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滨州攻防战（二）
熬闻有些绝望，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他现在真的很绝望。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同族正在受难，变得疯狂想要杀你，而你却只能看着却救不了他们，只能将他们像杀死畜生一样干掉。
更可悲的是，还要拿斩杀他们当作功勋，当作自己的荣耀，为了自己杀死很多而欢呼雀跃！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龙族数万年的坚持到底值得吗？
“父亲……没有办法吗？哪怕尝试一次也好！”
熬闻的声音中带着哀求：“我们救不了他们，至少……结束他们的痛苦吧？熬厉也不小了，这次临行前还和我说将来做个像老四那样的人，守护家人，杀光海妖。我们真的要让他也经历这种事情吗？”
“哈……”
熬洵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无奈的说：“结束它们的痛苦？再困守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结束我们了。它们在进化，而我们却只能看着。”
熬闻不甘，他是真的不甘心，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家人是他心中最后的净土，他不想让儿子经历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可惜他没有任何办法。
城主府陷入了沉默，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讨论的都已经讨论完了，现在只有听天由命罢了……
而为了让天命更偏向于生一些，在外奔波的两兄弟一刻也不敢耽搁。诸子学府所在的滁州离得还算近，夜幕时分熬猎终于来到了简城前。
简城是由诸子学府建立的城市，学习氛围非常浓郁，城主就是学府的院长孔章。孔章和熬猎的关系非常好，听说师弟前来，亲自出城迎接。
一路闲谈客套，两人来到孔章的草庐前，墨问正在烹茶。
坐定下来，孔章笑着问：“师弟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又是闲不住出来逛逛？那便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下下棋，做做文章也是不错的。”
“不是。”
熬猎摇摇头说：“师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江湖救急啊……”
“哦？你们龙族是大户，还会缺钱？要多少？能拿得出便从我这里拿了，无需客气。小时顽皮，若没有师弟我早就被父亲打死了，历练时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以命换命，不过如此。”
“师兄，我不缺钱，我缺人。”
“缺人？”
“滨州全境，如今只余滨州、九玄二城，其余全部沦陷，龙族损失惨重。”
“详细说说，狼族吗？”
“不是，是海妖。这一次海妖大举入侵，我们根本抵挡不住，我需要高手！”
“好，我这就去组织人手。”
“师兄！我需要像我一样的高手！”
“像你一样？我最多能出三个。”
“可以。”
“我不可以。你要的这么急说明龙族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吧？高手不像其他，我承担不了损失的代价。”
“一个也行，我保证在我死之前那位不会有事！”
“不，我给你三个，因为我只能给你三个，你也应该知道人族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不过我可以帮你找，以我诸子学府的面子，应该能邀请来不少，你中意谁？”
“不挑，能来就行。要是那位……”
“想都别想！我们是面子大，但不是二皮脸，想要请来蓝凌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老师，其实也不是不行。”
墨问的话让两人有些诧异，只见他缓缓说道：“老师，蓝剑仙虽然请不来，但他的弟子还是可以的。六安那件事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些时日我一直负责和邺城方面联系，从那里得到的一条消息，造成六安上百万人死亡的就是云梦泽，不过据说是误杀。具体怎么样没有关系，她的实力以及能力确实是目前龙族需要的，若是能将云梦泽请来，龙族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现在的问题是据说云梦泽听从蓝凌弟子玉无涯的命令，想要驾驭云梦泽就必须想办法摆平玉无涯。办法有很多，最快的就是收买，但也是最难的，蓝凌的弟子可以说什么都不缺。”
两人闻言沉默片刻，熬猎问道：“他现在在哪？我可以和他谈谈，和蓝凌谈也行，去太清剑派吗？”
“不，他现在下山游历了，我可以带您去，但您要做好准备，那位天之骄子可不好说话。”
墨问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熬猎，想了想后又说：“我可以给您一个建议，您可以找妖盟的少盟主同行，据说两人关系不错。”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负责对接邺城事务，邺城对于蓝凌的情报比我们知道的要多的多。”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师兄，你先将那三个高手借我，我先带回九玄。你的这位弟子我也带走，和他一起去找少盟主，看能不能让云梦泽来帮忙。联系其他高手的事也别停下，师兄，师弟我以后还能不能有个家，就看你的了。”
“没家你来我这里不就好了？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既然对抗海妖，那机关院就是第一选择，墨问，将你爷爷叫来。”
“是，师傅。”
墨问答应一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熬猎看着墨问的背影问道：“机关院院长的孙子？墨问？墨千机墨老头的孙子？”
孔章点点头说：“对，千机先生的亲孙子。”
“和他不像啊。”
熬猎有些古怪的说道：“比墨老头安静太多了。嘿！墨老头啊，想喝海灵酒，恐怕要自己去挖喽……”
“挖就挖，老夫砍了一辈子木头，挖两锹土怎么了？”
一位白发青年出现在熬猎身后，一巴掌扇在熬猎脑袋上说道：“小子，起来！”
“是是是……”
熬猎摸了摸头，乖乖站起来让开座位。心中暗叹：这老家伙的修为又精进了啊……
墨千机瞥了熬猎一眼，淡淡的说：“有麻烦啦？”
“嗯。”
“有麻烦想起师门了，平时不见来孝敬？有多大？”
“很大。”
“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三个我凑不出来，机关院最近有事要忙，一个吧。”
“一个……不够呀！”
“我说够就够。”
“谁啊？”
“我！”
墨千机只用了一个字便打消了熬猎所有的不安，够，太够了。墨千机一个人顶得上一个军团的战斗力，这还只是在他机关术的造诣上，而他本身就是个大高手。
熬猎客套了两句就催促墨千机赶紧动身，几人闻言一愣，孔章问道：“师弟，这么急吗？”
“是啊。”
熬猎卖呆苦涩，无奈的说：“天天攻城，我们最好能在明日攻城前赶回去，不然九玄可能就要没了。”
墨千机闻言脸色一变，起身说道：“那便走吧，快些……”
熬猎起身拜别孔章，再三叮嘱自己师兄尽快派高手去支援，领着墨千机和墨问往滨州方向飞去……
熬猎凭借与孔章过硬的交情求援很是顺利，相比之下熬旷就艰难了许多。凌晨十分终于赶到了邺城，来到邺城的第一件事他就去见了一个人，一个他负过的人——轩辕娴。
轩辕娴是大乾上一任皇帝轩辕相华的妹妹，当时也是风华绝世，与外出游历的熬旷相识、相恋。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是大乾的皇家贵胄，一个是龙族年少有为的少族长。人妖相恋本就是禁忌，两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双发家长摊牌了。
轩辕娴很给力，甚至以死相逼，硬是压住了自己的兄长，逼得轩辕相华同意了这门婚事。然而熬旷却很窝囊，没有战胜父亲熬洵的压力，屈服于现实，最终放弃了轩辕娴。为此轩辕娴都要恨死熬旷了，但两族之间为了这段禁忌的恋爱发动战争明显不现实，所以轩辕娴看淡红尘出家为道，长伴青灯古卷，不问点滴世事。
轩辕娴真的看破红尘了吗？没人知道，不过在得知熬旷来访的时候她唤出了自己千年未曾出鞘的长刀，一脚踢飞道观大门，长刀挥去长虹贯日，毁天灭地的刀光直射熬旷！
熬旷没有躲，这一刀也没有命中。熬旷想要还债，但轩辕娴不会凭借这一刀泄愤。
“你来做什么？这么想死？”
轩辕娴侧过脸，不想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熬旷满怀愧疚的问：“你还恨我吗？”
“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去死！我也死！所有人全都去死！”
轩辕娴有些歇斯底里，但转瞬便平复心情问道：“我知道你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个人。”
“谁？”
“九公主轩辕芷水。”
“可以。”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不需要，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娶我。”
“这……我……做不到。”
“那就请回吧。”
“可是……”
“我不听可是！要么娶我，要么回去。”
熬旷失落的离开了，轩辕澜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有一个道童带着一块玉牌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熬旷没有办法，他在邺城只认识轩辕娴，能帮他的只有轩辕娴，但他答应不了轩辕娴，人妖的爱情实在是不能被世俗接受。于是他只得递交正是的外交文书，希望见轩辕芷水一面。
轩辕芷水答应的很痛快，并没有因为除妖令的原因而可以冷落熬旷。不过熬旷在御前等待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一个道童走进皇宫，紧接着轩辕芷水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和他的见面。
熬旷没奈何，只得再次来到道观。
“怎么样？想好了吗？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带你去见芷水，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轩辕娴没有多看熬旷一眼，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饮茶。
熬旷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轩辕娴淡淡的说：“这你不需要管，答应，还是不答应？”
熬旷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说：“好！我答应。”
轩辕娴闻言眉头一皱，深深看了一眼熬旷，起身说道：“走吧，进宫。”
道童牵来了一辆马车，两人无声的上了车，无声的进了皇宫。
轩辕芷水对两人结伴而来有些诧异，她查阅了一些资料，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不过出于礼节还是问道：“少族长此行所为何事？”
“借兵。”
熬旷是个纯粹的军人，也没有废话，迅速将所有的事讲了一遍，并提出希望借几个将领前去助阵的想法。
轩辕芷水听得眉头直皱，说实话她不想管，但又不能不管。她只听说过海妖，却没想到海妖的威胁这么大。她招来了钱富和修衍，一起商讨由谁出战的问题。
钱富和修衍听完龙族的境遇之后沉思起来，邺城的将领其实不少，不说轩辕芷水本身的军事素养，年轻一单夏侯琳、魏武、公孙暮雨都是非常不错的将领，更别提老一代的了，那些人的战绩更是彪悍。
不过修衍却有自己的想法，他看了一眼钱富，发现钱富也正在看他。两人很默契，交换了一下眼神，修衍说道：“殿下，臣推荐一个人，应该可以解决龙族的问题。”
“谁？”
“李牛。”
“李牛？”
轩辕芷水一愣，诧异的问：“他现在可以吗？”
“我觉得可以了，他本身的兵法知识并不缺，需要学习的不过是修行而已。”
修衍对轩辕芷水解释完，转头对熬旷说道：“少族长，明人就不说暗话了，看在娴公主的面上算计你也没什么意思。这次我们不管你们龙族要什么好处了，不过，你们的指挥权要交给李牛。”
熬旷并不傻，从两人对话中听出些东西，问道：“这李牛是什么人？可有对敌经验？”
“没有，不过他会是未来的幽州镇守大将。”
“不行！”
熬旷当场回绝：“军国大事岂可儿戏？”
钱富开口说道：“那就没办法了，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用李牛，要么请回。”
熬旷闻言看向了轩辕娴，而轩辕娴则看向了轩辕芷水。
轩辕芷水见状认真的说道：“娴姑奶，相信我，李牛肯定行。”
“真的？”
“真的！”
“那便用吧。”
轩辕娴看了一眼熬旷，示意他轩辕芷水不会骗她。
可不是熬旷不想用，是不敢用！将全族生死交到一个没有统兵经验的人手上，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咳咳！”
一声轻咳传来，一位一头暗红色长发的年轻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说道：“听了半天了，也每个办法。要不这样如何，我也一起去如何？”
熬旷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何人？”
年轻人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轩辕娴说：“姑姑还认得我吗？”
“阿陵？你……你……”
“哈哈哈……苟且偷生罢了。”
轩辕陵笑了笑说道：“我和这个熬旷是吧？我和这个熬旷同时作为李牛的副将，若李牛能力不足，便由我顶上，如何？”
“蛮荒死神轩辕陵？你还没死？”
熬旷不认识轩辕陵，但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事迹。
轩辕陵很不待见熬旷，看都么看他一眼，转头对轩辕芷水说道：“那就这么定力，救人如救火，把李牛叫来，我们就出发了。”
“好。”
轩辕芷水点点头，吩咐人将李牛和魏家姐妹唤来。
没多久两女一男便走了进来，多日不见，李牛似乎壮了一些，少了些傻气，多了丝精悍，看来魏家这两位调教的非常不错。
轩辕芷水打量了李牛一番，满意的笑了。李牛是她很看好的人，她对其寄予厚望。
“参见殿下。”
“李牛，给你一个任务，率领龙族兵马打退海妖。”
“是，殿下。”
“李牛，虽然这一次是你第一次统兵，相当于练手，但也别成为最后一次，别让我失望。”
“殿下，草民明白了。”
“称臣！本宫未来的幽州指挥使，当得一声臣！”
“是，殿下。臣，领命。”
“去吧，早去早回。”
“臣，领旨。”
熬旷带着几人走了，走得很急。滨州一刻也等不了，没时间耽搁。
人虽然走了，轩辕芷水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放下。
修衍见状笑着说：“殿下，憨憨这次要是成了，我觉得您平定幽州就不需要带我了。”
“怎么？你怕了？”
“哈哈……殿下，我以凡人之躯谋算天下都不怕，还会怕幽州？只是邺城的脏东西太多，我留下来会打扫的干净一些。”
“我不要干净一些，我要干干净净！”
“那……这擦地的水……可能会有些红。”
“修衍，你说……是洗干净邺城的水红一些，还是我登基时铺的红毯红一些？”
“殿下！”
修衍闻言双眼放光，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说道：“您想哪个更红一些，臣便让哪个更红一些！”
轩辕芷水看了钱富一眼问道：“钱富，你觉得呢？”
“哈……”
钱富笑了笑，有些无所谓的说：“殿下，臣不在乎哪个更红一些，臣在乎的是红毯下的石砖能否承住您。”
“能吗？”
轩辕芷水的目光忽然有些无神，似是在询问，似是在喃喃自语。
钱富则十分自信的回答：“殿下，臣会让他能。”
这一刻，轩辕芷水的瞳孔中似乎有些淡金色的丝线在快速游动，不过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不提这君臣三人的对话，熬旷带着轩辕娴和轩辕陵一众人等急速赶往九玄城，真的是拼了老命了，此时午时已过，海妖要么已经破城，要么已被击退，他希望是后者。
黄昏时分熬旷赶回了九玄城，所幸城池还在龙族手里，不过现在九玄城从一面临海变成了三面环海，看来是熬洵出手了。
来到城主府，熬旷将带回来的人一一介绍给熬洵，介绍到轩辕娴的时候熬洵倒没有说什么，但轩辕娴却质问熬洵：“熬旷已经答应娶我了，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熬旷闻言有些生气的看向轩辕娴，然而熬洵却说道：“随时都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那你当年为何要阻止我们？”
“我没有，只是他自己顶不住压力罢了。人妖相恋注定被世俗排斥，如果他连我的压力都承受不住，如何能承受得起世俗的压力？”
“既然如此，现在就准备，滨州光复之日，我们成婚，如何？”
“可以，九玄是商城，守城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自己去置办便好，没人会阻拦你。”
“好！”
轩辕娴说完，也不理众人反应，独自走出了城主府。
熬旷有些窘迫，熬洵却对李牛产生了兴趣，于是问道：“你是第一次统兵，信任你的人几乎没有，我也不难为你，说说你的想法吧，至少让我们心中有底。”
“好，具体的情况熬旷少族长已经和我在来时路上说了，我就说点我自己的想法。”
李牛答应的很痛快，想了想说：“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诸位在九玄有的吃，海妖在滨州吃什么？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是吃龙族的领民也早就已经吃干净了，总不可能自己吃自己吧？我们在路上击杀了几只观察了一下，海妖不像是吃素的，更不可能吃土吧？
海妖，顾名思义海中的妖，它们不是生活在陆地上的，那么它们是从哪里登陆的呢？大海就在城外，可我没见到它们从那里上岸，所以舍近求远是为了什么呢？
就像熬旷少族长说的，海妖围住这里的目的是练习胆量，姑且就算是吧。可练习胆量一座城就够了，那样效率会更高，我不相信能想出多重诱饵、围点打援的海妖会想不出这一点。要么它们的目的不是练习胆量，要么就是这里有让它们畏惧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了解了这些想要从这里出去并不难，断了粮草，杀了指挥者，找到海妖畏惧的东西，想要返回滨州城轻而易举。”
啪啪啪……
熬洵率先鼓起了掌，熬闻也对这个高壮的汉子赞誉有加。长时间和海妖打交道让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海妖是没什么智慧的，只知道凭借数量硬冲。即便是知道海妖中有指挥者也只是防备他们战术层面上的威胁。
李牛不同，李牛从未将海妖当作无智的野兽，而是将他们看作灵智正常的对手。智慧固然会使海妖获得优势，但也会露出破绽。
熬洵对李牛的表现还算满意，毕竟这只是分析，要真正战胜海妖那才是真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