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布局（四）
巽木峰正殿。
夏侯柔对麟囿详细述说了孙防的所作所为和后来的遭遇。
麟囿有些头疼，曾经他和玉无涯的关系很好，所以对玉无涯的行事方式非常了解，只是他没想到玉无涯居然要先从自己这里下手。麟囿心中暗想：看来何华这一次是死定了，也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今天有例会，到时看看掌门师伯怎么说吧……
夏侯柔看麟囿半天没说话说道：“还有事没？没事我回去了。”
麟囿点点头，让她自行离去便是，反正不过是死了个弟子而已，他师傅都快完蛋了，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侯柔自顾自离开了巽木峰，然而没多久却被一行人拦下了。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夏侯柔眉头紧皱，难道那个何华想要在这里动手？不能吧，一旦打起来麟囿马上就会知道……
一行人中的一个回答说：“夏侯师妹，我家大师兄想请你过去一叙。”
夏侯柔不屑的说：“嘁，你家大师兄是谁？也配？他想和我说话让他自己来，现在你们给我滚！”
“好，我来了。”
人群后面忽然闪出一人，看着夏侯柔笑着说：“柔妹妹，好久不见啊。”
“是你？公孙豪？”
夏侯柔眉头紧皱，十分厌恶的说道：“你找我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滚！”
“柔妹妹这般绝情？我们可是差点有婚约的。”
“别他妈说了，你恶不恶心！一个一百多岁的人，居然想和五六岁的小姑娘成亲？你还是人吗？”
“定亲而已，现在你也长大了，柔妹妹考不考虑一下我们再续良缘？你我两家强强联合啊！”
“闪开！看见你我他妈就想吐！滚！”
夏侯柔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火灵也坐在她肩头，对着公孙豪呲牙。
公孙豪见状双眼一眯，却没有生气，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退开，让出了夏侯柔离去的路。
望着夏侯柔离去的背影，有人疑惑的问：“师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不错，但什么样的女人您得不到啊，有必要这样么？”
“你不懂，夏侯柔算什么，胯下玩物而已。”
公孙豪意有所指的说：“我真正看重的是那只小狐狸，那是火灵，极其稀罕珍贵的事物，如果能将夏侯柔收服并将火灵献给殿下，那绝对是大功一件！未来我们的胜算将会更高！”
“可是……她对您的态度……”
“放心吧，我有分寸。玉无涯不过是个废人，找机会杀了便是，我不相信蓝凌会为了一个废人大闹。至于夏侯柔嘛……收服固然好，反正都是玩物，怎么玩不是玩？”
夏侯柔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目标，回到坎水峰之后十分愤怒的找玉无涯要酒。
玉无涯将自己的小葫芦递过去，奇怪的问：“怎么了这是？”
夏侯柔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后烦躁的说：“你赶紧想办法帮我把他弄死，太清剑派怎么会收那种人？”
“谁啊？”
“公孙豪，就是那个所谓的大师兄。他就是一个变态，太恶心了。”
“好。”
“呃……你都不问问为什么？”
“他的目标是你不是我，我说过，你不喜欢的，就得死。”
夏侯柔没想到玉无涯答应的这么痛快，说到底她和玉无涯是不一样的，对生命依旧保持着敬畏。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死，求而不得罢了，没必要都杀了。”
夏侯柔劝了一句，随后又愤怒的说：“但这个家伙不一样！他出自公孙家，十几年前代表公孙家去过我们夏侯家一趟，看到了当时还是五岁的我，居然打算和我成亲！究竟是什么样恶心的人会想要和一个小女孩成亲啊！没想到他居然是太清剑派的，这次居然还想让我和他定亲，简直痴心妄想！”
玉无涯本来并不在意夏侯柔的理由，公孙豪什么的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听完夏侯柔的解释他却犹豫了，这里面有问题。
“你说的那种人我知道，确实有人喜欢年幼的女孩，但他们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表现出来，只会在阴暗的角落里谋划，这个公孙豪可能不简单。”
玉无涯的神色有些怪异，或许这次夏侯柔无意间钓到了一条大鱼，于是他继续解释说：“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喜欢幼女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这个公孙豪敢明目张胆说出来，甘愿背负这种骂名，绝对不仅仅是你的原因。小时候的孩子身上不会有太大的利益纠葛，而你又被排斥在家族之外，所以你身上一定有什么在吸引他，灵。他想要得到你的灵，现在依旧想。问题是他既然能认出灵，就应该知道独立存在的灵是不可能被驯服的，所以他想控制你。不对，通过成亲这种方式控制你是最愚蠢的方法，他有办法控制灵。不，他也没有办法，但是他身后的人有办法。你们夏侯家对灵都所知甚少，他们公孙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当然也不可能是门派中人，何华就是个小人物，他没有这个本事，所以他身后的势力还是大乾。皇帝？不，皇子，可到底是哪一个呢……”
开始玉无涯还在和夏侯柔解释，后来就变成了喃喃自语。一旁的夏侯柔都听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维才能通过那么两句话推断出来这些？真的不是在胡思乱想吗？
看着正在思索的玉无涯，夏侯柔还是没忍住问道：“那……我去拖住他？”
玉无涯被她打断思路，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摆摆手说道：“不用，他死定了。对了，你还记得那些妖兽么？好好想想下次要挑战哪个。”
“啊？”
夏侯柔被玉无涯忽然的转变弄得一愣，下意识说道：“还打呀？我现在还不够引人注目吗？”
玉无涯根本没和她客气，走过去伸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打妖兽是为了修炼，不是为了扬名，这一次不过是顺带为之而已，你要搞清楚主次！”
“哦，哦，哦！”
夏侯柔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想要辩解些什么，这时凰眉领着玛雅来了。
蓝凌看过，这两个小丫头都能修剑，不过天赋如何没人知道。玉无涯现在已经开始教她们剑术了，不过他并不想将凰眉培养成像他和夏侯柔那样的修士，也就是所谓的古代修士。
凰眉是凤族的公主，来这里的目的关系大于学习，未来肯定是要回凤族学习族中秘法的，古代修士的路不一定适合她，让她成为一名合格的剑修即可。
而玛雅的修炼方向玉无涯同样没有定下来，他现在还不明白星之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也不清楚所谓的奎宿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教她们一些剑术剑法还是没问题的，现在玉无涯教的就是一套早年间他自创的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极为华丽，剑招繁杂，身形优雅，舞动起来可以说是异常炫目，就连平时不怎么练剑的夏侯柔都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但真要让玉无涯评价的话，这套剑法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练习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辛痕看出了问题，有些疑惑的问：“你教她们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练一练基本功。”
“辛师叔，她们才多大？都是孩子。”
玉无涯笑着解释：“两个孩子能指望有多少定力练习基本剑术？首先要让她们觉得有趣，让他们想学剑才行。功是可以练出来的，但兴趣不行。更何况玛雅连修行是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就当做游戏玩了呗。”
辛痕没有再说话，他忽然觉得玉无涯比他们这些清流剑仙的弟子靠谱很多。
一旁的夏侯柔有些窘迫，收起长剑来到玉无涯身边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些剑招的？实在是太好看了，花了很大心思吧？”
“没有，三四天吧？就想出来了，不过没什么大用罢了，要不是我记性不错，可能已经忘了。好看吗？”
玉无涯在夏侯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接过她手中长剑舞动起来，身形展开宛若游龙，执剑为笔，挥毫作画。剑尖画出锦簇花团、高山流水、小溪潺潺、狂风呼啸……
半晌之后玉无涯演示完剑法，随手将长剑丢给夏侯柔，摸出一坛酒，边喝边回到自己的躺椅上，闭着双眼一下一下摇晃。
这一手差点惊掉夏侯柔的下巴，实在是太华丽了，不似杀人招数，美的让人向往……
“玉师兄……教我呗……”
夏侯柔笑眯眯的走到摇椅旁边，拉着玉无涯的衣袖请求，真的太好看了，她现在已经不想用手套了，只想用剑！
不止是夏侯柔，就连玛雅和凰眉也走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玉无涯，希望能有幸得到传授。
夏侯柔见玉无涯没反应，还以为自己没有打动他，还想说些讨好的话，然而却被辛痕喝止住。
“住口！”
辛痕低喝一声，仔细看了看玉无涯的情况，急忙闪身离去。不过很快他就回来了，只是这次还跟来了蓝凌。
蓝凌也看了看玉无涯后跟辛痕点了点头，将一柄练习用的长剑放在了玉无涯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人便默不作声的看着。
这可把夏侯柔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大气都不敢喘，拉着玛雅和凰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
时间过了很久，就连参加完例会的司空凡都来了，玉无涯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太阳西斜，两个小孩子已经去玩了，夏侯柔打着哈欠发现玉无涯忽然睁开了双眼，起身顺手拿起身边长剑随手一挥。长剑在夏侯柔诧异的目光中化作一道水流，逐渐消失不见。
玉无涯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随即脚下一软就要摔倒。蓝凌急忙抱住自己的弟子，将他小心放回摇椅，弯弯的眉眼显示出她现在心情很好。
夏侯柔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也没发生啊！这一剑既没有斩出声势，也没有造成破坏，完全不理解有什么用，但她却发现一旁的辛痕眼中满是赞叹。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环视四周，希望有人能为她解答疑惑，可惜眼前这两个大高手并不想搭理她。
玉无涯有些疲劳，刚刚那一剑耗干了他的真气。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偶有所得没想到让他悟出了纯粹的五行之剑，看来花里胡哨的剑法也不是完全没用……
蓝凌叮嘱玉无涯好好休息之后就开了，夏侯柔终于有机会询问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无涯看着她笑着解释：“那一剑叫五行之剑，算是剑修的……一种剑术吧，有用也没用。传说中，我说的是传说中啊！最强的剑修是用剑意勾动自身真气从而施展剑气，这种剑气用使用起来非常复杂，需要人契合剑、剑契合剑意、剑意契合真气、真气契合神念，几乎没人能做到。因为这不仅需要自身拥有海量的真气，还需要无时无刻精神都高度集中，就连我师傅都做不到，而五行之剑对于这种剑修是没什么用的。
剩下的便是咱们这种庸碌之人，弱一些的攻击还好，强大的招数就要借助天地间的五行之力来施展，五行之剑对于咱们来说就很有用了。剑和使用者之间就是在不断契合的，五行之剑可以通过长剑让你对五行之力的熟悉程度更高，调动起来更加轻松，比如以前我只能用两次的招式，通过五行之剑我可以用三次甚至是四次。”
“这……听起来好厉害。”
夏侯柔有些羡慕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的话……对你来说参考意义可能不大。之前我施展了一套剑法，将一些自己对道的感悟加了进去，便悟到了。当然，这也很偶然，再来一次我可能就做不到了。”
夏侯柔脸色一黑，羡慕立刻变成了嫉妒。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这个整天就知道喝酒晒太阳的废人悟性可以这么好！
夏侯柔当然不会真的嫉妒，只是感叹一些而已。马上她就将这些抛诸脑后，有些兴奋的说：“你能不能把之前你用的那套剑法教给我？实在是太好看了！我真的好喜欢！”
“哪套？”
“就是你领悟出五行之剑的那一套啊！”
“忘了。”
“啊？真的假的？”
“唉……那就不是什么高明的剑法，甚至你说它不是剑法都行，都是我刚刚随意创造的招式。创造剑法没你想象的那么难，只要你对某一种或者某几种事物印象足够深，将自己的理解通过剑招表现出来，剑法就成了。”
“这么简单？那你教教我呗！”
“我不是教你了吗？刚说完！”
“那怎么才能将事物的理解通过剑招表现出来啊？”
“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的理解，又不是我的理解，我怎么知道如何用剑招展示出你的理解？”
“呃……”
夏侯柔意识语塞，竟然无言以对。一旁辛痕听得也是直摇头，玉无涯说的倒是简单，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可是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有像他一样的理解能力？不过辛痕忽然觉得有时间应该和玉无涯聊聊，如果玉无涯真的对使用剑意勾动真气这种方式感兴趣的话，他倒是可以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少爷，喝茶。”
惜竹端着茶水走过来，放在玉无涯旁边。
玉无涯见状一愣，疑惑的问：“你怎么回来了？掌门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是啊，周道出事了。”
司空凡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的墙头，见玉无涯看过来，纵身一跃跳下去，走过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无奈的说：“周道你算漏喽，我感觉事情不对，就把这个小姑娘给你接回来了。”
玉无涯闻言有些疑惑，问道：“掌门师叔那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我没有提入主夆州的事。”
司空凡摇摇头说道：“我感觉他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几个一直支持他的长老暗示了我几回，似乎非常急切，我觉得入住夆州之事我们玩儿脱了，已经不在我们掌控范围之内了，用不了多久，太清剑派可能就要下场了。”
“什么！”
玉无涯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片刻之后又重重落回了摇椅，仰天叹道：“千算万算，千算万算呐！漏了人心呐！掌门……哈哈哈……一个破掌门能值当的了什么！权力真的值得付出这么多东西吗？掌门啊掌门！你这一步棋真的走岔了。唉……看来我真的是一切麻烦的源头啊……”
司空凡笑了笑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他利令智昏罢了。”
“不，司空师叔，不是这样的。”
玉无涯摇摇头说：“如果您是掌门，却被一个弟子指挥，你会怎么想？”
“不至于吧。”
司空凡忽然古怪的说：“他应该没那么小心眼吧？你不也是为了门派？”
“若我是为了自己还好，就是因为为了门派，您觉得掌门凭什么认为我比他更了解门派的未来？对门派更上心？”
玉无涯露出了苦笑，忽然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司空师叔，我想您一件事，前些天我带小六儿去问剑堂测试，结果从蒋深长老那里知道最近新收了不少弟子，可是我在弟子名录上面并没有发现几个人，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司空凡一愣，恍然大悟的说：“我说这几天蒋深怎么总往我震雷峰跑，你出的主意吧？这个事儿我还真知道，那几个皇子不是在搞独立吗？那些新收的人就是一些比较大的门派高层的后人，算是防一手全军覆没吧。那些在名录里的都是走正规流程进来的，不在的都是托关系进来的。我还安排了一个呢，那丫头天赋不错，也算是过了测试，被江雨濛收做弟子。”
玉无涯都没去听司空凡后面说了什么，脑子嗡的一声。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探子，又有多少是挑事的？这些人不在弟子名录里，他想找都找不到，更别提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了。
看来太清剑派真的快要下场了，玉无涯本想拖延一下，长久占据大乾一个州是不现实的，轩辕芷水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不经营，光想着搜刮，夆州其实没有多大油水，找个合适的机会和轩辕芷水合作才能捞一笔大的。
然而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周道的改变让玉无涯猝不及防，而且让玉无涯觉得自己愚蠢的是他居然把清除计划都告诉了周道，简直就是在自暴弱点。
司空凡见玉无涯没说话便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继续实行计划。”
玉无涯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淡淡的说道：“我想杀的人还没有死不了的！”
“可咱们的计划周道已经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我记得峰主也是有权力召开门派例会的吧？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让我见识一下门派例会的紧张气氛。司空师叔，麻烦您通知一下须臾，张守元不需要她动手了，不过让她做好准备，明天去巽木峰将一个叫公孙豪的给我抓过来，我只要活的，其他的无所谓。
夏侯，你现在去一趟巽木峰，去找麟囿，让派信得过的人去离火峰找一个叫楚河的人，以我的名义让楚河将我明天要召开门派例会的消息在离火峰上散播开。记住，让麟囿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其余的我自会安排，麻烦你们了。”
“好。”
司空凡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夏侯柔没动，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玉无涯见状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
夏侯柔十分犹豫的说：“其实……你可以找冷曦师姐帮忙，她会愿意的。”
“不需要，不用麻烦她。”
“可是她真的会愿意的！”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你？”
“知道。”
“知道？知道你为什么不找她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能。我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我不能因为她喜欢我就去麻烦她，沾上我她注定会不幸。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害了她。”
“那……那我呢？”
“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我朋友，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你和我是同一类修士，将来你会有自保的能力，而她没有……”
“同一类修士？剑修？”
“不，还记得在那个封印里面吗？轩辕二狗曾说我是古代修士，你也一样，我会让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