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布局（三）
“我打的还不够快吗？我觉得挺快的啊！”
夏侯柔听到玉无涯的话有些诧异，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干净利落将炎火狮干掉，既没有受伤，终结的场面也足够震撼。
玉无涯却摇头说道：“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既然是生死搏斗，为什么要上台戴手套？
为什么不在下面就准备好？真正的战斗没人会给你时间准备。
既然你算到了炎火狮的攻击轨迹，为什么要迎上去而不是躲开？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迎敌是大忌。
发现那个分身不对为什么不用遁术而是要飞行？飞行固然更快，但也更危险，永远不要将自己置身于无法反抗的危险之中。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你冲进了炎火狮的嘴里，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施展术法？反而打算硬撑？
你已经是个剑修了，即便需要时间准备术法，也要多用剑术。在炎火狮嘴里你只要调动剑意一拳就可以击穿它的头颅，为什么要出来打那么多下？
记住，击杀敌人能快就不要慢，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敌人死，至于如何死并不重要。还有，你是有灵的，灵是你的伙伴，不是你的绊脚石。我又没说不让用，你藏着干什么？”
玉无涯每说一点，夏侯柔的脸色就黯淡一分，最终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沮丧的说：“真的有这么多问题嘛……”
“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
玉无涯没有强制让夏侯柔怎么做，而是跟她解释：“今天那头炎火狮着急了，一上来就用了它的绝招。它可以将体内的火之力抽出来凝聚出一个分身，同时还能短暂获得伪装成透明的能力。分身会爆炸，爆炸的一瞬间就是它发动必杀一击的时候。你不了解炎火狮，这也不能怪你。但今天只要它不着急，和你多周旋一会儿，你的麻烦就大了。”
“好吧……”
夏侯柔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回震雷峰思考总结一下今天这场战斗的得失。
“等会，回来！你干什么去？”
玉无涯喊住夏侯柔说道：“这几天你就待在这，作为我身边最容易被拉拢的人，那些想要对付我的人最近几天会频繁找你，你不要主动答应，回来告诉我都是谁，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夏侯柔一愣，忽然有些生气的问：“你怀疑我的忠诚？”
“我不怀疑，也从不怀疑。”
玉无涯眼神中忽然闪烁着有些诡异的神色，淡淡的说：“但是他们怀疑，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今天……嘶！”
夏侯柔眼珠一转，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说：“你这也太狠了吧？想一网打尽？都是同门啊……唉，算了，死就死吧，反正他们想杀你的次数也不少，死干净最好，清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你习惯就好。我这儿倒没什么事了，不过……”
玉无涯忽然话语一顿，沉声说道：“邺城你的事可能不少。”
“啥事？”
“最近应该会有不少人去你们家提亲。”
“提亲？我？疯了吧？他们也配？”
“有些人或许不配，但是有些人可能很难拒绝。”
“谁？无所谓了，反正夏侯家不联姻，如果不是情投意合，侍女都别想接出去一个。”
“皇子也不行？”
“皇帝都不行！不过大乾倒是没什么问题，门派里……”
“如果不是你看上的，谁动手谁死，六大派皆如此，我玉无涯说的。”
“那就没问题了，唉，你说他们都在想什么？男男女女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好好修炼不好么？修为太低心爱的人都保不住，李遥不就是个例子？”
“每个人选择不同吧，修为高就能保得住了吗？”
回答夏侯柔的人居然是辛痕！两人转头看去，辛痕一边挥剑一边说：“邺城有个叫娄红湘的，修为很高，和我差不多。她不也没保住自己心爱的人吗？凡人夫妻没有修为，不一样过的很好？小小年纪不要老气横秋的，无所畏惧、敢于尝试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多谢师叔教诲。”
玉无涯起身行了一礼，虽然他注定与这些无缘，但辛痕并没有说错。夏侯柔见状也赶忙跟着行了一礼，不过辛痕并没有再理会他们，在一旁自顾自的练剑。
两人也没有过多客套，玉无涯坐回摇椅，谋划着他的计划。夏侯柔见没什么事了，就走向后山，打算找个东西练练手，熟悉一下玉无涯和她说的那些问题。
夜幕悄悄降临，砸了一傍晚石头的夏侯柔有些沮丧，她似乎做不到玉无涯说的那种程度，因为她总是下意识使用自己的拳法，不怎么想用剑术。
“干什么呢？哭丧个脸？”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夏侯柔吓了一跳，她在手掌唤出一团火焰照亮四周，紧张的问：“谁？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子夜悄无声息落在夏侯柔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紧张什么？坎水峰啊，谁活够了敢往这里闯？”
“子夜前辈。”
夏侯柔转头看到是子夜，赶忙行了一礼。
子夜去无所谓的摆摆手，拉着她找个地方坐下，好奇的问：“又被玉无涯训了吧？别当回事儿，那小子思想有问题的，总是用自己的水平去衡量别人，也不想想要是水平都和他一样，世界不早就毁灭了？”
“所以你觉得你也不如他喽？”
云梦泽出现在两人身后，她走到夏侯柔另一边坐下，抬手唤出一个火团丢在地上，照亮了周围的范围。只不过那团火是惨绿色的，让人有些渗得慌。
“哼，打架的话我让他一只手都能打他一万个！”
子夜很是不服的说道。
云梦泽笑着说：“那要是不打架呢？”
“不打架……”
子夜话语一顿，忽然反问：“我为什么不打架？碰到他那样的人，不打等死吗？”
“出息！”
“哼！”
云梦泽不再理会子夜，反而搂着夏侯柔问：“怎么了小丫头？你有什么烦恼？”
“我……”
夏侯柔犹豫了一下，将玉无涯提出的那些问题说了出来。
云梦泽听罢，揉了揉夏侯柔的脑袋笑着说：“玉无涯说这些其实用两个字就能概括——轻敌。那场战斗我没去看，不过听你的描述，你和那只小老虎应该都轻敌了，只是因为你运气好赢了而已。
丫头，轻敌这 两个字说起来很简单，但想要克服却很难。在没有经历过之前很少有人会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可一旦经历了，付出的代价往往会非常惨重。
玉无涯说的那些就是为了让你克服轻敌这个问题，不过心理克服并不容易，所以他正在训练你肉体克服。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你是否轻视他，你的身体都会下意识发动最适合的攻击，这就是玉无涯想要让你做到的。
不过我有些好奇，小丫头，你到底有哪里不同？值得玉无涯为你花这么大的心思？我可以告诉你，玉无涯虽然不藏私，平日里也会教很多人，比如玛雅、凰眉、甚至是南离月，但只有你，他是最上心的，为什么呢？”
“诶？你们说……会不会是……玉无涯喜欢你？”
子夜这时来了精神，凑到夏侯柔面前笑着说：“自己亲手培养一个绝世高手夫人，想想就有意思！”
然而云梦泽和夏侯柔同时白了她一眼，开什么玩笑？玉无涯？培养夫人？也亏子夜想的出来！
“孤独吧……”
夏侯柔想了想说道：“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他的追随者，但他总是说我们是朋友。他以前似乎没有朋友，我觉得他可能都不知道朋友是什么，天下有几个人能对朋友说出修炼心得的？他说钱富是他朋友，邺城里的那个女人他那么讨厌，最后却还是去了。他说涂山繁雨是朋友，他想办法治好了涂山繁雨。我和他们的区别可能就是我会支持他的决定吧……”
场面一时有些沉寂，云梦泽其实很想照顾一下那个自己看好的青年，但对方几乎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让她根本插不上手。
子夜察觉出气氛不对，笑嘻嘻的岔开话题，讲了几个上古时非常有趣的事，将两人成功逗笑。就这样，这三位闲聊了一夜，直到天光初现才各自散去。
夏侯柔回到小院儿，发现玉无涯还躺在那里，于是调笑道：“你也不知道动一动，懒死……”
“我的心在动，这就够了。”
玉无涯勾起嘴角说：“不像你，修炼了这么久，自己的道都没头绪。”
“你……在说我没脑子？打你哦！你现在可还不了手。”
“那可不一定……”
夏侯柔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玉无涯，心中暗想：难道他的修为恢复了？
可是正当夏侯柔想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六儿却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两人都不认识，小六儿来到玉无涯身边指着那人说：“少爷，他想要见夏侯小姐……”
“在下孙防，巽木峰何华长老的弟子。夏侯师妹，我们大师兄想请你过去一叙。”
孙防很狂傲，完全没有将玉无涯放在眼里，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然而玉无涯却走向了他，抬手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啪！
“玉无涯！你想干什么？找死么！”
孙防完全没有料到玉无涯会来这么一手。
玉无涯只是淡淡的说：“出剑。”
“你他妈……”
“出剑。”
“哼！”
孙防忽然冷静下来，不屑的说：“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蓝剑仙高徒？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我不会对废人出手，丢不起那个人！”
啪！
又是一巴掌。
“你！”
啪！
“好好好，既然你找死，那就死吧！”
孙防被玉无涯彻底激怒，唤出长剑就要朝玉无涯砍去。
然而玉无涯更快，几乎是贴着孙防的剑锋欺身上前，一指点向他的眼睛。
玉无涯现在毕竟有伤在身，修为低的可怜，这一指被孙防躲过，仅仅划伤了他的眼角。
孙防见玉无涯就在眼前，抬手就是一拳，他相信这一拳玉无涯肯定接不住。
玉无涯确实接不住这一拳，施展步法，身体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犹如液体般躲过了这一拳。不过他的真气已然紊乱，脚步一晃，跌跌撞撞朝夏侯柔撞了过去。
夏侯柔一把抱住玉无涯，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起身就要收拾这个孙防，太猖狂了，打她的主家比打她的脸还要过分！
孙防见夏侯柔要冲过来便止住了身形，夏侯柔是他师兄点名要见的人，作为狗腿子他不能将这件事办砸了。而且他也不敢真的杀了玉无涯，只是想教训一下而已。
玉无涯拦住了夏侯柔，笑着说：“你看，送上门来的反面例子，多不容易。”
夏侯柔疑惑的看着玉无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玉无涯却说道：“记住，时刻保持冷静。被我打了几巴掌就想要干掉我，这里是坎水峰，胆子可真不小。”
玉无涯说着，手指轻动，一道血线从孙防眼角的伤口飘了出来，在半空中逐渐汇聚成一团。
孙防一惊，想要用手堵住伤口，却惊慌的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放开我！你这个废物……”
孙防歇斯底里的冲玉无涯大喊，他没想到一个废人居然能控制住他，他甚至怀疑玉无涯对他用了某种邪术。
玉无涯却没有理会他，反而继续给夏侯柔讲解：“巽木峰的剑术注重攻守平衡，也就是可攻可守，应对麻烦的时候游刃有余。不过换句话来说，很多时候这种剑术一无是处，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我打了他，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但他又不敢真的杀了我，所以他的攻击轨迹很好判断，就连我这个根基有损的人都打不着。
我能判断出他的攻击，他却判断不出我的。你觉得我真的有能力点到他的眼睛吗？我怎么可能比他还快，他都不需要躲避，直接给我一拳我就完了。
这就是所谓多算胜，少算死。他现在任我鱼肉。”
血线一直在流动，小院儿里站满了人，坎水峰上所有人都来了，就连邬雪柔和岚起都在一边看热闹。
孙防终于不骂了，他现在已经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了，只得低声哀求：“玉师弟，看在同门的面上放过我，求你了。我就是一条卑贱的够，您就大人大量，我以后就是您的狗。”
“玉师弟？”
玉无涯看向常英，指着夏侯柔说：“我师公是清流剑仙，太清剑派的开山掌门，师傅是清流剑仙的弟子，我是太清剑派的第三代弟子，你是第几代？十三代？三十代？她可以叫我师兄，我能叫她师妹，你也配吗？”
孙防想说些什么，但脸色非常苍白，浑身都在打颤，感觉就要坚持不住了。
玉无涯操控者那团血液飘到孙防面前，淡淡的说：“好好体会一下吧，这种机会可不多。直面自己的死亡，感受身体中生机慢慢流逝，说不定你就突破了呢？你说对吧？”
孙防已经回答不了玉无涯的问题了，他现在双眼发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玉无涯见状看向一旁的煌说：“煌前辈，他可能需要刺激一下精神。”
煌笑了，她有点喜欢玉无涯了，原本她以为只有士孙那样的人才对古妖的胃口，没想到士孙这个小徒孙更符合古妖的脾气。
煌没有推脱，只是瞪了孙防一眼。孙防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双眼瞬间恢复清明，惊恐万分的看着眼前的血球。
随着血线不断流动，在孙防体内最后一点血液被抽干净之前，玉无涯遗憾的对他说：“就你这资质，真的是不行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突破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好我心善，你就这么死了吧。”
孙防疯了，他真的疯了，双眼中全是癫狂。但疯狂的眼神只维持了一瞬便黯淡下去，伴随着最后一点血液流进血球，孙防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一只大蜘蛛从孙防尸体上跳了出来，化作一个巴掌大的小男孩跑到玉无涯面前伸出双手，似乎是要抱抱，又好像在邀功。
玉无涯伸手将他拎起来放在肩头，手指轻轻点在血球上，血球缓缓飘落，悬浮在孙防尸体上方。
众人见玉无涯没什么事便各自散去，夏侯柔走过来埋怨：“为什么你要动手？身法都用不利索就好好待着，让我打死他多好。”
“这不是为了给你示范么，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没怎么明白。”
玉无涯忽然诡异一笑，说道：“给你个建议，你最好在修炼上多上点心，在我恢复之前好好提升一下，等我好了你就要亲自感受了。”
“呃……知道啦，知道啦！”
夏侯柔有些不耐烦，伸手准备把孙防的尸体处理掉。
玉无涯却拦住她说：“你连带这个球，把他送给麟囿，麟囿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好吧。”
夏侯柔点头答应，丢出自己的长剑托起孙防尸体就要下山。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那要是那个大师兄再找我怎么办？”
玉无涯无所谓的说：“去见见喽，总要搞清楚他想做什么，如果目标仅仅是你，那我就干掉他。”
夏侯柔听罢带着孙防的尸体就向巽木峰飞去，反正一切有玉无涯兜底，她怕什么？
一个人带着一具尸体来找一峰之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当值弟子不敢怠慢，匆匆向山上禀报。不过夏侯柔留了个心眼，见那名弟子神色有些不对，就派自己的灵悄悄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名通禀的弟子没有去峰主所在的正殿，而是去了长老们修行的后山。
夏侯柔和灵心意相通用，心念一动，火灵张开嘴巴一发火球就吐进了正殿里。冷曦曾和她说过，清流剑仙一脉无需顾忌任何事，炸个正殿应该不过分吧？
麟囿正在批示文件，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出来一看，发现火灵趾高气扬的看着他，并且示意跟着走。麟囿看到火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明白夏侯柔找他为什么不上来。
跟着火灵来到山下，麟囿看到夏侯柔就问：“找我什么事？不要这么放肆！正常一点……这是……孙防？怎么回事？怎么死了？”
夏侯柔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他身后。麟囿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何华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劈头盖脸说道：“妖女！还我徒儿命来！”
“放肆！”
麟囿忽然大喝一声，无论事情是什么样的，夏侯柔都是他们这一脉根正苗红的小师妹，有训斥他们资格的人太清剑派都不多，何华居然敢骂？麟囿冷冷的说：“注意你的身份。”
“峰主！她杀了我的弟子，你这样以后如何服众？”
麟囿刚想反驳，夏侯柔却说道：“不是我杀的。麟囿师兄，看这手法你也应该知道是谁动的手吧？何长老，我只是个搬运工，有什么怨气你去坎水峰上撒呗，冲我有什么用？”
“你拿蓝凌压我？”
“没有，蓝剑仙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用她的名头？”
夏侯柔摇摇头笑着说：“我拿玉无涯压你，你能怎样？哦，抱歉。我不应该叫蓝剑仙，应该是蓝师伯。”
“我杀了你！”
啪！
麟囿一巴掌扇了过去，他可不是玉无涯，这一巴掌直接将何华扇了个跟头。
“何华，注意你的言辞。”
麟囿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语气的说：“蓝师叔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峰主……”
“滚！”
看着何华连滚带爬的跑了，夏侯柔撇撇嘴说道：“东西我给你送来了，没什么事我走啦。”
“等等。”
麟囿叫住夏侯柔，无奈的说：“跟我回去一趟，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想要干什么？”
“好吧。”
夏侯柔答应一声，见麟囿没动，奇怪的说：“走啊！还等什么？等着我给你领路？”
麟囿没想到夏侯柔答应的这么痛快，反应过来之后掉头就走，边走边揉眉心。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震雷峰出来的人都这样？还是说这个小师妹已经被玉无涯给教废了？