小心靠近过去。
她手才伸出，躺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女孩一惊，整个人猛地僵住。
躺着的那人看到她，先是有所诧异，而后蓦然愣住，像看出什么，就这般怔怔盯着她。
深深的，好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妮妮被他看得紧张，悄悄往后退开来，退回火堆旁，熟练地摸到一块顺手的大石头，暗自戒备。
“咳……”许久，那人突地咳嗽了声。
随着那声轻咳，周围好似有看不见的力量，往外扩散开来。
旁边本就细小的火堆，被这股力量无形浇灭。
山洞倏地冷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两三百字小修了下，之前写的有点不符合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